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终究是问到了盛楹头上, 剔了大半天的蟹肉，这会儿盛楹估计也没心情继续吃了，孟泠歆遂慢条斯理脱下手上的手套，低头拿起手机兀自搜索着什么。
话是柳芸笑着问的, 但她的手机摄像头仍然对准盛楹所在的方向, 及其无礼。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是吃准了盛楹抹不开面子，不会追究。
毕竟都是老同学, 这么多年难得聚一回, 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把局面弄得太难看难免会被人说小气。
然而——
“不好意思, 我很介意，”那一瞬间, 盛楹脸上绽开的笑比对面的柳芸更加绚烂惹眼，“请你现在停止这样的行为，好吗？”
到现在为止，盛楹仍维持着自己教养与素质, 并没有说太重的话, 但也并没有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惯着对方的意思。
按常理来说,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应当就顺着台阶赶紧下了, 免得再惹出一些其它不愉快的事。
偏偏柳芸是个有野心的，盛楹的话说完以后她又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直播间人数, 好家伙，不过短短几分钟说话的时间直播间的热度再次发酵, 又涌进来了两万人。
想来, 大约是之前气氛诡异的那一幕让人觉得桌上充满火-药味, 仿佛随时都会吵起来。
大明星面对老同学无礼偷拍, 发火也不是, 不发火也不是。
人嘛，都爱看热闹，这会儿进来的人里也不止有盛楹的粉丝了，看热闹的路人也多了起来。
要知道直播几年，柳芸曾经用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使劲浑身解数，然而流量最高的时候她的直播间也只有两万出头多一点的在线人数，今天不过是随手拍一拍盛楹而已，竟然能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样一想，她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这么多到手的流量了。
“可是我都答应了我的粉丝……盛楹，你就行行好通融一下嘛，反正我们也只是同学聊天简单吃个饭，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柳芸扁了扁嘴，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双眉向下耷拉着，瞧着委屈极了。
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倒像是盛楹欺负她了一样。
这副样子，看得在座的其它女同学纷纷皱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学什么不好学绿茶，明明不占理却想用装可怜来博同情。
“小芸，不然还是关了直播吧，盛楹她都这么说了……”这时，先前坐在柳芸旁边的看起来和她关系不错的女人也感觉过了，遂出声规劝。
哪想柳芸转头瞪了她一眼：“你别说话了，听我的。”
柳芸将声音放得很低，将好朋友的话堵了回去。
傻是不是，也不看看她直播间现在多少人了？
黑红也是红，只要脸皮厚想必盛楹也拿她没辙，两人隔着一张大圆桌对角线的距离呢，盛楹这样有明星包袱的人总不能从桌那边跑过来当着直播间这么双眼睛和自己扯皮。
不过倘若真扯皮了她也不怕，那样，只会让直播间的热度继续攀升。
即便这些流量都是临时的，可过了今晚总能余留一点下来。
哪怕只有四分之一、五分之一，也是好的。
想到这，柳芸很快下定决心。
场面到这一时僵住，双方谁不肯退让，许巍这个当班长的也显得十分为难。
他本来就是老好人形象，今天这饭局又是由他组的，他根本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
可事情现在显然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
但偷拍就是不对，放哪都没地说理，基本的是非观许巍还是有的。
他只好起身出面，说了一句公道话：“柳芸，你赶紧把直播关了，大家好好吃着饭你都没经过别人同意怎么能乱拍呢？”
然而，许巍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我不，”柳芸飞快应了一句，紧接着轻哼一声，用半撒娇半不服气的语气倒打一耙，“班长你就偏帮着盛楹吧，我知道，你从高中起就暗恋人家，要不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原本许巍正常一句公道话，被柳芸这么个帽子一扣下来反而显得私心很重了。
同时，直播间里也因为她这样故意具有引导性的一句话，吵翻了天。
盛楹的粉丝跟路人吵，跟主播粉丝吵，同时还要忙着澄清事实。
情况一时变得更加混乱，许巍被这样噎了一句许久都没有出声，这样一来更让人觉得是被柳芸说中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时候年纪小，班上的男同学哪个没喜欢过盛楹啊……”气氛沉默着，也不知是哪个神经大条的嘀咕了句。
