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桑芜试探性地叫了声宋苒的名字后, 她才骤然回神。

  她深深看了桑芜一眼,继而询问医师:“手术风险多大?”

  “不到7%,做完这个手术后夫人可以今天出院, 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况, 这一周内还请您多加注意夫人的身体,不要让她过度劳累。”

  抢在宋苒之前,桑芜点头:“可以, 现在就安排吧。”

  宋苒安抚性地拍了拍桑芜的肩膀, 示意她别急:“手术时长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

  思衬了番,最终宋苒还是尊重桑芜的个人意愿, 同意了她立马进行手术。

  距离手术开始还有十分钟, 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宋苒的脸色比桑芜这个即将进手术室的病人还差。桑芜瞅了眼,宽慰道:“别紧张, 没事的。”

  宋苒侧眸望她,眸色渐明朗:“嗯,我在外面陪你。”

  “好。”

  两人心情都算不上好, 没有多聊其它。手术室一切准备就绪,桑芜被医务人员带走时, 宋苒不由得站了起来:“桑芜。”

  “嗯?”

  “别害怕,我在外面陪你。”她又重复了遍。

  清浅梨涡尽显, 桑芜扬起了唇:“知道了。”

  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时,宋苒忽然攥紧了自己的手。

  自从听到桑芜要做手术后, 她的心情就不由她控制般朝下直坠。

  各类心绪交织涌上心头, 她隐忍着沉默不言。

  顾彦琛出现的时间点为什么这么巧?

  而且还恰好在桑芜发情期前给她下了违禁药?

  如果没有薪县的雨潮, 那桑芜只能硬生生地熬过去整个发情期。

  做出这个行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如他所说, 他喜欢桑芜, 所以不想桑芜在发情期间被她标记?

  可是太巧了。

  就好像一切都早已布置好了似的。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么真正有资格有筹码博弈的人,仿佛只有男主。他仿佛是游戏里的bug,但又游离其中。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沉沉浮浮,在某一刻,宋苒忽然有一股无力感。

  她的筹码又是什么?从顾彦琛的种种表现不难看出,他根本不惧怕宋家背后的权势。不仅是他,就连安苑阮也是,他们似乎就不把宋家的威胁放在眼里是,顾家和安家仿佛只是他们的棋子。

  即使宋家真正地整垮两家,他们似乎也不会深陷困境。

  手术室的红灯在皎洁的地板上划出红线,长直发掩住宋苒的大半张脸,她双手交叠虚握,神色不明。

  .

  两个小时后,红灯熄灭。

  从里面率先走出的是给桑芜亲手操刀的主任医师,她摘掉口罩,眼底闪过几分笑意:“您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夫人很坚强,全程都没有喊疼。”

  这个消息让宋苒松了一口气,心安之余她又心疼了起来。

  人在醉酒的时候反应是最真实的,小猫咪明明不耐疼,可医师却说她全程都没说过疼。

  她抿直了唇,低声询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需要再等几分钟。”

  “术后又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您还有时间详细跟我说说吗?”

  医师有些意外,她笑吟吟道:“注意事项都跟在药放在一块了,那上面写得很清楚,您回去仔细阅读就好。我还有一台手术要赶,先不奉陪了。”

  宋苒礼貌道:“谢谢医生。”

  “不客气。”

  她站在门口等待,一颗心早已飞到了手术室内。

  大概五分钟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护人员将桑芜推了出来。她坐在轮椅上,往常嫣红的唇色此刻有些发白,脸颊血色尽失。

  宋苒快速凑到她身边,蹲身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了。”

  将她沾着汗的发丝拂到耳后,宋苒柔声道:“刚刚医生跟我说你很棒,谢谢宝宝,你真的好棒。”

  说完,她俯身虚抱了抱她,继而站起身接过推车。她朝医护人员感激地笑了下,随后便推着桑芜进了电梯。

  医院大厅二楼是拿药点,两人排了十分钟队才拿到手。

  这十分钟里,每过一会宋苒就会低语询问桑芜的情况,确定桑芜不难受她才放心。

  面容姣好的两名女性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不远处正死死盯着两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

  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三五成群正悄声议论着什么,只有她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桑芜的脸。

  推车到停车场时,空旷无人,宋苒先将车门打开。

  轮椅是可以折叠的,桑芜虽然酸软无力虚弱至极,但却没有任何外伤,因此她打算将桑芜抱上后驾驶座,而后将椅子放进后备箱。

  她正俯身凑到主驾驶位想按键打开,可在按下之际,她却听到了轮椅滑动的声音。

  宋苒立马转身去看车门旁的桑芜,却只见轮椅车带着她滑向了不远处的石柱,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车门旁的成芋渟。

  她高扬起下巴,满脸得意和泄愤。

  宋苒顾不得想太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桑芜旁边,想要拽住轮椅。但还是慢了一步,轮椅与石柱相撞,发出了砰的响声。

  相撞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回响,好在桑芜在相撞前的一秒,及时躲开跳下了车。

  白色的裙摆掠到小腿处,细腻柔嫩的皮肤因为跳车时的擦伤泛起了红,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狼狈,但这幅画面冲击却又分外具有美感。

  宋苒快速抱起她,细致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桑芜沉默不语,只有在宋苒问她要不要回去包扎时,她才摇了摇头。

  不远处一直被冷落的成芋渟再也无法忍受,她朝两人的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们:“不是吧,这也能摔着,你这样在贫民窟里是怎么生存下去的?不会真是..”

