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哽在喉中。
——你是顾楚楚？
“是的。”顾楚楚也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部长的女儿竟然是自己在滑冰场看上的那个女孩子，不得不感叹，世界还真是小。
冷梓夕蹙眉犹豫了片刻, 还是决定先处理当下的事情, 冷淡地说道：“我妈告诉你过来处理什么事了吗？”
“部长告诉了, 我已经联系好了, 到时候直接打电话和那面联系就可以。”
“嗯。那你现在这先呆着吧。”冷梓夕说完便转身往监护室里走，就不再管她。
顾楚楚知趣地没有跟上去，而是坐在那里, 心里还有些庆幸能再次见到冷梓夕, 其他的事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顾楚楚寻声望去, 见两个女孩急匆匆地赶来, 其中一个她还比较熟悉, 不过那女孩眼里根本没有她, 掠过她直接冲过来推开监护室的大门。
萧言景进到监护室看到病床上满身管子的萧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脚步却迟迟不肯再往前移动,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眼里尽是无助与不可置信。
她下了火车，冷梓夕才在电话里告诉她萧云已经快不行了, 让她尽快赶过来。当时她脑子嗡的一下, 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萧言景一路催着席若离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此刻, 站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萧云,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独。
“妈妈，言言回来了。”好半响，萧言景才轻轻地说道，唯恐惊扰了萧云。
她一步一步地往病床前走去，每迈出去的一步仿佛都踩在自己的心口上，她颤抖地握住萧云的手，一只手抚摸着萧云的脸庞，“妈妈，你是不是在跟言言玩游戏，不要这样吓唬我，我真的会怕。”
“妈妈，言言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起来，好不好？”她轻柔地把头埋在萧云的怀里，担心压到萧云。
萧云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此时不知是感知到萧言景的到来，还是听到了萧言景的话，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已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嘴不停地嗫嚅着，萧言景凑到她的嘴边，才听清她呢喃，“言……言，要……幸……福。”
说完这句话，萧云带着不舍最终还是离开了，手从萧言景的手中无力的垂落在床上，仪器上发出了“滴”的长音。
“妈妈，妈妈，你醒醒，醒醒啊！”萧言景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摇晃着萧云。
此时医生走进来想要上前查看，碍于萧言景趴在那里，只好出声劝说道：“家属冷静一下，医生需要检查病人的情况。”
冷梓夕伸手将萧言景揽在自己的怀里，心痛的安慰着，“言言，你这样妈妈会走得不安心的。”
“阿梓，妈妈只是睡着了，对不对？”萧言景靠在冷梓夕的怀里小声的呢喃。
冷梓夕眼泪掉下来，轻拍着萧言景，看着医生将萧云身上的仪器一点点的撤下，萧云面容很安详，嘴角带着淡的几乎不可见的笑容。
萧言景听不到周边医生说了些什么，她只看到医生最后为萧云盖上了白布，她疯了一般地推开冷梓夕扑上前，抱着萧云的身体，流着眼泪呢喃，“妈妈，不要离开我，不要留言言一个人。”
萧言景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心酸。
冷梓夕和席若离好不容易把她从萧云身上拽起来，冷梓夕紧紧地抱着她，“言言，别这样，你还有我。”
萧言景闻到熟悉的薄荷味，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寻问她，“阿梓，妈妈不要我了！”
“没有，妈妈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爱着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不，妈妈不喜欢我哭。”萧言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只要我不哭，她就能醒来，就能醒来。”
站在身旁的席若离眼圈一点一点泛红，萧言景这样比大哭大闹更让人心疼。
冷梓夕除了紧紧地拥着萧言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这种生离死别的痛不是两三句话就可以抹平的。
眼看着萧云被医生推了出去，萧言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和自己聊天的人，这一秒怎么就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也许是情绪的崩溃，直接晕在了冷梓夕怀里。
“言言，言言……”冷梓夕吓了一跳，直接将萧言景横抱起来，喊道：“医生，快，快看看她怎么了？”
简单的检查后，医生告知萧言景是伤心过度，再加上最近可能休息的不好，也一天未吃饭，才导致的昏迷。
顾楚楚很有眼力见，自觉地跟着医生去处理萧云的后事，虽然她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不过她很清楚今日前来的身份和作用。
冷梓夕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萧言景，她比之前更瘦了，却更加的美丽了，睡梦中的萧言景，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睡得并不安稳，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眼角的泪水缓缓的流下！
冷梓夕握着萧言景冰凉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心像被撕裂了般，狠狠地疼了起来。
“妈妈……”萧言景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
冷梓夕赶紧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乱动，“言言，医生再给你打葡萄糖呢。”
“妈妈她……” 萧言景看向冷梓夕，眼里带着某些期待，泪水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冷梓夕的手背上。
她多希望冷梓夕此时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恶梦，醒来妈妈还在等着自己。
冷梓夕好似被烫到了一样，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眼睛却不敢正视萧言景，那句话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再刺激她。