这话，也没错。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如此惊艳的异性，想要让人不心动都很难。
这一点，孟泠歆的感受尤为深刻。
曾经有一个人的出现惊艳了她的岁月，使得那段原本在她人生中应该是铺满黑白底色，乏味难捱的日子，也添上了绚烂的彩色，以至后来的许多年都无法忘怀。
现在，她抓住了这一抹绚烂的彩色，自然也不容他人觊觎和染指。
就在柳芸诡辩折腾的这么会儿时间里，孟泠歆已经在手机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盛楹，”她先是自己简单看了一眼屏幕里的东西，然后才将手机递到盛楹面前，“估计你得做好大年初四上热搜的准备了。”
孟泠歆找到的，是柳芸的直播间。
她能找到柳芸的直播间倒不是因为和这人关系多好，而是私下班级群里消息不断，柳芸的直播间早就被其它同学给扒了出来，发在群里。
这会儿，指不定都偷偷在桌子底下用手机看热闹呢。
柳芸平时在某个短视频平台上直播，天长日久，也有累积了一小部分自己的粉丝群众。
此刻直播间里忽然涌进来大批陌生流量，乌烟瘴气的，简直汇集了各路牛鬼蛇神，更有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和不负责任的猜测不断在弹幕飘过，偶尔，还有那么一两条弹幕里带上了孟泠歆的名字。
零零散散的信息拼凑到一起，无外乎都和今晚柳芸偷偷直播的内容有关。
更有人通过手机镜头认出了孟泠歆的脸。
——去年瀚林那次广告代言项目由孟泠歆全程跟进，一共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尾随过去的站姐和粉丝都是见过她的。
再加上周年庆那一回，还有不久前偶然探班。
粉丝们的分析能力并不差，很多事情只要有人起个头，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怀疑和猜测。
盛楹越看这些内容，眉头皱得越紧。
她隐隐约约感觉，今天柳芸这件事情大抵又要将她送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了。
“这下好了，这个年别想好过了。”最后，盛楹将手机一盖，直接抬手招来了侯在门口的服务员：“你好，麻烦把你们的酒店的经理叫过来，还有安保人员也一起叫过来，顺便帮我报一下警，酒店里有人偷拍闹事。”
“麻烦你了。”即便到了这时候，盛楹也仍旧维持着基本礼貌与素质。
“好的盛小姐，我这就去。”一直站在角落里旁观了全程的服务生对盛楹并不陌生，也清楚来龙去脉，当下并未多问。
好好的一个同学聚会，最终闹得警察上门。
大年初四，值班的两名警员匆匆赶来好说歹说，终于让柳芸关掉了直播。
然而这样的事情顶多算是民事纠纷，民警出面调解教育一下，给人道个歉就算了，毕竟柳芸做得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在饭桌上开了直播而已。
可直播间虽然停了，事情却已经发散出去。
直播间关闭，无处可看热闹的网友于是又纷纷转移阵地换了个地方，摸到了微博，热搜词条悄悄爬上了前排，广场上，更有直播间里的片段录屏被网友发了出来。
盛楹拉着孟泠歆前脚刚出酒店的门准备上车离开，后脚，就接到了林双卿打来的电话。
身为媒体工作人，消息自然很快。
电话那头，林双卿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颇有点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的姑奶奶，你的名字怎么样又在热搜上飘着了，这才大年初四……咱就是说大过年的能不能让我安安心心休个假，跟家里人清净过两天舒坦日子啊？”
听完对方这一大段话，盛楹默了片刻。
“意外。”她也不想。
谁能想到低调出门参加个同学聚会都能惹上这样的事？只能说开年不利。
“我头痛病又要犯了。”听到盛楹的回答，林双卿头皮有点炸。
谁要是在这时候来惹她，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盛楹的经纪人不好做，这林双卿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只是这才刚刚新年没两天就又摊上事了，速度未免有点太快。
她在飞快思考着此次事件的应对方法，同时，怀里抱着平板电脑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操作着，在微博话题广场查看网友和粉丝的相关言论和看法，一心几用。
“你女朋友呢？”看着看着，林双卿忽然问。
“她就在我旁边，”听对方忽然问起孟泠歆，盛楹捏着手机下意识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林双卿说话的声音在这时忽然沉了下来：“今天这事你躲不过去，必须得要出来做个回应。”
不仅是今天的直播间事件，还包括由今天这事扯出来的其他事情，尤其关于疑似恋情众多捕风捉影的说法，需要给粉丝一个交代。
她捏紧手里的电话，继续开口：“我现在想到了两套方案，不过有一个问题需要你们自己先商量一下——”
“要不要顺势公开恋情？”
“今晚八点之前，给我答复。”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