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零开始学异世界语言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早上贺小满先起床,悄无声息地出门练剑,然后回来叫常樂,两人一起吃饭,吃完饭去书店扫盲。

  扫盲这个词是常樂说的,贺小满就像是一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吸收着异世界和常樂带来的新知识。

  那本所谓的《幼儿教育启蒙手册》极大程度地刷新了贺小满的三观,因为这东西不仅自带彩色图片,居然还带人声朗读!

  她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玩意儿,最开始还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望舒剑都出鞘了。

  学了两天之后,贺小满的进度竟然比常樂还快一点,搞得她先是失落,紧接着像打了鸡血,发誓要超越贺小满,有个大姐姐的样子,于是每天早上七点五十就去书店守着,下午四点再从书店离开,午饭钱都省了,终于比贺小满认识的字多了。

  那学习的劲头,要是放在她高三那年,估计能上清华。

  此时距离魔法学院招生的日子不足三天,王都中多了一些风尘仆仆的冒险者,想来应该都是从其他城市赶来,准备参加招生测试的。

  常樂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很着急。

  能不能学魔法关系着两个人未来能不能回家,虽然肯定还有其他渠道能够让两人接触到魔法,但魔法学院一定是这些渠道中最便捷的一个。

  ……

  贺小满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默默地陪着她,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好在,就在常樂快要等到不耐烦的时候,配了一副新眼镜的路易终于带着他新鲜研制出的药水来到了书店。

  “这版药水不太稳定,最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实验。”把药水瓶递过来的时候,路易如是说道。

  恶魔在任何地方都是如同过街老鼠的存在,如果在这里暴露她身上的恶魔契约,那么不出两分钟,她就会被王都守卫送进大牢。

  书店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场所,但并不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听他这么说,两人就提前还了书,带他回到了旅馆。

  那瓶药水用类似试管的透明瓶子装着,瓶身不过食指粗,药水装了不到半瓶,颜色黑乎乎的,晃起来还挂壁,有点粘稠的样子,看着……挺恶心的……

  而且一想到这里面或许会有恶魔的肉、血或者指甲头发什么的,常樂就有点下不去嘴。

  贺小满还以为她怕喝药,于是从钱袋里掏出一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的纸包方糖,接着把糖塞进了她的手心:“良药苦口。”

  常樂抱着赴死的心态接过药瓶,一闭眼睛一仰头,直接把这半瓶药灌了进去。

  下一秒,她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床上。

  望舒剑瞬间出鞘,贺小满如同宠妃晕倒的皇帝,就差大吼一声“治不好就让你们给她陪葬!”。

  路易也黑着脸:“后遗症里没有昏迷,你拿剑对着我也没用。”

  两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趴在床上的常樂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我……我没事儿……”

  贺小满连忙收起剑去看她的情况。

  常樂快速扒光了方糖的外包装,把它塞到嘴里含着,含糊地说道:“太难喝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比中药难喝一百倍,比什么崂山蛇草水还难喝,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喝下去的第一口就差点把她送走,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就想吐了,但最后还是靠学习魔法的大饼坚持了下来。

  本来被贺小满用剑架着他还有点生气,但看着常樂灰败得像是失去梦想的脸色,路易推了推新眼镜,尴尬地说道:“做的时候没考虑到味道……”

  常樂嘴里的味道怪得要死,却还要给贺小满打补丁:“小满估计以为是有人像以前一样假扮成你想要害我呢,她有点一根筋,没恶意的。”

  他这么一说,路易就想起来了在奥特兰英小镇的日子,要不是这两个人,他们整个小队都得团灭在那儿,于是本就所剩无几的火气立刻消散了,别着头说道:“小事而已,我怎么会在意?”

  常樂心想鬼才信,脸上笑道:“没有冒犯到你就好。”

  接下来三人就没有话说了,大家挤在狭小的房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无声地蔓延开来。

  最终还是常樂先忍不住了:“所以然后呢?喝完药水就结束了吗?”

