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粘了一点玻璃碎，医生在小心地清创，之后还要缝针，杨迩不敢看，忍着痛偏头朝向门外。
程椰在外面打电话，刚接完一个又来了一个。
杨迩想了想，也不管医生在那操作什么了，用左手给叶玖分享医院定位。
小富婆秒回：？？？
杨迩不废话：！！！
小富婆：30分钟。
杨迩欣慰地放下手机，安心感受疼痛，门外程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样子要结束通话进来了。
程椰进门，小姑娘身姿端正，面无表情，抿着唇。
“怎么样了？”
“快好了，一会儿再缝个针，问题不大。”
“缝针？”程椰走到她身边，顺手摸她的后脑勺，问医生：“会留疤吗？”
冷酷医生头也不抬：“多少会留一点，看后续恢复时注不注意。”
程椰正想多问几句，小姑娘仰头对她笑：“没事儿，人在江湖，哪能没点小伤小痛的。”
医生给她这两句整的终于不严肃了，还有空瞥她一眼。
程椰一时无语，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太会说什么体贴的话，觉得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顿了下，摸摸小姑娘的头，尽量温柔：“午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
尽管杨迩贼想和程椰一起呆着，但也知道程老师浪费多少时间在这儿，晚上就要延迟多久下班，能休息的时间就要相应的减少。
“我朋友一会儿过来会给我买，程老师有事先回去忙吧。”
程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姑娘今天是因为要护着她才遭这趟罪，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负责到底，但公司那边确实有事情，长沙的材料，段总不放心，又要修改一个地方，底下的人拿不准，段总也想听她的意见。
杨迩见她犹豫，主动用后脑勺蹭蹭她的手，让程椰放宽心：“真的，就是上次那个豪车的主人，无业小富婆，她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就到了。”
程椰看她紧张又乖巧的样子，斟酌一会儿，叹气：“那行，我陪你等她过来再走。”
“好。”
程椰坐下来，把手机按静音，盯着医生处理伤口，思考着一件件事要怎么排时间，盘算了一圈又回到杨迩身上：“我一会儿给林阚打电话解释你的情况，你这边处理完后就回家休息，你那朋友能照顾你吗？”
“嗯嗯，放心吧。”
小富婆不可以，小富婆的金钱可以。
之后程老师宛如交代后事，处处不放心：要多久能愈合？什么时候能拆线？恢复期间要注意什么？吃东西要忌口吗？晚上洗澡怎么办？
最后总结：“要不明天也请假吧？”
杨迩笑，又又又觉得程老师可爱：“没什么问题，阚阚姐那边也很忙，明天看情况，不舒服我会和阚阚姐说的。”
程椰点头，解锁手机：“我手机号你有了吧，再加一下我微信，有什么情况跟我说。”
杨迩看着眼前的二维码感慨，曾经有一张微信名片摆在她面前，她没敢加，兜兜转转后，她要当着这个人的面扫码，添加好友，见证她当着自己的面收到通知，通过好友。
杨迩想，她完了，程椰将会在她的生命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那小草有了养分只会扎根、疯长，在她并不大的、光秃秃的园子里悄无声息又不容忽视地走过春夏秋冬。
在24岁这一年夏天，她坐在离程椰仅仅半米远的简陋凳子上，用左手艰难地给程椰发了第一条微信：“我是杨迩。”
伤口清理完，缝针很快就结束，叶玖还没到，程椰陪着杨迩坐在医院一楼大厅等，小姑娘受伤的手搭在腿上，衣服、裤子上还有干涸的咖啡渍和一点血渍，哪还有树下的那派悠闲淡然。
程椰心软，用指尖轻轻描摹伤口周围，担忧道：“哎，这要是留疤多明显啊。”
杨迩目光跟随着她的指尖，觉得暧昧，程老师肤色白，指尖施一点点力气就显得粉嫩，然而表面还是故作正经道：“英雄救美的代价罢了，习惯了。”
程椰被她带离思绪，见她乐观也不纠结了，还陪她瞎侃：“哟，看来还经常英雄救美。”
“马马虎虎叭，今天救得这个最美。”
程椰笑，眉眼舒展，将手往下挪，轻轻拍她手背：“你就贫吧。”
杨迩歪头对着她笑，小虎牙都藏不住了。
程椰被这个笑容惊艳，好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杨迩，她忽然记起下午的那个意外，气息干净温暖，怀抱坚定有力量，程椰当时没有多想，此刻更是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小姑娘和她的年纪一样，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杨迩！”超大声的平地一声吼，整个大厅都静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在杨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叶玖已经冲到她面前：“怎么进医院了？啊？”下一秒，发现了她的伤口，又大声道：“怎么搞的？怎么还缝了针？！”
