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嘀咕道:“你倒是很平静, 比我还平静,没事人一样,好像一点也不受影响。”

  虽然李寸心的声音小, 但夜里很安静,颜柏玉还是能听清她的碎碎念。

  不受影响么?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因为害怕结果而逃避。明明一路上都想见面前这个人, 马没安置, 行李没卸, 直奔着她过来, 看了一眼,又惶然不安,牵着马匹离开, 宁愿晚些听到答案。

  又怎么会平静呢。

  当以为李寸心在婉拒她时,她格外的累, 累到没力气露出表情, 也没力气回李寸心的话。

  颜柏玉微微笑道:“我不想逼得你太紧,我以为你会希望有足够的空间来考虑这件事。我也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一个很焦虑的状态。”

  李寸心又坐了回去, 双手在大腿上摩挲了两下,不自觉地抓着裤子,瞟了一眼颜柏玉,呐呐道:“那你离开前夜说的话还作数吗?”

  烛光似融化成水蕴积在颜柏玉的眼中, 她静静注视李寸心,轻轻地说:“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我也不是。”李寸心扬起脸, 又低下去,觉得自己这话接的真无聊。

  李寸心双手交握在一起,她心里很明白, 尽管她还没谈过恋爱, 但尊重和理解在所有事情中都是相通的, 这种时候,这种回应,说话得简洁明了,不能粘粘糊糊,暧昧不清。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别拖拖拉拉了,越到后边越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话题都说尽了,互道晚安,再干巴巴来一句回应吧。

  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打扰,很好,脑子已经整理好语句知道怎么说,很好,嗯,坐姿很放松,喉咙也是顺畅的。

  李寸心提了一口气,“我——”人太紧张,喉咙不自觉缩紧,她被自己口水呛咳了一下,打了个顿,这要命的一个顿,将她的全盘布置给掀翻了,脑子里的排演跟不上说话,那感觉就如看电视音画不同步。

  她像赛车道的赛车手,码力加到最大,在赛道上一路狂飙,因为一个小小的障碍翻车,由在赛道上平坦飞驰变成了七百二十度的翻滚圆周运动,“我,咳咳,应该,是喜欢你的。我,嗯,知道不应该加‘应该’,咳,但我是第一次,罗橘说,说喜欢应该是思念,在也思念,不在,不在也思念,见着你时会高兴,想到你时也高兴,有时候会心跳加速,会脸红,我觉得,我觉得是符合的,但我是第一次。”她说得磕磕巴巴,毫无逻辑。

  但颜柏玉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明白了她的意思。刚才李寸心的紧张就让她隐隐有了期待,有了预感,但她做事凡事都求一个百分百的确定,现在听李寸心亲口说出来,心里稳稳落了下来,又一瞬间升到高空,身和心都有一种醉酒的飘忽感。

  而且她像是在苦痛的俗世久久挣扎后得到了救赎,喜悦上升到了极致,发酵成一道酸楚滋味,让她眼眶湿润起来。

  片刻后,她的情绪才缓缓落地,大脑开始处理李寸心话语中的其他信息。

  从罗橘那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颜柏玉还有些湿意的眼眶轻轻一眯,外头看她,“你还是不能确定。”

  李寸心张了张口,没敢看颜柏玉,很小声地说:“没有。虽说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怎么说也得有个八/九分了。”

  颜柏玉手臂往后伸,手指一勾,放下了窗帘,她缓步走到李寸心跟前,行进间的风带动烛火摇曳。

  “我有办法让你判断这最后一两分。”

  李寸心情不自禁抬头仰望着颜柏玉,俯首看她的颜柏玉,慵懒迷人,像甩尾巴优雅踏步,抬着下巴侧睨着她的狮子猫。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李寸心昂着下巴,绷着脖颈,吞咽的动作变得很明显。

  颜柏玉轻扫了一眼,嘴角笑意若有似无,现在她更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会让李寸心反感,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颜柏玉手轻轻扶着李寸心侧脸,是不是现在离确定关系就差临门一脚,所以占有欲在这个时候达到了巅峰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忍耐了太久,厚颜无耻也好,要先讨点利息了。

  颜柏玉俯身的动作很慢,给李寸心最后的躲避机会。李寸心没有躲闪后退,只是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

  在李寸心的视野里,她只瞧得见那张嘴唇,下嘴唇要稍饱满些,嘴唇比梅的颜色要浅,比樱的颜色要深。

  那唇似乎落在了鼻子与上唇之间的皮肤上,那种触感是从未感受过的,以至于李寸心不知道要来如何形容它。

  那唇摩挲着下移,起伏的唇形互相贴合。李寸心鬼使神差地吮了一下,顿时将颜柏玉这绵绵细雨化作狂风骤雨,从表面摩挲浅尝辄止,到内部攻坚如鱼入水。

  李寸心身体一颤,眼睛也跟着震颤起来,呼吸的节奏被打乱,她慌乱得调整不过来。脑子像是缺氧,四肢顿时起反应,变得酸痒无力,她无措地抓着颜柏玉的衣服。

  李寸心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颜柏玉终于放开了她。

  她的双臂被颜柏玉的手撑着,她的脑袋垂在颜柏玉腹前,只露出一对血玉似的耳朵。颜柏玉跟她说了什么,她脑子有点晕乎,听颜柏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膜,一时间没留意颜柏玉说的是什么,只是喘息道:“我,我有点头晕。”

  她见过别人接吻,对于接吻这事也有基础的书面知识了解,她自负的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动作,会在一个平和的气氛与状态下进行,毕竟这本质上是两块肉的触碰摩挲,还能吻出花来?

