其实从之前弗特的事就能看出来,贺小满平常虽然乖乖的,呆呆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软包子。

  她自江湖而来,行侠仗义是刻在骨子里的行事准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除了江湖人,没有哪个世界的人会有这种侠骨柔肠。

  但不求回报不等于忍气吞声,正是少年意气纵横策马的时候,又有谁愿意受这种委屈?

  冷冰冰地丢下了那句话以后,贺小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常樂拉着还要跟人家对线的大小姐追上她,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后,并没有再管他们会有什么表情。

  是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是误解他人的愧疚?

  总之,这跟她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伊冯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这几个人是谁啊,这么猖狂,难道都不认识我,不知道欧内斯特家族吗?”

  她自己嘟囔完,又依依不舍地往身后看,惦记着那枚徽章:“真就这样便宜给他们了?那只熊明明是被贺小满杀掉的。”

  贺小满没出声。

  常樂解释道:“一个徽章而已,本来小满就不是冲着徽章去的。”而且但凡她们拿了徽章,那三个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们呢。

  行个侠仗个义而已,谁能想到最后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走了一会儿,贺小满的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那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这种人置气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她把他们抛在了脑后,转而思考起其他事来。

  那只熊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森林里的其他野兽身上会不会也会有徽章?

  不过刚才休息时间被打断,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午饭问题。

  三人回到之前歇脚的地方,伊冯找回了自己的树叶堆,一屁股坐了进去。

  常樂从背包里掏出用纸包好的三明治,先递给贺小满一个,又递给伊冯一个。

  伊冯摆摆手:“抱歉,我不吃这种平民食物。”

  常樂默念了三句顾客就是上帝,这才温声说道:“我们只有这个了,你不吃的话要一直饿着吗?”

  伊冯想起来了,她们要在山里待到明天早上,就算她中午不吃,难道能一直饿到明天早上吗?

  想到这里,她不情不愿地接过所谓的平民食物,将其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常樂和贺小满也不强迫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伊冯看着她们吃,忍不住把手覆在了肚子上。

  她抿抿唇,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点一点地撕开了三明治的包装纸,放在嘴边闭上眼睛,“啊呜”地咬了一口。

  随后她眼睛一亮,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比她想象中的好吃,于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下去。

  常樂从余光里看到了她的动作,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还平民食物,一看她就没吃过黑面包。那玩意儿又苦又涩还硬得能砸死人,那才是真正的平民食物。

  三明治这种东西,要不是鲁道夫船长给的钱,她们俩都吃不起!

  ·

  吃完饭三人开始找徽章,她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除了找徽章还要找到晚上的落脚点,最好能有个山洞什么的,可以防止晚上下雨和野兽的包抄。

  中间倒是又遇到了几波人,不过大家互不相识,防备着彼此,所以只是远远地错过去,没有发生交流和冲突。

  走着走着大小姐又累了,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最后,唉声叹气地跟着她们。

  又探索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伊冯的尖叫声,贺小满猛地回头,发现一节翠绿色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腕,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被拖拽着快速后退,眼看就要进灌木丛了。

  常樂大叫一声:“伊冯!”

  贺小满立刻抽剑,一剑斩了过去,藤蔓被砍断,溢出白色的汁水,剩下的半截迅速缩走,似乎是发现了眼前的几人并不好惹。

  伊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往前跑了两步躲在常樂身后:“吓死我了!是有蛇吗?!”

  贺小满说:“我去看看。”

  常樂有些犹豫:“会不会有危险?”

  贺小满:“可能会有徽章。”

  她们现在才一枚徽章,而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多了。

  常樂咬咬牙:“走!保护好你自己!”

  贺小满拎着剑走进灌木丛,她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清楚地听到了如同爬行动物爬过树叶的“沙沙”声。那声音从正东方传来,越来越近,但音量却越来越低,如同一条悄悄逼近猎物的蟒蛇。

  谁是猎物,要到最后一刻才能知晓。

  望舒瞬间出鞘,她的速度极快,对着一颗灌木用力刺下,剑气溢出,灌木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被她钉在地上的一条藤蔓。

  剑是横着插下去的,藤蔓想后退,却动弹不得,又不会左右运动借着剑刃割断自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常樂拉着伊冯跑过来:“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伊冯看了一眼,说道:“啊!是青笼花的藤!”

