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背对着卞雪意, 好让卞jsg雪意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眸的低垂而?在眼底拢了一团阴影，将她内心的不甘、懊悔、羞愤和不舍，全都掩藏起来?。
卞雪意跌坐在地上, 从她角度看去, 完颜玉的身影半隐藏在黑暗之中, 高大而?又遥不可?及，那是皇权的威压，是郡主和平民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是卞雪意伸出去却又缩回来?的手。
完颜玉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卞雪意把帕子?放在自己手上，却听到一声无辜的问。
“帕子?？”
两个?字像雪花一样, 轻轻地从卞雪意的口中说出来?，但落在完颜玉的心上，这两个?字就变得沉重, 重得陷进她的心里, 留下深深的压痕, 抬也抬不起来?。
“帕子?。”完颜玉转过身去，心如?死灰般重复了这两个?字。
完颜玉阴鸷的眼眸对上卞雪意澄澈无辜的眼神, 她听到自己的心底里传来?破碎的声音。
姐姐脸上是这种神情?, 不是装的, 那帕子?，她早忘了，也或许早丢了。
“什么帕子?？”卞雪意没法子?，硬着头皮问道。
“哈，”完颜玉脸上忽然出现了奇怪的笑容, “看来?，已?经丢了。”
卞雪意看到完颜玉的笑, 知道她是在生气。
完颜玉的心像是坠入水底的月亮，沉了又沉，绣那些东西，她会，也不费力，也不过扎了两次手，出了一点?血，她无痛觉，好像是不应该为一块绣了生辰的手帕而?惋惜。
可?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到自己绣东西送人，何况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送出去的东西。
“没事，我一点?也不在乎，一块手帕而?已?，”完颜玉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姐姐，一直以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郡主请讲。”
好一声“郡主”，好生分！
完颜玉的心又抽了一下，针扎一般地疼。
“你为何离开？”完颜玉问，“初时，我以为你是为萧慕青，后来?，我以为你忠诚于秋奈帝姬，结果，两个?都不是。我不是那吃人的阎罗，你想从我身边离开，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为何，为何要编造谎言？”
卞雪意咬紧了嘴唇，想着距离金缜动身已?有数日，金缜或许已?经将消息带到，于是，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初时，我没见过郡主你的时候，只知道外界的传言，她们说你是个?嗜血的魔头，故而?我惧怕你，”卞雪意说，“后来?，我与?郡主你相处……”
卞雪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完颜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身子?朝卞雪意那边侧了侧，她想要看清卞雪意的模样，想知道卞雪意说起自己时的神情?，更想知道，在卞雪意心中，自己与?其他人一样吗？
“我觉得郡主你很孤独，站在高处的天才，有超越同侪的心思……”卞雪意说着说着，忽地又感觉这话僭越了，便?不再继续下去，只说，“了解的越多，我越是知道，郡主你不是她们口中那样的人。”
“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离开。”
“我此番北上，是要投奔一位友人，我称她为元姐姐。”
完颜玉听到此处，心下了然：“想不到，你竟然与?妖道元寄雨有些渊源。”
“虽然不知郡主你对元姐姐多少了解，但我可?以肯定，她绝不是什么坏人，更不可?能是郡主你所说的妖道。”
完颜玉闷哼一声，并不赞同。
“郡主你杀元姐姐的心意无可?动摇，但我又决不允许元姐姐死在我眼前而?置之不理?，所以……”
完颜玉道：“我来?替你说。所以你才几次三番要离开。如?今，你能坦然将此事说出，想来?已?经有别的人替你送信了。”
“郡主冰雪聪明。”
完颜玉只是孩子?气地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在姐姐心里，我是独一无二的蝴蝶，没想到，那个?位置，已?经有了人啊。”
要是有了人的话，你早告诉我，我就不来?了。
你早跟我说的话，我就不会飞蛾扑火了。
“郡主……”
不待卞雪意说完，她的下巴被完颜玉擒了起来?。
完颜玉盯着她盛满盈盈水光的眼睛，说：“我不会放你走到，因为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元姐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就算你派人送了消息又怎么样，我想做的事，从来?都做得成，我一定会杀了她，而?且，会让她死在你眼前。”
卞雪意很确定，刚才自己无意中说的哪句话一定触动了完颜玉的逆鳞，完颜玉在赌气，但完颜玉要做的事，是一定会继续做的。