  路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忘了叫马科尔了。”

  常樂:“……”

  ·

  路易熬了四天才研究出成果,一有收获自然马上就来分享好消息了,根本没想后续,于是连忙用通讯水晶呼叫了马科尔,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常樂过去开门,把马科尔放了进来:“你挺快的啊。”

  马科尔衣衫整齐,表情平静,一点儿也没有赶路的样子:“正好我也没事儿,所以一收到路易的消息就摸水晶过来了。”

  常樂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好,忘了人家是高贵的魔法师了。

  门被关严,马科尔对路易说道:“看样子你已经把消除剂研究出来了,那么我需要怎么做?”

  路易说:“对着她使用光明魔法就行。”

  “好。”马科尔转向常樂,叮嘱道,“如果过程中出现不适,请立刻叫停。”

  常樂直白地说道:“好的,谢谢,我又不是傻子。”

  这话说得屋里的两个男人都笑了。

  马科尔拿出法杖,对着常樂读起条来。

  原本散发白光的魔杖这次放出了金光,让她不由地回想起了教会的那个老头。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发着烧被人把脸摁在冰凉而肮脏的地板上的场景。

  耀眼的金光落在她身上,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血管深处爬到了皮肤表面,微痒,但并不痛苦。

  贺小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之前见过一次的图案再次浮现在常樂的脸上,颜色却淡了很多,少了一丝不详感。

  而常樂本人正紧闭着双眼,浅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等待着神祗的审判。

  圣洁和妖冶,危险与无害……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贺小满看不懂,却依旧被吸引。

  明知道危险,却仍然想靠近,去看看她的面具下面,究竟是怎样的性格……

  “怎么样了?”常樂睁开眼睛,忐忑地问道。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一睁开,萦绕在她周身的诡异气质瞬间就消失了,贺小满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错觉。

  常樂……怎么可能会危险呢?

  贺小满还在沉思,旁边的马科尔回答道:“跟之前比好像淡了一些。”

  路易一拍手,高兴地说道:“那就是有效果!不过要多喝几个疗程!这样吧,我回去加紧功夫,再做十只药剂送过来,你每天喝五只,等到招生那天,恶魔印记肯定能消除得差不多!”

  常樂还想垂死挣扎:“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路易打断她的话,“配方已经研究出来了,接下来只需要照着生产就好。”说完,他掏出挂在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又说道:“我回去了,下午给你送来。”然后一把拉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门都没来得及关。

  常樂追出去,尔康手:“大哥!口味!口味!”

  路易背对着她挥挥手:“知道了!”

  常樂着实松了口气。

  马科尔笑着说道:“很少能见到路易这么风风火火的呢。如果真能消除恶魔印记,那就是一种新型药剂了。”

  常樂关上房门,不解地问道:“可是……恶魔不是人人喊打的吗?这种能消除恶魔印记的药剂有必要广泛发行吗?”

  那不就等于召唤了恶魔的人只要买下消除药剂,就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曾经做过这种事了?

  马科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有一部分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召唤恶魔,他们放任恶魔伤人,损人利己,但也有像露西娅这样的,被人陷害,或者走投无路……恶魔印记就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它会伴随拥有者一生。消除药剂确实没有必要广泛发行,但有存在的必要。”

  “其实,这种药水可以交给教会管理,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忍不住叹气了气。

  常樂对教会根本就没有好印象,马科尔这一顿,她立刻就懂了:“但是教会那帮老顽固,根本不会管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恶魔印记。所有带有恶魔印记的人都是坏人,必须被烧死,至于死去的人是谁杀的,那并不重要。”

  “倒也没有这么偏激,奥特兰英只不过是一个落后的小镇而已。”马科尔道,“你所遇到的事情如果发生在王都,那么教会的人会查明真相,找到你召唤出来的恶魔,将其杀死,然后将你放逐出境,终身不得再踏入阿齐博尔德。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向其他国家的教会发布你的信息,到时候整片大陆都会知道你是谁,长什么样,为什么身上有恶魔印记,利用恶魔的能力做了什么……”

  常樂尽量不让自己怯场:“那像我这种被陷害的也要驱逐出境吗?”

  “对。”马科尔遗憾地说道,“即使教会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但民众并不一定会相信,为了更多的人考虑,你必须要离开阿齐博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