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愣了下, 随后立刻摇头，“不是，我没有怕你。”
她摸了摸鼻尖, 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只是……有点紧张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紧张来自何处，但她肯定不会害怕鹿宁啊, 鹿宁又不会害自己。
然而姜阮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使鹿宁宽心。
自秘境出来之后, 她的情绪便一直淡淡的乃至沉郁, 这对她来说可是十分罕见, 因为鹿宁鲜少有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刻，情绪明显到了能够被人观察出来。
鹿宁垂下眸，想了想后说道：“是因为在客栈里的事吗？”
姜阮回忆了下。
毕竟他们之后又经历了梦兽的梦境, 导致她对以前的事记忆不深了。
但很快，姜阮就意识到了鹿宁指的什么。
其实严格来说……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多久。
鹿宁是指, 她曾经向自己表白这件事, 是否会使自己变得不自在、紧张、甚至排斥。
但这，她该怎么回答啊, 总觉得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姜阮揉了揉头发，莫名有些心虚：“这个，等会聊，我们先见掌门吧, 正事要紧。”
也许她真的太紧张了，才会在鹿宁这样直白赤诚的追问下感到一股心虚和迫不及待的逃避。
鹿宁抿了抿唇, 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按照姜阮所说，安静等待着掌门召见。
梦兽左右看了看, 依稀察觉到了什么。
片刻后, 掌门宣见。
姜阮和鹿宁走了进去。
姜阮将他们经历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而后又指了指梦兽：“弟子询问它是否要跟着一起出来，它同意了。”
掌门这才点了点头，“你们久久不曾回来，又失去了联系，若不是见你们命魂灯都还点亮着，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他们的确是出意外没错。
但因为几人停留在外面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且命魂灯没灭，所以掌门也就不急着找人，而是先选择等待。
姜阮把关押魔修的法器交给掌门。
掌门接过后，又看了看梦兽，“的确是传说中的梦兽不错。”
梦兽闻言，十分骄傲地挺胸。
掌门慈眉善目询问：“你可愿待在我镜月派？”
梦兽：“我可是要喝灵泉吃灵芝、每天都要有人给我洗澡搓背的，待在你镜月派，就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
掌门轻笑：“如果你想要的话，自然可以。”
梦兽眼睛亮了亮，随后矜持点头：“可以。”
而后，它又看了眼鹿宁，走到对方身边，“那我要她来给我洗澡。”
姜阮：……
她微微眯眸，目光忍不住看向梦兽的屁股。
这只梦兽到底是雄是雌。
如果是雌还好，如果是雄性的话……
掌门也好奇：“这是为何？”
梦兽：“当然因为只有她我能看得上眼。”
鹿宁脸色淡淡，“我拒绝。”
梦兽炸毛：“可恶，你真不识抬举！”
掌门轻咳两声：“我这弟子每日还要修行，确实很难留出时间伺候你，不如这样，我会多派几人过去，到时候你再重新挑一挑？”
然而梦兽却只想要鹿宁。
虽然不是挑选主人，但像它这种神兽，自然是更想跟有眼缘的人相处啊。谁知道此人却不识抬举，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吗！
鹿宁并不看它，反而不着痕迹朝旁边撤了一步。
梦兽：……
姜阮轻咳一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她有些迟疑：“弟子等人通过梦境试炼后，梦兽予以了我们一些奖励，是以我们的修为都有提升。”
掌门：“这个我看出来了。”
姜阮：“……除此之外，我们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掌门看向她，等待着姜阮继续说。
姜阮抿唇：“敢问掌门，魔修被掌门的法器关注之后，可能继续施法？”
掌门：“自然不能。”顿了下，他直接询问：“你们遇到的意外与魔修有关？”
姜阮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委婉一点，但不料掌门想到了什么，一语戳破：“是南清筠出了什么问题？”
姜阮心底一跳，有些慌张。
她本想下意识的否认，但关键时候忍住了。
现在可不是否认就能解决事情的，而且她越欲盖弥彰，就会使南清筠的印象分越差，所以姜阮决不能这么做。
她想了想：“清筠在梦境中遇到的事情与我们的很不一样……”她简述了下南清筠的梦境，“因此，她有入魔的迹象。”
