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彻底转过身, 倚住窗框瞧着安常。

  安常停在想去窗边拥抱南潇雪的路上,位置和姿势都透出些尴尬。

  她无心调整,想着南潇雪方才的提问。

  一句“你说你要走,我反而想清楚了”说来轻巧, 实际却带来更多迷思。

  就像这时节的雨, 雾一般抓都抓不住,伞也挡不住, 化作潮湿黏腻的分子萦绕你身侧, 让你躲都躲不掉。

  一吻带来的酣畅和美好之后, 总让人忍不住去想:梅雨季结束之后呢?

  南潇雪离开之后呢?

  南潇雪方才的一问,是单纯在聊天气, 还是和她怀抱同样曲折的心思?

  “站着不累吗?”

  “嗯?”

  “坐啊。”

  安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站在南潇雪的床旁。

  被子整整齐齐铺着,没有睡过的痕迹。

  南潇雪踱到她身边,自己先往床上坐, 又拖住安常的手:“坐啊。”

  安常坐在她身边, 看她微微勾着腰,伸着纤长手指去解鞋的带子。

  南潇雪是舞者, 不穿高跟鞋的, 穿一双缎面苏绣的平底鞋,针线微微起伏着不知绣着什么小花苞, 似落樱,又似木槿, 淡雅的缤纷一片。

  南潇雪轻叹一声, 好似带子卡在绊扣里。

  是正巧卡住?还是南潇雪的心也有些混乱?

  安常瞧着那清矍的侧影, 旗袍贴着蝴蝶骨的形状, 一派冷傲, 捕捉不到什么情绪端倪。

  “我来吧。”安常低声道。

  南潇雪直起腰,瞥她一眼,理了理旗袍下摆,侧身,把两条小腿轻轻搁在她腿上。

  安常隔着条牛仔裤,感受南潇雪压上来的重量,感受她微热的体温和肌肤弹润的触感。

  一时不敢碰,双手无措的垂放,捏着自己手指,对着卡住的那侧绊扣瞧了半天。

  瞧清是如何卡住了,才小心翼翼伸手,鼻尖又一次沁出细汗。

  难的不是解开绊扣,难的是解开绊扣全程还不碰到南潇雪的脚腕。

  “我觉得。”

  安常手一抖险些碰着南潇雪。

  南潇雪突然说什么话!

  她放开绊扣调整了下呼吸,实在没忍住微瞪了南潇雪一眼。

  南潇雪轻呵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对我真的好像对一件瓷器。”

  “好像你一碰我,我就会碎了。”

  安常埋头盯着那皓白脚腕。

  “你碰碰又怎么了。”南潇雪声线那么清冷,压低了却似引诱:“我不是瓷器,我有体温的。”

  安常还盯着那脚腕,那优美起伏的外踝骨下,是天鹅颈般纤细溏淉篜里的线条。

  那说女人的脚腕最极品的老色鬼,是谁来着?

  安常低声回一句:“这可是你准我碰的。”

  “嗯,我准的。”

  南潇雪的声音因淡定透着丝慵懒,可下一秒她的淡定面具肢解,晃了晃身子,一手撑在了床上。

  她所说的“碰”是解绊扣时不经意的碰,可安常暂且根本没去管那绊扣,一只手掌直接覆下来,轻轻握住了她脚踝。

  南潇雪体温偏低,而安常比她小五岁,掌心里带着股更年轻的燥热,而那热度又被掩藏在水乡滋养的柔嫩肌肤之下,隐隐约约的烫着人。

  甚至安常很轻微的来回摩挲了下,掌纹擦过她脚腕的肌肤。

  南潇雪这一双脚其实挺苦的,练功时总被她自己狠心虐得伤痕累累,世人爱她的脸和光鲜,而这是她脚踝第一次被人珍宝般握在掌心,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人脚踝的皮肤如此敏感。

  禁不住闭了闭眼。

  空气有一瞬凝滞,黏腻的雨气化为暗涌。

  安常轻轻放开南潇雪的脚腕,挑动手指解开那绊扣。

  南潇雪睁开眼,放下腿,呆呆望着对面的白墙。

  “你脱鞋是想睡会儿么?”

