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关系吗?”
第二层一片空寂, 此处便是一个小空间,一应俱全,巫力浓郁, 是专属于大祭司的住处,再无他人。
可是今日不同,黑袍的女人眉间隐忍担忧, 近乎是强迫性地将那还在端坐着悠闲看书的大祭司拉入怀中, 一垂眸就能看见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只一眼都能轻而易举地触动捏住她的心房。
怀中的人瘦削, 生命力在一点点消散。
寸心闭了闭眸,将胸口无处发泄的怒火细数掩去, 才轻叹了声,带着无奈与疼惜, 吻上了夷湘的眉梢。
“让我来吧。”
怀中的人如此乖顺, 以至于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脖颈,安抚回应似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大祭司的脸庞还是如此柔美动人,哪怕她如今已染上了无力的病态,显得如此脆弱。
“相信我。”
夷湘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一寸一寸, 好似刻印在心底,带着散之不去的情意爱恋。
她浅浅地弯眉笑了下,任由这人将她紧抱在怀中,也任由她将脑袋埋入她的肩窝上。刚启唇时喉咙中的瘙痒涩意就让她忍不住地轻咳了两声,微微喘.息含笑道:“我可是你教出来的,你连自己也不信吗?”
寸心见她咳嗽, 也不顾恼不恼了, 当即为她轻抚背脊传入巫力, 闻言却是瞥了她一眼:“大祭司如此本事,我可教不出来。”
界主大人冷淡说道,眉眼淡漠,这是心中还有气呢。
夷湘看着便忍不住地低声轻笑,靠在了她怀中,身子轻颤。
寸心被她笑得有些恼了,又舍不得把人推开,放在夷湘腰肢上的指尖猛然捏紧却又很快松开,那双平静幽冷的眸子里闪过了无奈之意,她沉默着,心中蔓延出的是酸涩。
“不是说好了让我试一试的吗?”
冷淡无情的界主大人此时软下了眉眼,带着几分抱怨与委屈低声嗔怪道。
这样的寸心,让夷湘停住了笑意,紧紧拥住她,贴着她的胸口,静静聆听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就像很久之前她被日夜间的幻影折磨的时候,她便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温软的怀抱,规律的心跳,是她最后的解药。
这个人,是她的救赎。
“不用了,不用再试了,我的身子不行了……”她垂下了眸子,低声喃喃道。
“弑父杀母,残害手足,巫神也容不下我……”
因果太深了。
寸心闻言便是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唇却被这人的指尖抵住。
大祭司露出了她素来无法拒绝的笑容,轻轻柔柔地吻她的唇,温柔之下满是霸道。
“我是你的。”
“我们在巫神的见证下结过了契约,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正如阿笙是巫神为那位御主而造,我亦为你而生。”
“再等等,再等一段时间,肉.体死去后,我的灵魂就自由了。”
夷湘软下了身子,对着她的眼睛,弯着眉眼柔声道:“届时,我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
“届时……任凭界主处置。”
她凑到了寸心的耳畔,呵气如兰,送去了独有的清香和甜意,带着微不可闻的……勾引。
寸心抬手轻抚她的白发,垂着眸子沉默许久,陡然间勾唇轻笑,无奈般轻叹了声,却带着几分暗沉危险。
“你记好了你此时说的话。”
“不可反悔的。”
怀中的人乖顺地含笑应了。
巫宁界的大祭司夷湘,从小便被寸心养着长大。
那个神秘又冰冷的界主是如何娇宠着这个孩子,尽心尽力地教导她,呵护她,一点点注视着她成长到如今,这就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了。
若非那一次意外,她的湘儿就能一直是那样快活肆意、不染凡尘、不占阴影。
倘若再给寸心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将她的小姑娘带回来的那一天就处理掉黎家,而不是看在夷湘的面上放任纵容他们,以至于后来酿成大祸。
如今湘儿不愿,她也只能等着湘儿的肉.体消亡之时,将她的魂魄用契约带回身边悉心养护了。
寸心暗中一叹,疼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心,不忍再多说了。
————
樊笙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毕竟伤得严重,麻醉剂用量多了些,让她昏睡到此时。
刚睁眸时她还有些懵然,眼中残留着生理的水雾,药效过后,身上的疼痛便止不住了,一波一波地冲上了她的脑海里。
然而,这个在墨柒面前的小哭包此时只是微微蹙眉,垂眸将身上扫了一眼,在瞧见被人细心包扎好的伤口时眸中神色就一瞬间柔软下来,唇边染上了几分笑意。
可是……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便僵住了,眸子不自觉地睁大了些。
墨柒从外面买药回来,解开了阵法推开门时,瞧见的就是一只通红通红的蠢兔子。
白皙纤细的手臂露在外面,手腕上被她包扎上了纱布,此时她从这个角度看去,眸光却在那光洁小巧的肩上流连片刻,唇角微勾。
小姑娘抱着被子,满脸羞红,眸光闪闪,长长的墨发披散着,有一部分散落在胸前,将精致的锁骨遮得若隐若现。
墨柒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将药物放下,眸子朝她身后一瞥,带着几分玩味地含笑道:“背脊……”
她顿了下,轻声赞叹道:“很好看。”
小丫头只知道遮着前面,就不知道后面也全露出吗?