掌门脸色凝重，并未急着说什么。
姜阮很快补充：“当然，我师父曾在清筠体内打入一道符咒，可以帮助她压制魔气，而清筠显然也是不想入魔并存在着理智的，所以她很快便压制成功。她……她是一心向好的，不然不会……”
掌门：“你说的我明白。”
姜阮没再说什么，而是有些担心的等待着掌门的判断。
掌门：“清筠呢？”
姜阮：“她元气大伤，我让她先回去养身体了。而且珊瑚、就是合欢宗的那名弟子也跟来了，因为师姐为救她而受伤，所以她想来探望一下，我就让清筠暂时照看她，别让她误闯不该进的地方。”
掌门微微颔首：“既然如此，等到明日，你让南清筠来找我。”
姜阮有些紧张的抿住唇瓣，但也只能同意。
而后，掌门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魔修被关进我的法器里是做不了手脚的。”
梦兽：“但是我的梦境肯定没问题！要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编造梦境的，只会编造好的离谱的梦境引人沉睡，怎么会编一些不好的、刺激人的呢。”
掌门目露沉思，而后忽的道：“你过来。”
姜阮看了看，见掌门这话是对梦兽说的。
梦兽走了过去：“干什么？”
掌门仔细观察一番，而后拨开了梦兽后颈处的皮毛，语气沉重：“它身上有心魔蛊的痕迹。”
“心魔蛊？！”
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心魔蛊，心魔心魔……难道南清筠险些入魔就是因为它？
梦兽差点跳起来，它慌忙转头想看自己脖子后面是什么脏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上？”
掌门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现在已经淡化了。”
梦兽生气的磨牙。
姜阮不解：“可是为什么梦兽身上会有心魔蛊呢？是以前就有吗？”
要知道他们是从地面上掉下来才进入的它的秘境，他们身上绝对不携带心魔蛊。
梦兽：“不可能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察觉。而且一百年前我还给误入秘境的人布置梦境，那个时候就没问题啊。”
掌门也在思索，而后微微叹气：“是我撤回来的太早了。”
倘若迟一些，也许还能抓到什么线索。
既然不是之前遗留下的，那只有可能是这次姜阮他们落入秘境时，有人等候在一旁，伺机丢下心魔蛊。
“也许是他的同伙候在一旁，虽然我出手的时候他并未动作，但在我离开之后，他窥准了你们落入秘境的间隙，将心魔蛊一同丢了下来，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姜阮抿了抿唇：“我们出来后没见到魔修的踪迹，看来是早就跑了。只是他为什么不救同伙呢？”
掌门：“也许他们本就不是一伙的，也许，这个魔修已经是弃子了。”
但更多的，他们也盘不出来了。
掌门：“好在这次也是有收获的，只希望能从这魔修口中问到更多的东西吧。”
姜阮点了点头。
谈到这里，这次的事情就聊得差不多了。
掌门也不久留，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姜阮和鹿宁一同告退，梦兽则留在掌门那里。
出来之后，鹿宁喊住了姜阮。
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眸望向姜阮，像是安静等待着，或是等候姜阮的选择或命令。
姜阮轻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树林，“边走边聊？”
鹿宁点头。
这里是一片银杏树林。
也许是有特殊阵法，也许是灵泉灌溉，总之一年四季都是浅淡的黄色，不曾枯败，树叶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好看。
姜阮：“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讨厌你。”
鹿宁很轻的应了一声。
姜阮：“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现在是没有那方面心思的。然后，也许是你这件事说的太突然了，所以我、我就，有些紧张吧。”
鹿宁安静抬眸望了她一眼，轻声询问：“为什么会紧张？”
姜阮：“就是单纯的下意识紧张。”
鹿宁收回目光，想了一会，而后道：“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句话，姜阮莫名想到了鹿宁曾给她的那个吻。
她摸了摸唇瓣，而后迅速撤回。
好一个不会对她做什么。
姜阮觉得自己可能短暂的没脑子了，因为她直接说：“但你之前还……那什么我。”
鹿宁看了过来，“那什么？”
姜阮：……
片刻后，鹿宁明白了她的意思。
鹿宁并没有急切，而是缓慢而冷静的解释：“因为你不信我。”
她很轻地抿了抿唇：“我只是，想要证明一下。”
“……”
姜阮觉得自己耳朵又热了。
她连忙打断这个话题，“好的我知道了，打住，我们换个话题。”
鹿宁很听话的依照她的指示，不再讨论这件事。停了停，她说道：“只要，你还需要我待在你身边就好。”
