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出这句话时, 在场人都一愣，而其中，姜阮惊讶的更厉害。
她心底堵堵的, 忍不住看向鹿宁。
“鹿宁……”
姜阮知道，依照鹿宁的敏锐,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 才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然, 她又为什么会不想补全魂魄呢？
圣善也有些惊讶, “你不想补全？确定了吗？补全魂魄后，你的实力绝不仅像现在这样，你可以升入元婴也说不定。”
升入元婴……的确很有吸引力, 但鹿宁仍是摇头。
“元婴境界，我会自己努力, 不需要补全魂魄。”
这些, 连普觉大师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可否问下小友, 这是为何？”
鹿宁神色淡淡，“没有为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拉着姜阮的手力道微微重了下。
姜阮心底一酸。
还能因为什么呢……因为她啊。
姜阮越发难受，同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甚至不敢面对鹿宁。
姜阮低垂下眉眼, 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鹿宁：“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哪里不妥。”
圣善凝视她片刻, 微微摇头后，却是笑了，“如此也好。”
普觉大师含笑点了点头, “这位施主倒是看得透彻。”
圣善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魂魄不全但却和常人相似无不同的人, 倘若将来小友想要补全魂魄, 倒可以找我帮忙。”
听到这里，姜阮打起精神问道：“在下愚钝，甚少出门，不知阁下是……”
圣善哈哈一笑：“观星门门主。”
姜阮微微愕然，睁大双眸。
难怪他能看出鹿宁的不同！
所谓观星门，并不是如同字面意思那样一个看星星的门派，之所以称之为观星门，是因为他们能够通关观察星星轨迹或星图分布，来推演某些事件，也擅长占卜观相之学。
换句话说，和玄学沾点边的，他们都会。
大概可以算是一个算命门吧。
而观星门门主更厉害，据说他的推演能直接看穿人的□□、看到人的灵魂。
姜阮之前曾听韩林说过圣善的事，只是对方这个名字难记而且特殊，所以她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名字耳熟，却想不出来此人是谁。
姜阮立刻拱手行礼，“原来是观星门门主，是晚辈无礼。”
圣善笑了下，倒是没有任何介意，“我又不出名，自然不会在意自己是否人尽皆知。”
随后，他看向普觉大师，“好了，今日下棋到此结束了，我也准备回去了。”
普觉大师微微颔首，也不留他。
在圣善离开之后，普觉大师看向她们，“不知二位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姜阮：“师兄来此做委托任务，我们只是同行，顺便祈福。”
普觉大师微微颔首，他又看向鹿宁，眼底带着慈和与喜爱，又重复了那句，“此女与我佛有缘。”
姜阮忍不住问道：“大师指的是……鹿宁通佛性吗？”
可是平常也没见到鹿宁发表过什么与佛有关的言论啊？这个有缘是怎么判定的？
普觉大师微微摇头，“有缘之人并非善佛之人。”
姜阮：“哦……”
普觉大师：“若她为佛修，境界一日千里。”
姜阮：嘶。
她忍不住看向鹿宁。
但是鹿宁表情没有丝毫异动，仿佛漠不关心。
姜阮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鹿宁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十分有礼貌的对普觉大师说道：“多谢大师厚爱，只是我心已沾染红尘，不会入佛。”
普觉大师只是微微笑了，并未生气。
莫名间，姜阮想到了玄灵神君曾经那只银色眼瞳底下的金莲。
一般来说，金莲往往与佛有脱不开的联系。而那只银色眼瞳也是鹿宁的眼瞳……所以说，普觉大师认为鹿宁与佛有缘，或许也是那朵金莲的关系？
姜阮忍不住看向鹿宁。
假如没有她的存在，假如鹿宁如同原文一样单独修炼，会不会在没有描述的大结局之外的剧情里，她会选择入佛，重新修炼出金莲？
姜阮不知道，但是她却知晓，现在的鹿宁，不会再选择那样的道路了。
在普觉大师离开之后，姜阮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不选择补全灵魂？”
鹿宁拉着姜阮一边散着步，一边回道：“我们都不知道那一部分魂魄在哪，所以没有必要。”
姜阮抿了抿唇，情绪复杂，“但是假如有观星门门主的帮忙，或许能够推演出来。”
对方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假如他帮忙，并不难找。
鹿宁没有停顿与迟疑，而是十分自然的说道：“但是，你不喜欢。”
