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雪意霎时间连怎么呼吸也忘了, 呛住了自己，咳嗽好半天，方才缓过神来。
此时此刻, 萧慕青说的每一个字, 每一句话都不是在开玩笑。
卞雪意望着?地上?那一袭鲜红的嫁衣, 不禁感到背后?发凉，面前站着?的萧慕青像是一头能?听懂话的野兽，要摧毁她所有的一切。
萧慕青敏感地感觉到卞雪意对自己的抵触和厌恶，但是她一点也不生?气, 她抬手，将卞雪意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用?无比温柔的话语说道：“雪意，你失踪之后?，我才发觉你到底是有多爱我。”
卞雪意浑身?起了寒意, 寒毛根根竖起, 萧慕青的柔情蜜意让她不寒而栗。
“你那样的爱我, 处处为我考虑，为了我, 在病重也艰难爬起修补雀金裘为我搭好登云之梯, 从前是我太过混账, 不懂的珍惜你的好，伤透了你的心?，害得外面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趁。”
萧慕青絮絮地说着?，揉着?卞雪意的发丝。
“我知道嘉世郡主手段过人，必定巧言令色欺骗了你。只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她们马上?就会离开，到时, 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我再讨两个男妾，生?几个孩子，咱们一家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卞雪意简直就像个布娃娃一般，被萧慕青搂得直翻白眼，几乎连气息也喘不匀。
萧慕青的怀抱越发地紧了：“我一直都在找你，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每次听到消息发现无名女尸，我的心?都为之一颤，生?怕是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了多少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啊……”
萧慕青的话锋一转，语气骤变，手扼住了卞雪意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睚眦欲裂：“可是你啊，却靠在嘉世郡主怀中！我不愿相信，那个没有廉耻的黄衫女子就是你!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背叛我呢？”
萧慕青入魔一般，一声声地质问着?卞雪意，恨不能?掐死她，将她拆穿入腹，眼睛发红，失去神智。
卞雪意面色涨红，几乎要翻白眼，萧慕青才又猛然醒悟，松手。
卞雪意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脖颈上?的压迫和窒息感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我不能?怪你，你病了。”萧慕青喃喃着?，“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主动要离开我的，都是她们害得，对吗？”
卞雪意不敢再请萧慕青放自己离开，那会彻底激怒萧慕青，但比起其他的，眼下元姐姐的安全是第?一位。
卞雪意咬牙，心?一横：“你帮我送一封信，若你办到了，我就答应你，留在这里，不去想其他人。”
“你还在想那个郡主，是吗？”萧慕青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咬紧后?槽牙叹了口气，修长白皙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且血管暴起，“你以?为她能?走到今天当真如外表那般纯良无害吗？”
卞雪意惊恐地望着?凑上?前来的萧慕青，这次是真的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所有欺骗和背叛过她的人，早已经化作?白骨在地下腐烂，你以?为你回到她身?边去会得到什么？你只会被她仇恨地送上?断头台！”
“不是她。我要送一封信给我在北方的故友，你若是不放心?，信的内容你可以?亲自过目，我绝无隐瞒。”卞雪意说。
“嘘，”萧慕青好像头很疼，她一面闭上?眼睛忍着?痛苦，一面用?手指压在卞雪意唇上?，“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也不会让任何其他的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不多时，头痛似乎缓解，萧慕青拿了些食物和水还有沐浴擦身?用?的东西折返回来交给卞雪意。
卞雪意生?怕她来硬的，要脱去自己的衣服给自己沐浴，忙双手抱在身?前，目光警惕地盯着?萧慕青。
“我不会强迫你的，因为你早晚是我的。”
萧慕青说完，沿着?楼梯走上?去，将木板归位。
在两位郡主离开酆都前，她绝不会听信卞雪意任何的话语。
毕竟，嘉世郡主对卞雪意到底是何种感情，萧慕青至今探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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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前厅，握着?长矛的军士整齐肃立。