姜阮怔了下，一时间没理解鹿宁为什么这么说。
鹿宁看着前方，眼神平淡，语气也很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但姜阮知道，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姜阮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鹿宁：“因为，你很在意你的徒弟。”
怎么又拐到了南清筠身上？
鹿宁：“你的目光、关注，全都在她身上。我知道，我想要跟她抢夺你的关注是件很困难的事，在你这里，我永远都比不过南清筠。”
她语气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姜阮却听出了一种难受的感觉。
她唇瓣微动，却说不出来什么。
因为姜阮发现鹿宁说的是对的，自己好像确实是这样。
也许她，不知不觉中伤了鹿宁的心。
鹿宁：“但是没关系，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好。”
她微垂着眸，神情安宁，并无任何怨怼。
“只要你还允许我待在你身边，只要你还需要我，这样就好。其他的，我可以自己来。”
姜阮呼吸微窒，不自觉睁大眸子看向她。
鹿宁转头看了过来，眼底带着浅浅的暖意，微微牵起唇角。
“我会自己去努力争取的。”
自己来？
争取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刻，姜阮觉得自己无法再直视鹿宁。
不然她要被心底的愧疚淹没。也许真的会因为愧疚而松口答应了也说不定。
*
和鹿宁告别后，姜阮没有选择御剑飞行，而是缓慢步行。
系统飞了出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姜阮看了看它，“你想说什么？”
系统：“就是有些感慨，没想到鹿宁她这么，嗯……”
姜阮呼出一口气，“是啊。”
能让她这种“没良心”的人都良心作痛，足以说明鹿宁这个人的情真挚到令人不忍辜负。
系统看出了姜阮心中所想，它忽然道：“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
姜阮看向它。
系统：“其实没良心的人不管怎样都会没良心的，如果对一个人真的没感觉，那不管ta多可怜，那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更不会感到愧疚或不安的。”
姜阮：“你想说什么？”
系统：“宿主之所以觉得愧疚不安，甚至心疼，会不会是因为，其实你心里已经……”
姜阮眼皮一跳。
“不，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系统叹了口气：“我只是提供这样一种可能而已，反正具体还是要看你自己。宿主……也别太，嗯，别太压抑或是不肯直视自己内心。我们是不反对宿主和原世界人物恋爱的。”
姜阮加快步伐甩开了它。
不知是在回复系统，还是在跟自己说话：“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
姜阮先去找了元姣。
过去的时候沈黛沈青正好都在。
“小师叔。”
姜阮也跟她们打了招呼，“对了，沈夫人怎么样了？”
沈黛抿唇摇了摇头，“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至少娘亲现在不会再忍着疼痛了。”
姜阮：“这样就很好。”
元姣之前因为受重伤而昏迷，现在经过治疗后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脸色苍白，像是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一样。
珊瑚就靠在床边，颇为关注元姣的伤势。
元姣垂着眸，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其实自己只是故意算计，并不是真心救人。况且就连珊瑚不小心陷入危险都是她主动导致的，因此对方此刻像是守着救命恩人一样守在旁边，元姣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看到姜阮过来，她才算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事情都办妥了？”
姜阮点了点头，把他们的遭遇简述了一遍。
元姣：“嗯，我已经都知道了。”
姜阮看了眼珊瑚，不由轻笑。
看来是珊瑚讲给元姣听的。
南清筠性格并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因此，带着珊瑚来到这里后，她便一直静坐在一旁，闭眸循环灵力疗愈身体，毕竟她自己也才元气大伤。
此刻看到姜阮过来，便起了身，默默站在姜阮身后。
看望完元姣后，姜阮给她留了一些灵药。
这还是梦兽给她的。
元姣微讶：“不必，你自己留着就行，镜月派里不缺这些，掌门已经额外给我拨了许多。”