姜阮心尖一颤，停下了脚步。
鹿宁与她一同停下，站在她身边。
她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伸手接了一片飞过来的树叶，纤长的手指捏住翠叶。
姜阮道：“可是，魂魄补全对你一定很重要，你……你实在不必因为我的不喜欢就放弃。”
姜阮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太过试探，也很假。
但另一方面，她确实好奇鹿宁的回答，也确实觉得……鹿宁可以不必顾及她。
但很快，姜阮又在心底回答了自己。
她怎么会不顾及呢？
她可是鹿宁啊。
假如她能够不顾及姜阮的意愿强行做什么，那她也就不是那个鹿宁了。
想到这里，姜阮心底更涩。
鹿宁只是淡淡道：“有无那部分魂魄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至于修为，迟早会修炼上来的。我有时间，有毅力，所以不怕。”
姜阮眼帘微颤。
鹿宁：“而且，我也怕补全了魂魄后，会破坏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
姜阮一怔，“这、怎么会呢。”
鹿宁：“缺失了一部分的魂魄的我，是如今这样的性情，也是你喜欢的样子，倘若补全之后，我怕我会变一个样子。”
她只是按照有可能发展的方向推理，但姜阮却莫名的因为她的话而心脏慌张一跳。
她总觉得……这番话意有所指。
补全灵魂之后的鹿宁，便变成了玄灵神君。
而姜阮对玄灵神君的印象，目前来说，只是一个模糊却陌生的认知。
她不曾与对方相处相知相爱过，只是凭借几个梦境的认识，还不足以颠倒对方在她心底的印象与地位。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鹿宁说的是对的。
姜阮抿了抿唇角。
但假如，把玄灵神君替换成鹿宁+南清筠……
姜阮轻轻摇头，晃去这个想法。
不现实的，不许想了。
鹿宁：“所以，这样就好。”
姜阮缓缓吐出一口气，“嗯，你说得对。”
鹿宁侧头看向姜阮，“那你呢？”
姜阮：“什么？”
鹿宁：“你不希望我补全魂魄，是因为什么？”
姜阮心脏重重跳了跳。
鹿宁又很快收回目光，“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没关系的。”
她这样说，就真的是这样想的。
姜阮微微拧眉，陷入了纠结。
鹿宁手拉着她，仿佛没有一点在意——不是仿佛，她确实不是很在意。
她知道姜阮不会对她不利，也知道姜阮还喜欢着她。这就足够了。
姜阮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原本的答案。
因为那另外一部分魂魄并非是没有理智与个人意识的混沌体。
它是南清筠，它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姜阮思索几番，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不想你变。”
这不是她全部的答案，却也是一部分。
她害怕变化。
鹿宁点了点头，“你放心。”
姜阮停下脚步，凑过去轻轻抱住鹿宁，“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啊。”
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阻止鹿宁变得更完全。
鹿宁搂住她，感知着姜阮身上的温度与香气，轻轻摇头，“没有。我也不想变。”
更甚者……她会讨厌变得完全之后的“自己”获得姜阮的喜爱。
能够与姜阮相爱的，只是眼下的这个鹿宁，就行了。
但这样的想法太荒谬也太惊人，同样也足够隐晦，鹿宁只是隐约察觉到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所以她也不曾告诉姜阮。
倘若有一天她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那鹿宁或许会告诉姜阮，诚实的向她剖解自己的内心。
因为鹿宁从不对姜阮隐瞒。
*
这件事她们并没有告诉别人，因为假如多一个人知道，便有可能多一份“危机”。
姜阮并不想将鹿宁和南清筠原本是一人这件事暴露，因为她们不见得能够接受。
姜阮不想她们之中有人受伤了。
鹿宁更没有意见，她一向是听姜阮的话。
姜阮找了个时间跟元姣传讯，询问小花有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元姣似乎没有携带着传讯工具，所以迟迟没有回复姜阮。
姜阮微微拧眉，难免不安。
鹿宁问道：“怎么了？”
姜阮咬了咬唇，把自己之前不妙的预感和猜测说了出来。
鹿宁眉宇间情绪不变，仿佛并没有因为姜阮关心自己曾经的情敌而吃醋，她只是顺着姜阮的话语想了想，微微颔首，“她确实有可能趁你不在而做出些什么。我们回去？”
姜阮轻轻咬着手指，又道：“假如我离开的时间不够长，她什么也不做呢？”
鹿宁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
姜阮：“好纠结啊！”
