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庐步履蹒跚, 跌跌撞撞地扑向前去, 与暗卫一起控制住了姜琼华手中的刀。

  “丞相万万不可做出此等自伤的事情!您冷静些,放下刀……”伯庐吓坏了,连忙劝道, “您若是难受,先别在这里待着了, 老奴陪您去梅园走走, 说不定心情就好些了。”

  姜琼华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昧地自说自话道:“她走得那样急, 留孤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伯庐哆哆嗦嗦地劝:“明姑娘也不想看到您这个模样,您不要做傻事。”

  “伯庐。”姜琼华神情麻木地看着虚无的前方,问道,“你觉得孤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吗?孤这样的人, 除了她,所有人都盼着我死。不如随她去了, 一了百了。”

  伯庐听得胆战心惊,不得不紧急说瞎话道:“丞相,今日我已经找来了那术士, 明姑娘没有死的。”

  “什么?”

  只有这句话能唤回姜琼华的理智, 她眼里的绝望慢慢退去, 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来。

  “你说什么?是在骗孤吗?”

  “术士说,明姑娘复生了,只是有些精神疯乱。”伯庐知道姜琼华最在意什么,便对症下药地说道,“丞相,您还记得吗,当初明姑娘在马车上问过您,若她疯了,您还要不要护着她……”

  姜琼华记得,姜琼华一直记得。

  她肩头猛地一颤,红着眼眸看向伯庐:“孤的忆姝现在在哪儿,孤要去找她。”

  这个……

  伯庐还没有想好怎么编。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明姑娘的下落暂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派人去寻。”

  姜琼华静了静,突然淡淡地出声对伯庐道:“你不会是在骗孤吧,孤不觉得明忆姝还肯复生在这世上。”

  这确实是谎话,但伯庐也知道怎么让对方更相信一些,于是说道:“丞相可以去掘开明姑娘的棺木,看看尸骨是否和当年的唐广君一般凭空消失。”

  常言道,不与死人究过错,丧葬之事在当今世上很被人们重视,哪怕是寻常的仇敌,都不会掘开棺木去鞭尸,因为打开已经下葬的棺椁会惊扰亡魂,让已经死了的人也不能安稳转世。

  伯庐坚信姜琼华是不会这样做的,所以才这样大胆地出言提建议。

  姜琼华:“你说的不错。”

  伯庐:“……”

  他一时间有点哑然,不敢想他们家丞相居然接纳了这个提议,居然完全都不顾丧葬礼义,也不觉得这一举动是否会有什么不妥。

  “她入葬时孤没有去看,是孤的不对,孤想去再看看她安眠的地方。”

  经伯庐的提醒,姜琼华有了个更好些的想法,她起身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簪,突然觉得这东西太脆弱易碎了,不如换一件东西来容她睹物思人。

  比如,尸骨。

  她的忆姝很美,哪怕只剩下枯骨,也定然是清秀漂亮的,姜琼华低头沉默良久,觉得去掘墓也是可行之举,若是明忆姝尸骨凭空消失,她便派人去寻对方,如果尸骨还在,她就把明忆姝的尸骨接回府上,日日瞧着守着,也能算作相依相伴。

  伯庐一见姜琼华的神情就知道对方真要去开棺了,于是连忙想着先拖住对方,自己先一步去取走明姑娘的尸骨,这样等丞相来了,就会以为明姑娘真的没有死,真的复生了,丞相她也能好受些,不会整日消沉,每夜自我折磨。

  “丞相,您可还记得那位拦过我们车马,有疯疾的老妪。”

  伯庐说,“那日您问我为何对方的疯病痊愈了,我下去后打听了这件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老妪原本是疯着的,疯了很多年,一直靠自己唯一的女儿照顾生活。后来,她女儿在红玉楼出了事儿,变得疯疯癫癫,她反而不疯了,老奴去问她时,她说——

  自家女儿疯掉后若是没人管,会像她一样去大街上捡垃圾吃的。

  她不能疯下去了,不能任凭自家女儿和她一样屈辱,做个被人唾骂的疯子。”

  只是简单几句话而已,姜琼华听后,却是湿了眼。

  她想,就像伯庐说的那位老妪一样,她也不能疯,她的明忆姝万一复生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还有着疯病,她需要及时去护着对方,不能让那样爱干净的明忆姝像是疯姑娘一样去街上捡烂菜叶吃。

  她不忍心看到那样的情景,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孤答应你,在找到她之前孤不会率先疯掉。”姜琼华说,“孤不放心她,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放心。”

  伯庐顿了顿,顺其自然地把自己的提议说出口:“丞相,眼下天还黑着,您如此心神操劳,不如先将那术士和老妪接来说说话,老奴先去明姑娘墓前派人去准备,等明儿天亮了,您再去也不迟。”

  姜琼华看似没有多想,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意思:“去办吧。”

  伯庐如蒙大赦,心中万分焦急地想要去先一步把明忆姝的尸骨藏起来,他走得很匆忙。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姜琼华视野里。

  姜琼华端坐那里,冷冰冰地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什么好运多福之人,知道天下根本不会有这样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她的明忆姝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会复生呢。

  伯庐在骗她,她看出来了,对方走得急,是想要率先把明忆姝尸骨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