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殿的藏书阁有两个, 一个坐落于在第三层少祭祀住处的结界后面,另一个则是在第三层大祭司的大殿深处结界里。后者想要进去就必须拥有大祭司手中的令牌,里面藏着的就不是简单的书本秘籍了, 而是包含他界在内的宇宙机密和一些宇宙强者的资料。
这里已经有许久不曾进人了,里面所藏着的并非一本本书籍,而是一个个光球。每个光球中都是一段历史事件、他界信息或者宇宙强者的资料。
然而, 这沉寂已久的大门却被人打开了, 一道带着血腥戾气和寒意的白袍身影踏入了此间。手中的法杖点地, 底端尚且染着血滴。墨发半挽着, 仅插着一根桃花簪。
女人径直来到了一个结界内的光球前,轻点法杖, 寻找出了她想要的那个光球。
指尖抬起轻点,那光球便猛然发出了柔和的白光, 幻化为了书卷的模样, 这厚厚书卷上却又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银发半挽,青袍云鹤银纹,手执权杖,眉眼淡漠无波, 容颜精致冷艳。
幻影中的女人似有所觉, 轻轻瞥过一眼,唇角微勾,可那眸中却是一派幽冷狠厉。
上位者的气势,藏在骨子里的矜傲克制和目无下尘。
这张脸,六分相似,四分不同于霖柒锋利的美艳。
但是……
女人眸中暗沉无光, 抬起了指尖细细摩挲着她的眼眸, 如桃花般精致的眸子, 动人至极。
书卷上面写着的两个字是——墨柒。
樊笙垂眸一瞥,静静地仔细地打量了许久,终于勾唇轻笑了下,眉间幽暗冷凝。
瞧呀,小骗子。
面容、身份、姓名……都是骗她的。
书卷展开,那些被记录下来的信息全都展露在了眼前。
玄天界的御主,无冕女帝,以一己之力统帅整治一个位面,率领军队挑战并击败乾元界,后又以一人之力毁了一个位面的气运,至使气运冲突、位面重生。
巫宁界与她的因果正是由此而来的,现在的巫宁界是重生了一遍之后的世界,所有的人物、轨迹、事件全部清零重来,但又因为那时的界主占卜到了这些命运轨迹,从而献祭了全部的魂力将许多的资料和信息保存下来了。
那时的巫宁界仍旧被氏族统帅着,等级划分越来越严苛,阶级斗争越来越严重,自由联盟的人与氏族争斗不休,又有魔族在不是捣乱,可以这样说,这样的位面已经在一点点消耗自身的气运了,纵然无外界的压迫,它也不可能存活多久了。
内斗如此严重,巫神殿当时的大祭司和界主何尝不想插手改变,可是这亿万年传承下来的规则又怎么可能那般脆弱?更何况当时宇宙之中的斗争很是严重,光是玄天界和乾元界的战争不休就足以让她们警觉了,巫神殿的那些军队和巫神卫是这个位面藏着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但是数量有限,堪堪的应对外战罢了,也没有精力去管内部斗争了。
人心不齐,势力分散,大厦将倾。
直到后来,那猛然爆炸冲击的气运将巫宁界也波及到了,直接迫使这个位面如玄天界一般清空重来。
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掌权者以及当时对局势甚是担忧的各路大能们齐聚一起,合力将这部分传承以及历史信息都封存在了巫神殿中,其中被她们多次重复警告的一点就是:日后的掌权者们务必要借机处理好氏族垄断的问题,将这个位面的气运推往均匀化,使其多元发展。
这是源头因果,墨柒是因,樊笙是果。
这位琉璃心之主可以说就是为了那位曾经威慑宇宙的大能而诞生的。
以她之躯、用她之爱,还这因果。
当初夷湘对墨柒调侃说的所谓的‘大宝贝’也正是这个用尽灵魂去爱她的少祭司了。
可惜啊……
权衡利弊之后,那个人不要了。
樊笙定定地看着那张留影,抬起了指尖一寸寸地抚摸过女人的五官,眸子一眨也不眨,好似要刻在了心底去。
神色无波,只那双眸子中隐约有薄雾闪烁。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放下了指尖,一挥袖将这光球收起来了,握着法杖转身离去了。
途中经过了大祭司的殿中,本来樊笙是神色冰冷,目不斜视地想要径直回去的,结果一个夹带着巫力的纸蝶拦住了她,在她面前停下,随后便传来了夷湘的声音。
“阿笙,过来一下。”
如往常一般温和无害的嗓音。
樊笙微微蹙眉,到底是回头去了不远处的宫殿中了。
“师尊。”
殿门被人用巫力轻轻打开,樊笙面色无波地踏入此间,一眼便看见了这坐在外殿主座上的女人,穿着大祭司的祭司服,此时歪着身子倚在座上,颇为懒散地抬眸看过来了。
夷湘看着这个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眉眼间都是凶戾狠决的女人时,也不禁为之一怔。随即眉梢微动,微微收敛了些神色中的漫不经心,有些感慨。
“你变了很多。”
她轻叹道。
“人总是会变的。”
樊笙抬眸看她,并不为之动容,仅是恭敬地平静地反问了一句:“师尊唤我前来,可有什么事?”
“是要给你这个。”
夷湘瞧着她这般不露情绪的模样,反是有些满意了,也不再废话,抬手向她扔去了一样东西。
樊笙眉间微动,抬手接住了。
这一次她垂眸打量了一番,神色一凝。
“这是……”
“军符。”
夷湘微微挑眉,有些玩味地加了一句。
“是她为你讨来的。”
果然,这句话很有效果,原本了还神色淡淡的人猛然抬眸看来,死死盯着她看。
“她在哪儿?”