“是真的……，我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是不是？”随着空气中的寂静，焦急且期待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失望与怨恨，最后变成绝望，萧言景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也许我还可以再多陪她一些日子！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话。你怎么可以才告诉我，你说话啊！为什么啊！明明之前她身体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萧言景丝毫不管手上的输液针头，捶打着她，冷梓夕任由她发泄，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
“我妈妈在哪里？”
见冷梓夕默默地流泪不说话，萧言景使劲地推开她，“你说话啊，妈妈现在在哪里？”
“言言，妈妈在医院的停尸间，正在等待殡仪馆的人来拉走。”冷梓夕没有错过萧言景眼里的怨恨与失望。
“带我去。”萧言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两人目光相对，半响，冷梓夕垂下眼睑，点头应道：“好，我带你去。”
萧言景不顾冷梓夕的阻止，直接拔掉手上的针头，来到停放萧云的房间，她推开门，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握着门把手对着身后的冷梓夕淡淡地说道：“我想自己进去陪妈妈说说话。”
说完，也不管冷梓夕的反应，径直走进去，将门关上，也将冷梓夕关在了心门之外。
门关上的那一刻，冷梓夕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倚在门边的白墙上，一动不动。
萧言景掀开盖在萧云脸上的白布，映入眼帘的是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不言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嘴角有一道浅弧。
“妈妈，言言来陪你说说话。”
她缓缓地坐在地上，声音满是凄凉与悲伤，“妈妈，你还记得当年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经常为了一顿饭发愁吗？我偷偷地想要帮着你做一些手工活，呵呵，却被你狠狠地教育了一顿，那也是你唯一一次动手打了我。”
“那时候我没有哭，而你却为了这件事，抱着我哭了好久，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电影快拍完了，以后你在电视上就能看到我了，孤儿院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啊！”
“砰砰砰……”窗外放起了烟花，迎接新一年的开始。
萧言景早已泪流满面，看着烟花轻声呢喃，“妈妈，新的一年了，元旦快乐。”
外面的热闹并不能暖和萧言景冰冷的心，那些喧闹与她无关，她只想和萧云说说话，只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殡仪馆的车到了，顾楚楚带着人走过来，见冷梓夕站在门外，走到她面前，“车已经来了，现在要把人拉过去。”
冷梓夕点头，看到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席若离，“你帮我联系一下她室友，让她们明早去我家。”
“好。”席若离抱着一个大盒子走过来，“这是刚刚在病房收拾的遗物，我先放回车里。”
“嗯。”冷梓夕抿了抿唇，推开门走到萧言景身边，蹲下身子柔声说道：“言言，车来了，我们得先出去了。”
“嗯。”萧言景想要起身，可长时间一个动作，导致四肢有轻微麻木感，踉跄了一下，幸亏冷梓夕急忙扶住她。
可萧言景挣脱开冷梓夕的手，颤抖地将白布给萧云盖上，强忍着心里的疼痛，呢喃着，“妈妈，你别怕。”
一行人将萧云送到殡仪馆，顾楚楚跟冷梓夕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全程萧言景一言不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冷梓夕牵着自己的手，不回应不反抗。
所有的手续都办理完之后，冷梓夕载着萧言景回到梓山公寓，帮萧言景把羽绒服脱掉之后让她坐在卧室里的贵妃椅上，去浴室给浴缸里放好了水，才走到她身前蹲下来，轻声询问：“我们去洗澡好吗？”
萧言景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漠然点头，冷梓夕领着她到浴室，“你能自己洗吗？”
萧言景也不看她，穿着衣服直接坐进浴缸里，冷梓夕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离开浴室。
冷梓夕不放心她，坐在衣帽间门口等着，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整过去一个小时，浴室里没有一点动静。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突然想到，萧言景不会做傻事吧？
冷梓夕顾不得其他，惊恐地打开浴室的门。
萧言景抱膝坐在水里，眼里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就连冷梓夕开门都没有丝毫反应。
“言言……”冷梓夕怕惊扰到她，走上前轻轻地叫道。
萧言景听到有人喊自己，本能地抬眸望去。
“水都凉了，别感冒了，我帮你冲一下，好吗？”冷梓夕起身将花伞拿过来。
果然如意料中没有得到萧言景的回答，冷梓夕神色暗淡了几分，温柔地替她褪去衣裤，好在萧言景没有一丝反抗，她调好热水将花伞的水流对着萧言景冲洗，简单地洗了一遍，用浴巾给她包好，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睡一觉。”
萧言景闭着眼不看冷梓夕，待她离开后，才重新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鼻梁，滴到枕头上，眼泪在这个黑夜静静的放肆。
她知道自己不该埋怨冷梓夕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跟冷梓夕说话，是不想将自己现在的情绪发泄到她的身上，更多的那一部分是自己的懊悔，如果不是她那段时间心思都在冷梓夕身上，她也不会察觉不到妈妈生病，如果不是因为贪恋和冷梓夕在一起的日子，她也不会那么久不回孤儿院，如果不是……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她怨冷梓夕到妈妈最后一刻才打电话告诉自己，可她更恨自己的自以为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冷梓夕，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今后，她的人生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有人给我留言说虐虐更健康，牛刀小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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