  “噢。”南潇雪回神:“嗯,这两天没睡好,刚才脑子不清醒,说些胡言乱语的话。”

  安常默了默。

  「胡言乱语的话」——她明白,南潇雪指的是那句“梅雨季之后的宁乡什么样”。

  也许南潇雪瞧出了她冲动之后难掩的淡淡失落。

  南潇雪比她年长,比她理智,比她更清楚两人的身份处境有多大悬殊。

  方才那句也许是南潇雪赏景的无心之言,却后知后觉会滋养安常某些荒唐的心思。

  她淡淡“嗯”一声,不需要南潇雪说得更多了。

  南潇雪问:“你要一起睡会儿么?”

  两人都没脱衣,南潇雪扯过张毯子,将是不带任何欲念意味的和衣而眠。

  安常心里乱七八糟的:“我不睡。”

  她被心里的某种混乱驱动着,站起来莫名其妙在南潇雪面前走了两趟,最后抬眸对南潇雪道:“我要走了。”

  南潇雪“喔”了一声。

  “那好吧。”她说。

  安常往玄关处走去,房间的空气忽然如绳索纽结,闹起了别扭,让人呼吸不畅。

  本来带着些莫名的愠怒,走得匆匆,脚步却不自觉越放越慢。

  也许她就是在等身后响起的那一声:“安常。”

  南潇雪唤她,她暗叹了口气,转回身。

  南潇雪的神情让她觉得,她们刚才一瞬,想起的都是南潇雪说过的那句——“我留在宁乡的日子,不多了”。

  有过纠结的也许不只她一个。

  安常放软了点语气:“我不想睡,不过,我可以陪你睡。”

  坐回床边,还是床角她刚坐过的那个位置,还能感受到自己刚才的体温。

  南潇雪勾腰解开了另只鞋的绊扣,这一次,没有再卡住了。

  两只雪白的脚快速一缩,南潇雪上了床。

  安常盯着木地板上那两只丝缎绣鞋,空荡荡的。

  她以为南潇雪会躺在枕头上,不曾想,南潇雪整个人打横,微蜷着腿,头枕上了她的大腿。

  “这么躺着重么?”南潇雪问她。

  安常忽然心里一酸。

  她俩都太过小心翼翼,客气出一种疏离。

  “不重。”安常双手往后撑住床:“你不需要问我,想躺就躺。”

  南潇雪侧躺在她腿上“嗯”了声。

  安常老老实实坐了会儿,发现人人都说她修文物成“痴”,其实她也没“痴”到哪儿去。

  她没老实一会儿,腰就往前勾,想去瞧南潇雪的侧脸。

  被浓密黑发挡住小半张脸,蹭着她的大腿,从她的视角只能瞧见发丝里的一小块莹白肌肤,和被无数人视作整容样板的鼻梁。

  连方才那吻到润泽的唇也被黑发挡住了。

  南潇雪呼吸均匀,是睡着了么?

  睡着了好,睡着了她可看得更肆无忌惮些。

  “你是想吻我吗?”

  安常吓了一跳。

  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眼,又一想,南潇雪分明闭着眼,哪看得到她是否盯着自己瞧。

  多半是一种感觉。

  她应该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永不知足的饕餮禽兽。

  但南潇雪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还她:“你也不需要问我。”

  想亲就亲。

  安常得到默许,胆子大了些。

  手指勾住那一头浓密乌发,轻轻挽到耳后,一只莹白如玉琢的小巧耳朵露出来。

  安常在故宫是见过许多上好玉器的,却没哪件有这样的通透。

  一蜷腰,一手搭在南潇雪的肩上,嘴唇直接碰上那玉般的耳垂。

  直起腰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连呼吸都凝滞一瞬。

  南潇雪耳朵红了。

  安常这个人,害羞起来很害羞,可大胆的时候又很大胆。

  南潇雪说的“吻”,心理预设是安常吻她侧脸,或嘴唇。

  想不到。

  安常轻声:“你耳朵红了。”