  原来真的能吻出花来,她快要炸成烟花了。

  这确实也就是两块肉的摩挲纠缠,可怎么会这样暴烈,像是往水里丢了钠块。

  “我,我,我......”李寸心胸口起伏:我要干嘛来着?

  颜柏玉轻声笑了笑。这一次,李寸心听清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不换气,当然会觉得头晕。

  李寸心抬头看向颜柏玉,颜柏玉的眼里盛满了水光,变得柔和又多情,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是一样。

  颜柏玉问道:“最后一分确定了吗?”

  李寸心盯着她的嘴唇,不自觉抿了下下唇,点了点头,可能是能量爆发后的疲颓,她忽然感到有些困倦,眨了眨眼睛,往前靠在颜柏玉的腹部。

  她想到,她们现在算不算是恋人关系了,那以后这肚皮是不是更能靠得肆无忌惮。

  颜柏玉手贴在李寸心脸侧,抚摸她的耳朵,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道:“今晚要在这边睡吗?”

  李寸心坐直身子,又站起了身,说话还是有些结巴,“我,我回去了。”

  李寸心想走,颜柏玉还站在她面前,她小碎步子挪了两下,颜柏玉才让开了道,轻笑道:“晚安。”

  李寸心那两只情绪感知的触角接收到颜柏玉愉悦的信号,虽然颜柏玉稍露红晕的脸上只有从容的微笑,但她觉得这时候的颜柏玉比刚才开门时的情绪不知道高了多少。

  “晚安。”

  李寸心懵懵地出了房间,没记得给她带上门。

  颜柏玉站在原地,指背虚抵在嘴唇前,垂着眼睛,像是回味,像是思索,笑意越来越深:算了,一步一步来,要是把路一步走完,容易吓到她。

  李寸心被卷进堂屋内的夜风一吹,身上温度才降了些。她用手背靠了靠自己的脸,觉得还是有些烫,拿了脸盆毛巾去打了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见到颜柏玉房门关上了,灯也吹了。她关了大门,端着蜡烛回了自己的屋。

  她才搬回自己屋子几天,还没习惯,两间卧室格局一样,但是床塌桌柜朝向不同,有时候会觉得陌生。

  她其实有些想睡回到那边去,但她有点强迫症在,想要顺着这个情侣的关系进度走一遍,距离产生美,她们之间一起近距离生活了她太久,就是太熟悉了,才让她恍恍惚惚看不清。

  或许解决了心头事,李寸心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醒来,习惯性地趿拉着草鞋,打着呵欠,推门出去洗漱,颜柏玉正洗漱完回来。

  两人目光对上,颜柏玉眼中多了一分不加掩饰的温情,“早。”

  李寸心愣着看了她两秒,那嘴唇上还有些水渍没擦干净,水润的模样让昨夜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

  啊,昨晚。

  李寸心猛地转身,猛地关门,将自己的体恤拉平整,将自己炸起来的头发往下顺往下压,叛逆的头发不愿服帖,李寸心找来梳子,用头绳将头发扎了起来。

  可惜屋内没镜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但总归能比先前好点。

  李寸心开门出去,颜柏玉还在屋内,笑问她,“还没睡醒吗?”

  李寸心忽然变得很忸怩,“没有,我,我先去洗漱了......”

  李寸心到厨棚拿了杨柳纸条刷牙,打了盆水出去,又折了回来,拿起柜格里一块猪胰皂,问道:“这玩意儿能不能洗脸?”

  云琇说道:“可以啊。”

  李寸心在外头打湿了手和脸颊,拿着肥皂在脸上搓了搓,然后像是和面,手在脸上囫囵揉,用水清过后,果然效果不错,清洁效果比只用清水要好上不少,而且洗完脸上不会太干燥。

  李寸心在水面照了照,确认自己整洁妥当才作罢回家。

  早饭的时候,李寸心照旧和颜柏玉坐在一起,可不知怎么,她忽然感觉确定了关系,互通了心意,她比坦白之前还要拘谨,像有个框子把她整个人束着。

  她挺直了腰背,合拢了腿,一手扶着碗,一手握着筷子,吃馒头也得用筷子夹着吃,小口小口地咬,慢慢咀嚼。

  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碗粥,放下了。

  于木阳一手抓着馒头,一手直把萝卜干往嘴里夹,嘴里还含着东西便问道:“村长你不舒服?今天怎么就吃这么点?”

  李寸心说道:“嗯?没有啊。”

  于木阳以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你嗓子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那你干嘛捏着嗓子说话。”于木阳细着嗓子学了一遍李寸心“没有啊”。

  李寸心,“......”她想一棒槌敲死这人。

  作者有话说:

  李寸心限定版夹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