鹿宁：“也许一两天的时间她还不会做什么，不若先等到元姣回复？”
姜阮：“也不是不行。”
届时她请元姣帮她关注一下，这样她们二人“里应外合”，说不定能抓住小花动的手脚。
不说别的，师姐她还是很相信的。
毕竟……在他们这一代弟子中，也只有元姣曾替代掌门做事，得到掌门的信重。
其他人，就是洛烨都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看重。
到了晚饭时候，韩林也做完了任务跑过来。
“你们今天逛得怎么样？”
姜阮：“还不错，祈福了也求签了，还围观了一场讲经，虽然听不懂就是了。”
韩林笑出了声。
姜阮：“你的任务呢，完成的怎么样了？”
韩林：“再有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姜阮点点头。
韩林脸上神色带了一些犹豫，“说起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姜阮问：“怎么了？”
韩林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不上来。”
姜阮撑着下巴问道：“是哪方面的不对劲？”
韩林皱了皱眉，“还是说不上来。”
“所以说，只是一个直觉？”
韩林用力点了点头。
姜阮：“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该早点走还是晚点走？”
韩林迟疑着摇摇头。
姜阮无奈，“那你这直觉，有点半吊子。”
韩林：“喂……”
姜阮：“算了，既然是说不出定论的事，就别管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韩林：“也只能这样了。”
次日。
姜阮一觉醒来就去看自己的传讯工具，却没有看到元姣回过来的消息。
她微微拧眉，这次是真的不想再拖延了。
师姐应当不至于一个夜晚加半个白天都不回复她吧？
虽然这里的人肯定不如现代人那样天天抱着手机，但是一夜的时间……
姜阮轻轻咬唇。
鹿宁得知这件事后，自然也知晓姜阮心底的担忧，“不如回去？”
姜阮：“但是师兄这边的事还没完成。”
尤其是，韩林之前还提过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算为着他这份直觉，姜阮也不能把他一人抛下丢在这里。
鹿宁垂眸想了想，“不如我回去。”
姜阮一愣，“你回去？”
鹿宁点了点头。
鹿宁并未携带通讯法器，一来她很少用，也没有需要她传讯之人。二来她和姜阮在一起，对方有就相当于她有，只是没有提前想到的是，姜阮只储存了个别人的灵力，因此她能通讯的也只有自己的师门，无法传讯给掌门。
鹿宁之所以提议自己先回去，为的也就是她能回去查看情况，而后告知姜阮。
姜阮微微拧眉，“这……”
鹿宁：“这也是一个方法。”
姜阮思索着。
鹿宁倒是不着急，耐心等待着。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我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发生。”
姜阮眉心松了松，“也好。”
鹿宁颔首，“我即刻出发。”
姜阮微愣，“这么着急吗？”
鹿宁伸手握了握姜阮，“早一时到，你能更快安心。”
姜阮心底一暖，“鹿宁……”
鹿宁凑过来，轻轻贴了贴她的唇瓣。
因为她们还在佛寺之中，所以鹿宁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单纯与姜阮贴了贴，但即使是这样的温存，也让她开心。
姜阮叮嘱道：“注意安全。”
鹿宁：“好。”
在得知鹿宁先回去了之后，韩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她会跟着你。”
姜阮没有急着把这件事告诉韩林，毕竟还无定论，也许元姣就只是单纯没来得及传讯而已。
姜阮：“嗯，她回去有事。”
韩林也没有询问是什么事。
姜阮在佛寺这边等待着，毕竟即使御剑回去也需要时间。
然而就在她等待的时候，佛寺出事了。
在察觉到那升天的魔气时，姜阮不由愕然，继而是不可置信。
毕竟魔修还在自我“闭关”中，又怎么会突然选择这个时间点出现？
更重要的是，还选择出现在佛寺之中？
然而此刻的事实在告诉她，这件事是真的。
姜阮立刻拿剑出门，去寻找韩林。
在路上的时候，她看到不少小和尚大和尚朝着魔修气息最严重的地方前去支援。
姜阮紧紧皱着眉，没有拦住任何一人询问，而是与他们一同前往。
但此刻，估计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魔修怎么会忽然出现？！
然而等姜阮到达地方时才发现，并不只有魔修，还有妖修！
妖修自然与人修势不两立，只是因为妖修之间也有势力分割，因此他们并不聚在一起，连带着之前的妖王也折损在势力权利斗争当中。
如今妖修被人类修士压着打，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虽然没有像魔修那样隐藏踪迹，但日子也不算好过，只能欺负一些实力不怎么强的落单修士或散修，亦或是人类。