樊笙紧紧握住了这枚印章,第一次不管不顾地以着这种近乎质问的口吻对着她的师尊说话。
“不知道。”
夷湘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看着她不复平静的面容和眉眼间的希冀,抚了抚唇角,轻笑了下。
“总归没有死。”
“当初威慑宇宙的玄天御主呀,沦落至此,神魂亏损,只能取琉璃心补治活命。”
“你可知,她为何要接近你?”
夷湘眯了眯眸子,看着不远处的这个孩子,突然的便想起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女人,每每见着都要噎她一次,心中的那些不满便都转移发泄到这个孩子身上了。
她勾着唇,逗着她这个小徒弟,想要看一看她的反应。
然而……
“我知道。”
这是樊笙给她的答案。
“什么?”
夷湘一怔。
“我所怨非她要取我心,而是她离开了我。”
白袍的少祭司握着法杖,如此认真地说道,眸色暗沉偏执。
“倘若她要我心,只需开口,我自可以挖出来奉与她手上。”
“可她不信我。”
樊笙神色寡淡,甚至于有些麻木,终是垂下了眸子。
墨柒不信她。
墨柒不信这个孩子在被自己挖去心脏后仍会爱她。
墨柒不信这个孩子会相信她的爱。
墨柒不信这个孩子能抛弃一切跟她走。
墨柒不信……这个孩子真的爱得那么深。
倘若她开口说一声,何谈是这颗心,便是她想要樊笙的命,樊笙都能毫不犹豫地给她。
可是她不说,她顾虑得太多了,她选择了离开。
甚至于墨柒还认为着,她们之间的关系,这样错误的时空中本不该存在的联系或许会在时间流逝中慢慢淡去,直至没有。
樊笙有些倦怠地阖了阖眸,无心再论,抬手对着上面的女人恭敬行礼,先行退出了。
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夷湘平静的声音。
“你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大祭司吗?”
樊笙脚下一顿,随后面色无波地继续行进了。
“她想要我成为一位优秀的大祭司。”
“能。”
凡她所想,皆我所追求。
但是……被斩杀消失的车氏族长和车氏众人,被放置于她殿中的两枚家主印,还有如今这枚交到她手上来的军符。
那只可恶的小桃花精究竟何时才能知晓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樊笙垂着眸子,扫了眼手中的印章,眉眼愈加冰冷。
好可恶啊,柒柒。
这只什么都不与她说的、逃离了她身边的小桃花精,她的结契妻子。
樊笙如今只想将人找出来,绑回来,给她戴上镣铐,死死锁在自己的殿中,一步也不许离开。每日眸中只能倒映出她的身影来,每日都只能在她身旁,随她所动。
她知道墨柒喜欢她什么模样,所以压制了那些可怖的偏执的占有欲,每日装得乖巧,处处乖顺。
可是既然她的妻子并不会考虑她的感受,那她应当也不用再顾忌墨柒的感受了吧?
找出来,绑回来,关起来,锁起来。
日日欢好,任她索取。
她们是结契妻子,本就该亲密无间。
樊笙如此冷然狠厉地想着,眼尾嫣红。
可是……当她晚间时在梦中见到了那个人的身影时。
所有加固高筑的心墙都在顷刻间推翻。
白日中冷血狠戾的少祭司弯了背脊,红了眼眸,死死盯着那个身影,近乎乞求地对着她低声道:“过来。”
“柒柒,回来好不好?”
她伸出了指尖,想要抓住那人,却反是被那人躲开了。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赫然是她幻影中所见,此时眉间含着迟疑忧愁,眸中浮着淡淡的水雾,见她伸出了指尖,却是猛然后退了一步,神色惊慌。
“别过来。”
那人哽咽着,有些害怕地望着她。
樊笙看着她的表情,心下一痛,顺着她的意停下了动作,僵在了原地。
“柒柒,我想抱抱你。”
唇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樊笙忍住了喉咙中酸涩的哽咽,尽力软下了声音,再次对她试探着伸出了手。可惜喉咙中太过干涩,此时张口,声音沙哑着且不自觉地颤抖着。
“过来好不好?”
白袍的少祭司软下了眉眼,放下了身段,希冀地柔声哄着。
这般卑微。
对面的女人神色终于有所松动,抬脚往她这儿走了一步却又猛然顿住了。
“你恨我吗?”
她红着眸子,又有些不确定和不安了。
“你会伤害我吗?”
她敛着眉眼,避开了女人灼灼的目光,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不会!”
樊笙慌忙回答了她,忍着藏在眼眶中的泪珠终于落下了,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敲在了心尖上。
“我怎么会恨你呢……”
她流着泪,闭了闭眸子,终是苦笑。
怎么舍得恨她呀……
“只要你回来……”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怪你……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好好的……”
“只要你回来……”
啪嗒。
啪嗒。
水珠越砸越多。
少祭司颤抖着身躯,近乎泣不成声。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啊……”
她喃喃着。
这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百般宠爱都来不及,怎敢伤害?
千遍万遍的狠话说出,落在现实中却只想好生抱着永不放手。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怪你……”
樊笙抬眸,眸中光亮闪烁着,明明暗暗。她紧紧盯着前面的女人,心中便有了期冀和盼望。
但是下一刻,回应她的。
是那人毫不留恋、毫不迟疑的转身的背影。
如噩梦中一般的,再次离开了她。
啪嗒。
那只手僵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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