姜阮小声：“我觉得神兽给的应该挺不错的，反正我这里还有很多，这些你就留着呗。”
元姣拒绝不过，便轻笑着接下。
“好吧，那我就多谢你了。”
姜阮这次过来也是顺便带回南清筠的。
关心完元姣的伤势后，姜阮便准备离开了。
元姣喊住了她。
元姣微微拧着眉，像是犹豫着什么。
姜阮：“师姐？”
元姣表情带着一丝沉重，她目光不着痕迹瞥过南清筠，而后问道：“你见过掌门了，那有没有告知他，南清筠的事？”
姜阮点了点头。
元姣略微松了口气，“那掌门怎么说？”
提起这点姜阮就有些焦虑，“掌门只说让清筠明日去找他……”
元姣安慰：“既然她已经成功压制魔气，那想来没有大事了。不管怎样，掌门都会处理好的。”
姜阮点了点头：“嗯。”
事已至此她肯定只能相信掌门了。
当然，除此之外她也很信任南清筠，虽然不安，但另一方面，姜阮也相信南清筠能够应对好这件事。
元姣曾经以为南清筠是一个很棘手的人，而对方这次不小心、或者说意外陷入魔障也验证了她的想法。
可南清筠又凭借自己的意志力重新回到了“这边”。
这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说明了南清筠这个人坚定的道心。
元姣想，或许她的评价是错的。
是她的误解太深。
于是元姣也笑了笑：“会没事的。”
姜阮带着南清筠离开。
她有些关心南清筠的身体状况。
南清筠道：“师尊放心，弟子已经恢复好了。”
姜阮伸了伸手。
南清筠起初不解，而后想到了什么，微微抿唇，勾出一抹弧度，将自己的手腕递给姜阮。
姜阮垂眸，将灵力探入对方体内，查看着南清筠身体恢复情况。
确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姜阮这才放心。
南清筠弯了弯眸：“师尊放心，无论再来多少次，弟子都会选择‘这边’的。”
姜阮：“快‘呸呸呸’，这种事一次都不要有才好，不然也太晦气了。”
南清筠轻笑：“是。”
她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或许是曾经世人给她的误解太深。
自从南清筠对自身有了清晰认知之后，其余人看待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歧视的。虽然南清筠确定自己不在意，但时日久了，她潜意识里难免会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在意。
可她能怎样呢，总不能拼命去证明一件还未发生的事吧。
因此，南清筠只能竭力专注自己的目标，并减少与外人的接触，逐渐养成了冷漠的性格。
但这次的意外，却好像是给了她一个信心。
她成功逃脱了魔障，成功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仿佛是向那个魔修父亲、也是向其他所有歧视误会她的人有力说明，她并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她会成功守住自己的本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师尊也可以放心相信她了。
姜阮有些头疼：“我们还得找我师父汇报这次的情况。”
家长多就是这点不好。
南清筠抿了抿唇：“师尊别怕，弟子来说明就好。”
姜阮挥了挥手：“算了，不急，反正明天掌门还要见你；况且问题不大，掌门都没说什么。而且，我觉得这次你肯定是被别人坑了。”
她说出了掌门的推测。
姜阮：“我觉得掌门说的很对。毕竟最近也不太平。只是不知道那个魔修是专门针对你，还是针对我们这一行人，还是只是碰到了，随手为之。”
南清筠缓声道：“无论如何，弟子都是珍重保护自身的。当然，也会保护好师尊的。”
姜阮失笑：“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啦，你只需要好好修炼并保护自身就好。”
南清筠抿唇，“这次因祸得福，弟子实力精进不少。”
姜阮像是逗着她一样：“那你来说说，你精进了多少啦？”
南清筠眼底带着微光，“再修行一段时间，便可到筑基三阶。”
“……”
姜阮忽的停下步伐不动了。
南清筠也随之停下：“师尊？”
姜阮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气：“筑基三阶？”
南清筠点了点头。
她有些误会了，以为姜阮是觉得她实力上升太慢，于是立刻保证：“弟子会努力修炼，争取在三个月内升入筑基三阶。”
姜阮咬了咬手指，细思极恐。
她之前代入了高魔修仙世界观，因此第一反应是：筑基啊，那没什么的。
但她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他们这是低魔世界啊！！
金丹都算是小有成就了。
换句话说，筑基也很了不起了，更别说是筑基三阶或筑基大圆满。
尤其是，南清筠，她，还是个新人弟子啊！
她才及笄没多久啊！
作者有话说：
（如果是公的话）
姜阮：噶蛋套餐了解一下
梦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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