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传来常樂均匀的呼吸声,贺小满翻了个身,呆滞地看着墙上的一点。

  她真的睡不着了!

  不仅睡不着,还想出去对月舞剑。

  茶这个东西她在家时总喝,但从未出现过这般亢奋的情况,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汤药害人不浅啊!

  夜已深沉,轮船沉睡着,厚重的船体将海浪声隔绝在外,给船内的旅客塑造了安静的睡眠环境。

  在这样的沉静之中,贺小满翻身的动作一顿,耳朵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咕唧——”

  “咕唧——”

  像是有人穿了一双灌满水的鞋子,晃晃悠悠地行走在走廊里。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为了方便起夜的人,走廊里的蜡烛并没有被吹灭,此时有暖黄色的光从门缝投进来。贺小满捏着剑,悄无声息地穿上了鞋,踮着脚走到了门口。望舒剑被拉出来了一半,她贴着门,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如果对方有异动,她会在第一时间用剑斩下他的头颅。

  “咕唧——”

  “啪唧——”

  声音越来越响,代表那人越来越近。

  剑鞘越来越低,等那道黑影行走至她们门前挡住烛光的时候,望舒剑只差一点就完全出鞘了。

  好在那影子并没有停留,而是就这样踩着灌水的鞋子,“咕唧”“啪唧”地远去了。

  贺小满舒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放松还是该失落。

  她想跟对方打一架,发泄一下无处释放的精力,但又对此地的物种不了解,无法确定来者到底是人是鬼……

  能避免与之交手,结果总归是好的。

  她收起望舒,幽灵似的飘回床上,继续开始翻来覆去地烙煎饼。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飘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如同仙乐,好似自天宫而来,靡靡动听,却又让人听不真切,朦朦胧胧、半遮半掩。

  她平躺在床上,把剑抱在怀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着看着,原本就不太清晰的天花板好像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她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

  第二天早上,贺小满是被常樂摇醒的。

  “小满?小满?该吃午饭了小满~”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窗户外面高升的太阳。

  午饭?!

  她昨晚不仅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常樂稍微打开了窗户,湿咸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我看你睡得很香,猜你可能是后半夜才睡着的,所以就没叫你。”

  好,她不仅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而且一夜无梦,睡得像是死了,一点意识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自打到了这边,她每次睡觉都不会放任自己睡熟,以确保周围稍有个风吹草动都能醒过来……所以昨晚是怎么回事儿?

  常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居然从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感受到了——震惊和呆滞?

  她不确定自己看的是否准确,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小满摇了摇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吧。”

  常樂便不再追问了:“好~听说一会儿船会靠岸,到时候我们也能下去逛逛呢~”

  “嗯。”贺小满心不在焉地往门外走。

  常樂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幽深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底,暗红色的地毯像是浸满了鲜血。两边墙壁上的蜡烛不分白天黑夜地燃烧着,黯淡的火光随着房门的打开跳跃了两下,一幅快要熄灭了的样子。明明是正午,这里却鬼气森森的,令人感到不适。

  贺小满蹲下,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地毯。她不清楚地毯的材质,但能看出来——它是干的。

  她昨晚听到的声音就像是她的幻觉。

  常樂站在她身后,左右环视了一圈,不安地说道:“你在看什么?我们快点去餐厅吧小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好像有点奇怪……明明昨天还没有这种感觉的。”

  “找到了。”贺小满伸手招呼常樂。

  常樂好奇地蹲在她旁边:“找到什么了?”

  贺小满指给她看。

  那是一个脚印。

  一个灰白色的人类脚印,五指分明,淡得几乎和地毯融为一体,如果不蹲下来仔细找估计是看不到的。

  “这谁啊,怎么不穿鞋?”