“姐姐，”完颜玉说，“从此刻开始，你须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若逃一次，就抓一次。
卞雪意也明白，先前自己能全身而?退并非是自己谋划得当，而?是因为完颜玉放过了自己。
眼下，完颜玉发了话，自己恐怕再不能离开了。
“那莫听呢？莫听能跟我一起走吗？”卞雪意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小丫鬟。
军士们不敢回头，但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个?女子?真是不识好歹，面前的可?是嘉世?郡主，这女子?自己已?经是阶下囚，又凭什么同郡主谈条件？
卞雪意自己也意识到这问题了，亮晶晶的眼眸垂下去，不做声。
“她自然要随行。”
完颜玉的一句话，让卞雪意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像是为了撇清关心的嫌疑，完颜玉说：“留她在，牵制你。你若想逃，先想想她有几条命。”
说罢，完颜玉走出去，交代军士给卞雪意寻一身新的衣服来?。
那一截雪白的腰肢露在外面太久了。
——————
秋奈帝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逃出生天，站在门边将两位郡主送出去时，秋奈帝姬依然垂头丧气的，像是被吸走了精气。
宝成经过她身边，一拍秋奈帝姬的肩膀，秋奈帝姬吓得直哆嗦，被雷劈了一样。
“没意思，”宝成郡主松开秋奈帝姬，“你还?真不禁玩，逗一逗就吓破了胆子?。”
“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秋奈帝姬脸色、嘴唇皆白，一阵子?的工夫，头上汗涔涔的，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宝成注意到此刻路边挺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她恢弘气派的十六匹马拉车，另外一辆马车虽然也算干净华贵，但到底有了对比，就显得灰头土脸。
“还?有谁要同行？”宝成郡主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秋奈帝姬身上，“帝姬殿下，你也要北上？好啊，与?我做个?伴吧，我与?你可?是有好多说不完的话。”
秋奈帝姬吓得花容失色，直摆手。
“不是她。”完颜玉缓步从院子?里走出，身后跟了两条尾巴。
“呵，”宝成郡主忍不住仰头看天，“我早该知道的，你没下死手，所以现在，这两个?婢女是要跟我们一起北上了吗？婢女坐马车吗？婢女跟着马车走还?差不多。”
宝成把“婢女”两个?字咬得很重，不过她看见完颜玉脸色不好，所以没再说下去了。
真让卞雪意跟在马车后走一路，那细胳膊细腿，怕不是走在半途就要出事。
眼看几位贵人都坐上了马车，秋奈帝姬大喜，着人取来?几大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在马车前放掉，说是要去除晦气，别再像上次一般发生山体崩塌的事情?。
鞭炮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完颜玉透过飘起的车帘子?，看到秋奈帝姬身边的婢女正在捂着秋奈的耳朵。
“为什么？”完颜玉问宝成，“为什么要捂耳朵，难道有什么暗器是能藏在声音里的吗？”
宝成说：“鞭炮的声音很响，有些女子?是会怕的。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了。”
宝成又说起曾经她的一位知交，两人就是在这种情?境下相识，她贴心地为对方捂住了耳朵，对方的身体不自觉朝她靠了过去。
“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下雪，整整看了一夜……”宝成回忆着，忽然发现完颜玉早就靠在榻上，神游天外，“我讲的这么认真，你竟然没有在听。”
完颜玉本来?是计划听的，可?是，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飞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那个?婢女，会为姐姐把耳朵捂起来?吗？
又或者，姐姐会很好地照顾那个?婢女。
完颜玉心里很乱，有种轻微中毒的感觉，明知道卞雪意是□□，却一直抑制不住地在回味。
漫长的午后，接近初春，阳光刺眼到叫人发昏。
马车平稳行驶，不多时，两辆马车上说话的声音都没了，只听到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地停下。
宝成原本快要睡着，这一停，将她的睡jsg意驱散不少。
“怎么回事？”宝成怒道。
小乙随即从马车角落里起身，拔剑出去了。
不多时，小乙回来?了，带着一身的血腥气。
“什么人？”宝成问。
小乙说：“山匪。山匪还?抢了个?女子?，被我救下了。”
“那人现在何处？”
小乙掀起了帘子?，叫两位郡主看清了跌坐在路边惊魂未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