  尖锐刻薄的话即将涌出口时,宋苒浑身低气压到有些吓人,她低声呵斥:“在我还能忍得住前,你最好别再乱说话。”

  成芋渟委屈地噘嘴:“苒姐我又没说错什么。”

  “是你推的吗?”宋苒面无表情道。

  “不是我,是她自己没注意。”成芋渟连忙无辜道,“我只是刚刚在大厅看到苒姐了,然后想着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所以就跟着过来跟苒姐你打个招呼。”

  宋苒丝毫不觉得她的解释具有可信度。

  上次成芋渟闯进她们家里,想要对宋苒动手的时候,她当时念及她是个女孩子,而且也没什么坏心肠,更是在原身落魄后唯一帮过她的人,所以她只是让她道歉又略施警告后就让她离开了。

  但这次不一样,桑芜跟她没有任何纠葛,她还坐在轮椅上,明显是个病人,可成芋渟心底却丝毫没有纠结便下了狠手。如果桑芜真的在她面前受了伤,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她会做出什么。

  被男女主搅得绷紧的思绪因为成芋渟这一举动彻底绷断。

  她目若冰霜,口吐厉语:“我的爱人从没对你有过任何伤害的举动,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人身攻击,甚至是动手伤人。成芋渟,如果你想明天还能安然无恙地呆在锦城,那就最好现在道歉并且主动回成家祠堂跪一个晚上。”

  “祠堂?”成芋渟嗤笑了声,“你让我去祠堂跪一晚上?因为她?”

  祠堂是成家最隆重的地方,一般都是家族内有人犯了大错才会被罚跪祠堂。

  “你也可以选择另外一个选项,我想成家主应该不会不高兴我将他的女儿送去临北分点锻炼几年。”

  临北是目前最穷困的边境,那里地势险阻,交通堵塞,民风淳朴,人均收入不到一千。宋氏在那有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分点,去那锻炼几年,无异于由奢入俭,改头换面。

  成芋渟怨恨地瞪了眼沉默的桑芜,她不甘心道:“苒姐,我是不小心的,我没想推她..”

  “已经是第三次,你之前弄得那些小动作我不是不清楚。”

  最后一点希望被宋苒冷漠的目光磨灭,她像是在囚笼里不断挣扎的野兽,愤懑怨恨后,只能低头认输:“对不起。”

  宋苒面不改色:“大声点,你是说给谁听的?”

  “对不起。”尖锐的美甲仿佛要刺进手心里,成芋渟转头向桑芜道歉,在宋苒的注视下,她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抱歉,今晚我会去祠堂跪歉,对不起。”

  桑芜安静地看着,从开始到现在都未置一词,仿佛置身事外。

  宋苒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副驾驶座,柔声道:“我马上回来。”

  她将轮椅折叠放进后备箱后才觑向站在原地的成芋渟,往常温柔的神情此刻不复,她冷声道:“你走吧,记得遵守你的承诺。”

  两人擦肩而过时,成芋渟很小声地问:“苒姐、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宋苒没有留有任何余地:“从来都没有任何可能。”

  可能这个字只会在她和桑芜间出现。

  她只想属于桑芜。

  说完,她绕过车身,关阖车门,扬长而去。

  车子驶出医院后,她在不远处的园林路边停下了车。副驾驶座的人一直不说话,这让宋苒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她拿出车子里的小型备用医药箱,温声哄道:“不去医院了,姐姐给你擦点药好不好?”

  桑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双琉璃珠般的杏眸干净澄澈。

  “是不是...”生气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坐在她身侧的小猫咪便主动撩起了裙摆至小腿肚,露出涔出血渍的擦伤。

  宋苒莞尔,仔细地拿着棉签先给她消毒。

  车窗将车内外隔绝成了两个空间,桑芜认真地看着眼前人细致又小心的动作,羽睫轻颤。

  她错了。

  不是她推不开,逃不掉,而是她在明知可能是危险的情况下,还心甘情愿地坠入宋苒编织的情网里。

  无论过去她怎么暗示、欺骗自己,但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

  她在为宋苒心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观阅留评和灌溉!挨个啵唧一口(≧u≦)

  心动值开始飙升!

  其实是双向吸引喔。

  ps:为了防止误会,解释一下——宋苒苒说把成芋渟送去临北那句话只是佯装威胁哦,她不会真的那么做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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