纵然有发丝遮掩着,可是在如今的墨柒眼中,那下面白皙柔嫩的肌肤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
小兔子颤了颤唇角,垂着眸子,捏着被子去遮,身子僵硬着,不敢瞧她。
这样青涩的姑娘真真让墨柒愉悦十分,微微挑了下眉,也有点儿不舍得逗她了,往床上扔去了一套她新买的衣饰。
“清理下,换上吧。”
她自觉地背过去了,弯腰准备整理一下桌上的各类药物。
墨柒垂头,自然也就不曾瞧见床上那个羞涩腼腆的小姑娘垂着眸子,脸上红晕褪去,唇角弯了下,勾出两分浅浅的温柔的笑意来。
等身后衣物摩挲的声音停下后,墨柒负着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巫神殿在通缉你。”
当然了,还有‘霖柒’。
腰肢被人环住,背脊处贴上了一具柔软温热的躯体来。
小姑娘靠在她身上,低低说道:“我想与你在一起。”
“我有什么好处呢?”
墨柒垂眸笑了下,意味不明地问她。
身后的人似乎是顿了下,随后那柔软的躯体后退一步,与她分离开来。
这让墨柒稍微有些不满地眯了眯眸子,转头去看她时,却是难得被她惊住了。
“你、你做什么?”
墨柒眉间紧蹙,抬手将她拉下的衣物重新拉好,脸色不禁沉了些。
但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却阻住了她的手,抬眸认真地看着她,再次将衣物拉下些许,洁白的肩、精致的锁骨、以及隐隐深陷的弧度……这样的美景便被展现在了墨柒面前。
墨柒一怔,蹙着眉,很快瞥开了眼。
“我没有少祭司的位置了,也被封住了全部的巫力,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具身子……”
“……你是喜欢的,对吗?”
樊笙静静地看着她,抬起指尖一点一点地靠近,终于的,触摸到了日思夜想的眉眼。
她含着浅浅的笑意,淡淡反问道。
她的柒柒是喜欢她这张脸、这具身体的,她能感觉出来。
就如樊笙所说,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本该死在神坛岩浆中的。
这个人救下了她,她的小桃花精要了她。
那她就是墨柒的了。
身体,魂魄,由里到外。
如果墨柒也不要她了,那她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所以曾经那般矜傲的少祭司此时放下了尊严,乞求着墨柒带上她。
以身体为交换。
墨柒垂着眸子顿了下,眉间松开了些,可是脸色却瞬间冷下去了。
她强硬地为樊笙整理穿戴好了衣物,第一次对她露出这样冰冷的神情来。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自甘下贱的。”
指尖曲了曲,她按捺下了心头的火焰,面无表情地认真地对着樊笙说道。
“如果你都看不起自己,那你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
黝黑的瞳孔中深暗一片,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除了那几乎快要让她抑制不住的怒火外,剩下的几分……是怜惜。
“……可是我喜欢你,我只想呆在你身边。”
樊笙沉默了下,轻声道。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比情爱更加珍贵。”
墨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淡淡道:“尊严、生命、责任……情爱与它们等价,却不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必需品。”
“那么,我只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
“我将你救出来,希望你作为樊笙骄傲地活下去。”
“不是巫神殿的少祭司,也不是我的附属品。”
“樊笙,抬起你的头和背脊,别让我看不起你。”
墨柒凝视着她,瞧着小姑娘一点点红了的眼眶、隐忍住的水雾,指尖微抬,却忍下了自己想要安慰的冲动。
“可是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曾今的巫宁界的少祭司,如今名誉扫地的通缉犯,这样红了眼,茫然地轻轻问道。
“我喜欢你。”
墨柒静静地看着她,终于还是在她眼角的泪水滑落时伸出了手。
那滴晶莹的水花落在了她的指尖处,随之传入樊笙耳边的是她陡然间的告白。
樊笙猛然抬眸瞧她,看见了她认真的神情。
“如果一个人只迷恋你的躯体,那不是喜爱。”
“那是情.欲。”
她看着小姑娘愣怔的眸子,慢慢说道。
“可是我喜欢你。”
“在你失去了地位和实力之后。”
“我还是喜欢你。”
“喜欢你的人。”
素来高傲又强大的女人竟然也会露出几分不解来,就像是遇见了从未接触过的令她很是茫然的问题。
可是她还是郑重又严肃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在你恢复实力找到答案之前,这姑且可以作为你活下来的意义。”
“一个能够被人喜爱的人,本身便是极有意义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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