  南潇雪道:“不准说。”

  安常忽然就笑了。

  屋内纽结的空气顺畅了些,顺着窗外的和风细雨重新开始流淌。

  “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那你呢?”南潇雪放松下来,声音里带上微微的倦意。

  “我,”安常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我玩手机。”

  南潇雪又懒懒“嗯”了一声。

  房间里再无话了。

  玩手机只是幌子,捏在手里,连屏幕都没点亮。

  习惯了电子化生活的现代人一定不理解。

  待南潇雪睡着后,安常放下手机,双手重新放到身后撑着床。

  窗外的一丝风混着雨气飘进来。

  从前,她陪文秀英择菜时可以坐很久很久。

  后来,她修文物时可以一个人坐很久很久。

  很多人说,她不像一个小孩,不像一个年轻人。

  或许真是这样。

  现在,她就这样看着南潇雪的睡颜,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坐很久很久。

  心里宁谧得像窗外静静流淌的河。

  其实一个人坐着也不是枯坐,她有很多事可以“玩”。

  譬如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南潇雪同步。

  譬如去数南潇雪那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

  譬如用眼神去描摹南潇雪过分优越的侧脸线条。

  或许她可以一直坐在这里。

  直到窗外的梅雨季过去,开始出现猛烈的日头,直到落叶变黄,枯枝呈现,四季又是一个轮回。

  到了明年梅雨季的时候,她还可以这样坐在这里。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双腿微微有些发麻,但她不想动,想着待会儿猛然站起时迈步是否会像鸭子般可笑。

  忽然有人敲门。

  安常心里一跳。

  她不想叫醒南潇雪,可门外的人并未离开。

  “雪姐?”

  是倪漫。

  安常脑子里快速思考,助理一般来说是否有明星房间的房卡。

  又是否会在得不到回应时、因担心明星的安全问题而贸然闯入。

  倪漫是一个人么?身后会跟着商淇么?

  若她们进来,会看到南潇雪这样躺在她腿上沉睡么?

  她该说什么?

  她在“不想叫醒南潇雪”和“害怕被抓包”的心情间反复犹豫,在越来越密集的敲门声中浑身都绷紧。

  南潇雪忽然说:“你紧张什么?”

  安常一愣。

  南潇雪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清醒,好像刚才那一个多小时一点没睡着。

  她从安常腿上爬起来,拢了拢一头乌发,穿上一双酒店拖鞋踱到门口,拉开门。

  “您还在睡?”

  “起来了。”

  倪漫点点头,南潇雪作为一名舞者有着规律作息,她平时都是这个点来找南潇雪,所以今日得不到回应才担心。

  她递上手里的东西:“这是今天的营养补剂和早午餐。”

  “好,谢谢。”

  “还有剧本,田导始终有些细节不太满意,说昨晚跟您和蘅姐商量过,让编剧连夜又调了调,这会儿传过来了,您先看看,一会儿约个电话会。”

  “好。”

  “那我先走了。”

  “进来坐会儿么?”

  房间里坐在床畔的安常肩膀一僵。

  从她的视角看不到南潇雪,只听见南潇雪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冷静里透着说不清的意味。

  南潇雪让倪漫进来干嘛啊?!

  安常手指揪紧床单,听倪漫惶恐的:“啊?!”

  南潇雪继续淡定道:“你手里还端着咖啡呢,走来走去多不方便,进来喝完再走。”

  “不不不用了雪姐,我还是回我自己房间。”

  “好。”南潇雪停了停:“你去吧。”

  房间外响起一阵如蒙大赦的脚步声。

  南潇雪端着饭盒上叠着药盒,另一手捏着剧本,走回房来。

  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手拉开椅子坐下。

  安常忍不住问:“你叫倪漫进来干嘛?不怕她看到我么?”