  常樂:“什么玩意儿?”

  伊冯说道:“青笼花是一种食人花,大多生长在背阴处,它有着能够快速生长的灵活藤蔓,书里的图就长这个样子,尖端呈黄绿色,带有细小的菱形叶子,汁液呈白色,无毒。它用藤蔓拖走人类和小动物,喜欢屯储备粮,是一种低等级的魔植。”

  低等级,就代表着有徽章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华夏有句老话,叫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不看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贺小满抽回望舒,那根藤蔓“嗖”的一下跑了,不过她已经确定了它的方位,所以并没有着急追赶。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隐约听到了几种不同的呼救声。

  伊冯说:“不会已经有人被当成储备量了吧?”

  刚经历了一场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救人经历,常樂忍不住问道:“还要救吗?”

  贺小满答道:“嗯。”

  常樂笑了。

  好,不愧是你,剑侠贺小满!

  三人快步跑过去,穿过两棵阻挡视线的大树,终于见到了树下那株巨大的青笼花,以及被倒挂在树上的四男一女——还有花嘴里含着的半个人。

  那花的样子和猪笼草差不多,整体呈蓝色,大概半人高。它的笼盖半张半合,正夹着一双还在踢踏的腿。树上的五个人见到来人,其中两个激动得加大了声音,另外三个尴尬地闭上了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危险的还是那半个人。贺小满上去抢救,拿着剑和乱七八糟的藤蔓战斗了起来。

  常樂站在远处,开启嘲讽模式:“呦?这是谁啊?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被挂在树上了?啊,这是你们打怪的新方法吧?我们是不是站在旁边看着更好,不会又抢了你们的怪了吧?”

  树上的另外两人发现她们之间似乎有龃龉,连忙说道:“我们跟她们不认识,请把我们放下来!”

  那个叫薇奥莱特的女孩闻言气得直发抖,愤怒地说道:“我们是为了救你们才被抓住的!”

  另外两人根本就不理她,只热切地对常樂说道:“这只青笼花肚子里有枚徽章,麻烦你放我们下来,我们可以帮你们得到它!”

  都是咬了吕洞宾的狗,常樂对树上这五个人的厌恶程度不分彼此,非常均匀。她环起双臂,勾唇冷笑:“谢谢,不需要。”

  此时贺小满已经砍断了青笼花的所有藤蔓,逼近到了花前。她抓住里面那人的腿,用力往外一薅,从笼身里拽出来了一个上半身挂满消化液的青年男孩。

  这味道确实不太好闻,她嫌弃地把人丢在旁边地上,终于放开手脚,一剑送这朵食人花归西了。

  花笼被切成了两半,一枚沾满消化液的徽章掉了出来。

  贺小满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克服心里困难捡徽章。

  花虽然死了,藤蔓却没断,上面的五个还在挂着,双手双脚被缠得死死的,魔杖拿不出来,魔法用不了,简直不要更憋屈。

  被救出来的青年有着一头灰白色的短发,不过现在头发都打绺了,衣服也破了好几个大洞,脸上还有一些被烧灼的痕迹。

  他躺在地上喘了会儿粗气,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两瓶药剂给自己灌了下去,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然后他爬起来,对贺小满行了一礼:“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叫法比安·诺雷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情吩咐。”

  常樂拉着伊冯跑过来,继续阴阳怪气:“哎呀,救人就得救这样的人,要不然救了一群白眼狼,救了人还要被咬一口,那才有的受。”

  树上的两人中的一个不满道:“阁下,不救就不救,我们也没得罪过你,没必要侮辱人吧?”

  另一个也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是新生,我们虽然不是什么魔法天才,但天赋也不差,今日我们落难,你们落井下石,以后在学校里见到了不觉得尴尬吗?”

  另外三人当哑巴,一声不吱,老老实实地挂着。

  常樂都不想理他们。她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张手帕,把徽章捡起来,递给伊冯:“这个给你吧。”

  伊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边摇边后退:“不要不要我不要!好恶心!啊啊啊别靠近我!”

  常樂无语,只能把徽章放进了自己的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