  贺小满就蹲着往前挪了两步:“这边也有。”

  早上肯定有乘客从房间里离开,在走廊里到处活动,所以这灰白色的脚印所剩无几,断断续续的,两人蹲在走廊里找了半天,除了他们门口附近的那枚相对完整以外,还在客房的尽头又找到了一枚。

  常樂脱下鞋试了一下,道:“这条地毯应该是不容易留下脚印的那种。你看,我们找了一路,只发现了这一种脚印,而我们一点儿脚印也没留下,也看不到其他乘客的脚印,那就是说,正常在船内行走的话是不会留下脚印的。”

  “嗯嗯。”贺小满点头。

  “这灰色的粉末是什么呢?难道是沾了厨房的面粉?或者香灰?这边有没有香啊……或者是烟灰?可是什么灰能这么持|久,这么走一路都没掉光?”

  “嗯。”

  “不过一个脚印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贺小满说起昨晚的经历:“昨夜走廊有人,还有歌声。”

  常樂骂道:“神经病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走廊唱歌?”

  贺小满起身环顾四周,突然愣了一下:“还有很多。”

  很多?

  常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晦不清的灯光下,要注视半天才能看见——那雪白的墙壁上,一排模糊的、脚趾向上的脚印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恰逢烛光又闪了一下,常樂打了个冷颤,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了什么笔仙咒怨午夜凶铃鬼影等恐怖片中女鬼姐姐们的脸庞,赶紧拉着贺小满往外走:“卧槽卧槽,别管了,我们快走!快走!”

  贺小满被她拉着往前走,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堵墙。

  脚印向上,没准是去了四楼。她想去弄清楚脚印的事儿和歌声的事儿,但是常樂已经很害怕了……

  她收回视线,握住了常樂冰凉的手。

  算了,到时候她自己去看看好了。

  ·

  常樂是真的害怕了。

  这种脚印顺着墙壁往天花板上走的场景,她似乎是在某部童年阴影的恐怖电影里看过,现在虽然已经不太记得电影的具体细节,但一回想起来还是会心有余悸。

  她是唯物主义者,但是这个世界都特么用魔法了,她还唯物个屁!!

  吃过午饭,几人坐在餐厅里等船靠岸,常樂就跟马科尔他们说了这件事。

  “真的吗?那我去看看!”艾丽卡对未知事物总是保持着百分百的热情,闻言迫不及待地就要去三楼一探究竟。

  贺小满正有此意,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见状常樂抿了抿嘴,立刻跟着站起来,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艾丽卡嘴快道:“露西娅你就别去了吧!还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危险呢~”

  常樂面色一沉,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于是故作大度地说道:“抱歉……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那你们去吧,我就……”

  话还没说完,贺小满回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吧。”

  常樂呆住了。

  她看看贺小满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看她拉着自己的手,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什么都不会……遇到危险只……”

  “我会保护你。”贺小满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该死的安全感!!

  常樂咽了口口水,胸腔里像是闯进了一只小鹿,撒着欢儿地在那块一亩三分地上蹦来蹦去。

  她想,要是换个人这么说,她的心跳都不会这么快。

  试问,当一个武功高强,沉默寡言的美女姐姐拉着你说要保护你的时候,谁会不心动呢?!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似乎生出了暧昧的粉红色泡泡,艾丽卡拿出小手帕,假模假样地擦泪:“队长,路易,苏珊娜姐,我希望你们三个也能像小满这样,不要一遇到危险就往我身后躲好吗?”

  常樂触电般地甩开了贺小满的手,贺小满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不过好在大家都被艾丽卡吸引去了注意力,没功夫关注她们两个之间的暗流涌动。

  马科尔尴尬地别过脸:“我是奶妈。”

  路易冷哼:“高贵的魔法师从不以蛮力见长。”

  艾丽卡刚要发火,就听苏珊娜温顺毛撸道:“没办法嘛,因为小队里最厉害的人就是艾丽卡呀,艾丽卡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小满对露西娅一样呢。”

  她高兴地掐着腰,转瞬就把路易抛在了脑后:“哈哈哈哈,那当然!最厉害的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咚——”

  “咚——”

  餐厅正中央的大钟响了两下,代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马科尔起身,抬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船马上就就要靠岸了,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去下面逛逛,机会难得,不如等从岸边回来,再去露西娅说的地方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