  南潇雪反问:“你很怕么?”

  安常一怔。

  南潇雪勾了下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放心,她不会进来的。”

  人人敬仰南潇雪,人人又都与南潇雪留着距离。

  安常蓦然想起ktv包间里南潇雪身边的空座位,又一次意识到南潇雪那镶满宝石的冠冕之下,底托也许由荆棘制成。

  不是那么好戴。

  南潇雪打开药盒,安常远远望了眼,各色小药片和胶囊不一而足。

  刚才倪漫说这是营养补剂。

  南潇雪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点了点那些药片:“这是多维多矿,这是鱼油,这是钙片,这是维D……”

  “高强度训练的舞者想要维持健康和体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拿过桌上的保温杯,一一和水吞服。

  安常望着那纤长的天鹅颈,拉出优越线条,微微一滚。

  安常视线往下落。

  旗袍的立领。

  盘扣。

  精细裁剪的腰线。

  下摆的滚边。

  再往下,是南潇雪勾在脚上的一双酒店拖鞋,而桌边的角落里,放着她虚掩的行李箱。

  南潇雪放下保温杯。

  “我要尽量保证规律进餐。”南潇雪解释一句:“所以我得现在吃,下午还要开会和练舞。”

  “好。”

  南潇雪打开饭盒盖问安常:“你要一起吃点么?”

  又挑挑眉:“算了,你肯定不爱吃。”

  安常问:“你吃什么?”

  南潇雪端起饭盒对她展示了一下。

  水煮菜,鸡胸肉,鸡蛋,粗粮饭,量不算很小,毕竟要保证舞者的体能,但少油少盐,极之清淡。

  安常抿了抿唇。

  南潇雪放下饭盒,挑起一块水煮菜:“我去你家蹭饭,那属于打牙祭。”

  安常站起来:“你吃吧,我得走了。”

  南潇雪神色淡淡的没再留她:“嗯。”

  安常踟躇了下:“我这个点从你房间出去,会碰上什么人么?”

  南潇雪没什么表情的说:“你可以翻窗。”

  安常踱到窗边,打望了下。

  这儿不过二楼,老旧木楼层高不算高,窗檐和窗台支出一截,也算有落脚点,就是不知潮腻腻的梅雨成日泡着,有没让那些老木彻底朽掉。

  若是踏坏了跌下去,岂非引起更多人瞩目。

  “安常。”

  安常回眸,见南潇雪对认真思索的她微蹙了下眉。

  “走左边的楼梯,一般没人走那边。”

  “噢。”

  安常匆匆走到玄关,拉开门,从门缝里左右瞧了瞧。

  暂时没人。

  她抓住这空档,钻出去极轻的关上门,快步向左边楼梯走去,其实想用跑的,又怕脚步声惊扰人。

  终于她避开所有人走到楼梯口,匆匆下楼。

  民宿大厅里有人在说话,所幸这楼梯直指民宿后门。

  安常钻出去,按住咚咚的心跳,绕着附近的林子走了一大圈,才连走带跑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南潇雪暂且放下饭盒,站在窗口,面若霜雪,望着安常的背影。

  她在思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起气来的?

  大概是从倪漫来敲门、安常浑身都绷紧的时候开始。

  就那么怕被人瞧见?

  以南潇雪的身份,是不便让安常真正进入她生活的,可她发现相较于她,安常似乎更怕她闯进自己的生活。

  想起安常在电话里那句:“我以前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安常痛怕了、伤怕了,大概不会允许那种程度的“喜欢”再次发生了。

  南潇雪反思:她在生什么气?