也因为他们实在不足为惧，人修也从不将他们看在眼中。
可谁知……他们居然和魔修联合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妖修憎恶人类，魔修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人，他们又怎么会联合？而且魔修眼高于顶，也看不上妖修。
难道是，魔修许给了妖修什么利益？
是因为这个原因，魔修才会重新出来？妖修才会聚集在一起？
他们的图谋……必定不小。
而且，这些妖修身上也沾染了魔气，实力大胜从前。
这是剧情中从未有过的。
姜阮脸色微微苍白，忍不住唤出了系统。
在得知所有的事情后，系统也十分惊讶，“怎么会这样？”
姜阮：“如果这也是蝴蝶效应，那我这只蝴蝶，未免也太……”
说到这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系统语言苍白的安慰：“宿主，未必就是你的原因啊。你想想蝴蝶效应里的蝴蝶也没做什么嘛，只是扇了扇翅膀，它哪知道自己作用那么大？所以、所以你也是这样的，你什么都没做，可能只是某个小举动，才导致了这些……”
姜阮：“不仅魔修出来的时间提前了，地点变了，而且，还多了个帮手。”
系统讷讷无言。
姜阮：“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佛寺？”
姜阮喃喃道，目光从那些妖修身上扫过，忽的明白了，“是因为有妖修在。”
魔修和妖修之间是合作，并非从属关系。
而袭击佛寺，是妖修的请求或要求。
比之魔修，佛寺杀害除掉更多的是妖邪，所以妖修痛恨于心。
他们与魔修联合，这或许是他们提出的一个条件。
而因为妖修的加入，魔修出现的时间提前了，地点也从剑庄变为佛寺。
战场中央，不少佛修正与妖修魔修誓死战斗。
但因为佛寺中收了不少凡人弟子，所以……死于妖魔手下的凡人也不在少数。
加上有不少凡人今日来佛寺祈福进香。
姜阮深吸了一口气，眼睫颤抖。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景。
周围是哀嚎与怒吼，鼻息间是鲜血的气息。
但很快，她的手握上了腰间的清霁剑。
剑与剑的触感相似又不似。
姜阮此刻握着自己的佩剑，却像是想到了鹿宁。
慢慢地，她冷静了下来，缓缓睁开眼。
她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凡人，她是修士，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救下他人。
所以，她决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
更何况，她是一定要解决魔修的，不是吗？
那就从眼下开始吧。
姜阮不是剑修，但是法术当中亦有御剑相关。
她眼底透出点点寒光，双手捏诀，清霁剑迅速分-身且变大，而后投入战场当中，朝着妖修头颅斩去。
……
姜阮在空隙之中找到了韩林，喊了他一声。
韩林抽空跑了过来，“你还好吗？！”
姜阮：“我好得很！你放心吧师兄，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现在的她，有实力，也有了与实力相匹配的心性，绝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韩林：“我已经向师门传讯，很快便会有人支援了。”
姜阮出来的太匆忙，一时间忘了传讯的事。
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韩林：“你来跟我一块，我还能顾及你一下。”
姜阮笑了笑：“师兄，现在的我可不是不到金丹的修士了。况且，炼气期的弟子都加入了战斗，我又怎么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呢。”
姜阮弯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听到姜阮这样说，韩林怔了怔，也露出笑意，“是啊，你也成长了。”
“那好，我们分开行事。”
姜阮一边与妖修魔修对战，一边抽空保护其他修为比自己弱的佛修。
她看得出来，在场修为高的佛修不多，姜阮猜想，应该是被派出去了？毕竟佛修少到需要委托其他门派来完成任务了，看来是很多人都不在。
只是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来不来得及回来。
而后，姜阮又想到了普觉大师。
普觉大师修为比她还高，倘若能来，必定顶得上三个她。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打在了魔修与妖修身上，打的他们痛苦哀嚎。
被姜阮护在身后的小沙弥眼神一亮，“住持！”
普觉大师终于来了。
而与此同时，姜阮的传讯玉珏闪了闪，里面闪过一行字。
【速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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