杨迩：我想静静。
程椰一开始担心这风风火火的小姑娘照顾不好人，但叶玖精神状态恢复正常后询问医嘱，和程椰打招呼、感谢都很老练，倒让程椰刮目相看，放下心来。
程椰要回公司，杨迩提议让叶玖顺路先送程老师，程椰点点头，也不客气。
三人走出大厅，叶玖还在往外走，杨迩疑惑：“去哪儿？不去停车场吗？”
叶玖回头瞪她，又看到她旁边的程椰，觉得要给孩子留点面子，吞下了飙到嘴边的国粹：“跟着走就是了，少打听。”
医院大门口，保安正在骂骂咧咧，小富婆的豪车就停在路边，十分嚣张。
杨迩悟了，彻底闭麦了，程椰也看明白了，轻笑出声。
叶玖才不管身后的人，上前给保安塞了200块钱，小嘴叭叭地又是卖惨又是彩虹屁，三分钟把保安大叔给哄好了。
随后在车上，叶玖顾及程椰，不怎么讲话，反而是程椰见快到公司了，叮嘱杨迩：“注意伤口，好好照顾自己，有问题给我发微信。”
“嗯，我知道的，放心。”杨迩认真回答，叶玖从后视镜瞥她。
等程椰下车，叶玖终于憋不住了，“温柔”地说：“来，坐前边来，我们来算算帐。”
杨迩不敢不从，落座后主动坦白：“就是小孩打闹，玻璃碎了，正好划到我了，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不说详细点？我以为你字都打不动了，衣服都没换，拿起钱包一路狂飙，车扔门口就往里冲。”
“手疼，打字也疼，谢谢您，祝您永远富有。”心虚，超小声。
“行，这个问题先过，下面进入我问你答环节。”
“好的，您说。”
“刚刚那个是你们公司的？”
“不是，隔壁公司的。”
“上次说副驾出问题，是送她？”
杨迩明白了，叶玖是看出来了：“……是。”
叶玖得意：“呵，小样儿，还想逃过我的眼睛。”
叶玖和杨迩认识6年了，有时候请杨迩陪她谈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俩人在席间默契到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她太了解杨迩了，杨迩这个人，对别人向来留三分，话不说死，事不做绝，有些圆滑，做事情时稳重又强势，但若是纳入她的保护范围内，那必定是毫无保留，劳心劳力的为人考虑，她将私人生活切割的很干净，纯粹、执拗、正直。
这是叶玖最欣赏她的地方，她见过太多精明圆滑的所谓资本家，也见过许多单纯自大的所谓真性情，可是杨迩不一样，她知世故而不世故，进退得宜，心中自有章法。
上次关于副驾的问题，杨迩含糊其辞，叶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今天急急忙忙到医院，好家伙，人好好地坐在休息区，对着旁边的女人笑得春心荡漾。
“说吧，什么想法啊，人喜欢你吗？”
杨迩沉默一会儿，慢慢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她应该没把我当回事，我跟她差距太大了。”
叶玖挑眉：“什么意思？怎么差距大了？我看她刚刚对你还挺关心的。”
“各方面都有差距吧，她对我关心是照顾小孩的感觉。”
叶玖见她这样，也不八卦了：“那你后面怎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啊，我都还没毕业，打算也没用，当个前辈看看，偶尔能聊几句就好了。”
叶玖舍不得她这么想：“反正不管怎么样，开心第一名，别委屈自己。”
哪能不委屈呢，杨迩想，人类是贪心的动物，搭上话了想多聊一会儿，见到面了想再见一次，触碰到了想紧紧拥抱，成为朋友了想要更亲密的关系，人有欲望就会有失望，有失望就会有委屈。
只要她坦然面对自己对程椰的感情，必然会委屈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无处可逃，她能做的仅仅是珍惜片刻的欢愉。
叶玖像是憋了很久，又说：“不过我当时一看那小姐姐，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就直觉你懂吗，觉得你就会喜欢。”
杨迩：你懂的有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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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玖：一些直觉（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