  她并非一个贪婪的人,从小练舞的经历让她清楚,你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你想要舞台上光鲜的时刻,就用满是伤痕的双脚来换。

  她只能许安常一段露水情缘,安常回她一段露水情缘,如此而已。

  不该在安常想要避开人从民宿离开时语带暗讽的。

  南潇雪摸摸自己的耳朵,总觉得比平素的体温高了半度,残存着安常一吻后的烧灼。

  吻不是好东西,南潇雪在心里下结论,精魄不就是从那一吻开始陷进去的吗?

  最后魂飞魄散,断送了七百年功力。

  南潇雪提醒自己:你是不是得清醒点?

  ******

  安常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迷蒙的细雨洒满她小臂。

  她在思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别扭起来的?

  大概是从南潇雪穿上那双酒店拖鞋去应门开始。

  那一双雪白的拖鞋,把南潇雪从精魄的角色里剥离开了。

  形状完整的拼图换了一块,突兀塞入现代人的痕迹。

  叠加上倪漫送来的营养补剂和早午餐,让安常清晰认识到:南潇雪并非什么飘飘灵气所幻化的精魄,她是需要很多现代技术和苦练来支撑的顶尖舞者。

  她不是一场旖旎的幻觉,她是真实的存在,就与安常生活在同一时空。

  安常默默计算了下自己与南潇雪的年龄差距,二十五和三十岁。

  她小学二年级在宁乡小学教室咬铅笔的时候,南潇雪考上了邶城最好的舞蹈附中。

  她初中二年级为偏科成绩发愁的时候,南潇雪成为了国家顶级舞团最年轻的首席。

  她进入故宫文物组工作的时候,南潇雪正凭借水神一角在舞台上闪闪发亮。

  拼图逐渐补完,勾勒出她俩置身的两个世界。

  最可怕的不是安常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南潇雪,最可怕的是,她对南潇雪的真实生活生出了许多的好奇。

  她想了解,她想走近,而她明明自己亲口说了,因为心里预设了南潇雪会离开她的生活,不抱任何期待,她才有勇气接受这样一段露水情缘。

  若真发展下去,她万万不能承受像以前那样再痛一次了。

  清醒一点吧,安常。

  ******

  安常回到家,她出门的早,此时不过上午十点。

  文秀英正在天井里择菜,看见她一愣:“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还是你昨晚根本没回?剧组耽误到现在?”

  “没有,我回来了,今天一早才出去的。”安常拖了个小板凳,坐到文秀英身边帮她择菜。

  “你一大早出去干嘛?”

  安常没答,沉默了阵,忽道:“外婆,我横竖是不会再离开宁乡了,你别赶我。”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出去七年已经够了。”安常把菜杆扔入簸箕:“我这种性格,跟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的。”

  文秀英看着她:“在剧组受欺负了?要是跟她们相处不来,就不干了,回家。”

  “不是,她们人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那你……”文秀英顿了顿。

  安常轻轻吸了口气:“我是怕,你看我跟她们处得好,等她们一走,你又觉得宁乡没我的同龄人了,又要逼我回邶城。”

  “我不逼你。”文秀英摆摆手:“我对你回不回邶城这事,其实也不是很拿得定主意,我想你过得更好,可你妈去了邶城后……”

  “总之,我不逼你,我以前也就是絮叨絮叨,你自己选。”

  安常轻声答:“好。”

  下午,安常在染坊帮忙时收到倪漫微信:【今晚拍摄取消。】

  安常一愣,擦了擦手,带着满手指还未洗脱的蓝打字回复:【为什么?】

  总不至于是因为今天两人分开时那微妙的别扭。

  倪漫回:【今晚雪姐要去海城参加一个活动,田导觉得最近进度不错,刚好让大家休息一晚,调整一下状态。】

  安常:【好的。】

  手机踹回兜里,盯着自己淡蓝的手指,指甲抠了抠,染料并抠不掉。

  那今晚,是不是见不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手动感谢【人间不值得】小天使的深水&浅水!豪横了!也谢谢大家的支持哟!比心~=v=

  感谢在2023-04-26 14:36:09~2023-04-27 15: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人间不值得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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