一个年轻女子被五花大绑带上?前来，扔到宝成郡主面前。
宝成郡主坐在太师椅上?，座下垫一张虎皮，她把手放在扶手上?，满手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可全都比不上?她眼眸中冷冽的光。
“叫你们抓人，给我抓了个丫鬟回来。”宝成郡主冷声道。
屋子里的人全都打了个寒颤，把头深深垂下，生?怕一不留神对上?宝成郡主的视线，触了她的霉头。
莫听死死地攥紧袖子，提防一会儿要是宝成郡主对她严刑拷打，她也绝对坚守秘密，不将主子的下落透露。
“郡主，属下寻遍全城，依然没能?找到那侍妾的踪影。”外人不知卞雪意与完颜玉之间的纠葛，只是想当然地称呼卞雪意为“侍妾”，“您看是否要把这丫鬟拉下去，用?刑具撬开她的嘴？”
“她？”宝成郡主冷冷一个眼神扫过。
莫听虽然下定决心?不将主子供出?去，但到底还是害怕，宝成郡主一个眼神，她吓得直发抖。
“她一个丫鬟能?知道些什么？用?不着?在她身?上?费心?，关起来便是。”宝成郡主说，“城门早已封锁，那女子应当跑不远，我看了城防图，推测来看，你们往北面的方向去找。”
莫听听得心?惊胆战，她没料到，宝成郡主看上?去是个草包，不曾想竟早把她那点小诡计看得清楚了。
莫听不在乎自己要被关多久，她只期待主子已经骑上?一匹快马奔到她的故友身?边去了。
底下人把莫听拉走，一名军士进?来，抱拳拱手，带来了嘉世郡主已经苏醒的消息。
“醒了就好，”宝成郡主明明很担心?，听到消息的一瞬握紧扶手几乎都要站起来了，却又很快做出?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原以?为她还要再昏睡两日，最好一梦不醒！”
“嘉世郡主身?边的护卫说有急事，请您移步。”军士生?怕撞到宝成郡主枪口上?，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有事？她能?jsg有什么事？嘉世郡主那么有主意，那么有想法，凡事都会留后?手，要我去做什么？”宝成郡主冷哼一声，显然是因为之前完颜玉为了卞雪意与她争执令她心?生?不满。
传话的军士额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了，情势确实危急，但如果宝成郡主偏不肯过去，她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宝成郡主不过是刀子嘴罢了，还是去看了完颜玉。
才进?屋，宝成郡主见完颜玉坐在书案前批着?堆成小山的折子。
因宝成郡主推门推得急，发出?很大的响声，完颜玉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
“何事这样匆忙？”完颜玉气定神闲，看上?去全不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听说你快死了，跑来看看，没想到令人失望。”
完颜玉听出?她话语中的怨气，放下手上?的折子：“这么这样大的火气。”
“你心?里清楚咯，”宝成郡主坐到书案上?，看向面前的完颜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个民间女子接近你，能?怀什么好意？”
听到宝成郡主主动地提起心?底里不能?被触碰的那个人，完颜玉顿了顿。
“你对她那样好，她手上?握着?你的软肋却要毒害你，也就是你吃的少，否则就不止是昏迷这么简单，”宝成郡主愤恨地在书案上?捶了一拳，鲜红的指甲仿佛是新流出?来的血液染成的，“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绝对逃不走。等抓到她后?，非得好好地教训她一番不可，流水刑在她身?上?过一遍你没任何意见吧？就算她受不住刑死掉了，那头骨也可拿来做酒杯……”
“宝成。”宝成郡主说得太过投入，太过激动，完颜玉不得不连叫了声打断她。
“怎么了？对我的构想还算满意吗？”
完颜玉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一双眼睛失去往日神采，好像很伤心?，又好像是全然不在乎：“不必找了，放她走。”
“放她走？我没听错吧？”宝成郡主疑惑，“她伤你至此！你一句放她走倒是说的轻飘飘，我在这里替你干着?急！”
“我已决定了。”
“绝不可能?！”宝成郡主说，“没有人能?践踏皇家尊严，更没有人能?玩弄郡主还能?全身?而退。”
“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值得兴师动众，若她逃走蓄谋已久，那就如她所愿吧。”完颜玉道，“酆都的这几十天，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梦醒了而已。属于酆都的，就让她留在酆都。”
“你当真这样想？”宝成郡主说，“前些日子你还要带她回到京城，可把我吓一跳，以?为她已经扎根在你的血肉之中了，没想到，你这样快就放下了她。”
“一段风景罢了。”完颜玉说，“阿难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不过换得少女从桥上?走过而已。”
而完颜玉已经吻到了卞雪意，她还记得吻落下去的瞬间，心?底里的树开花的声音，那已经足够了。
“什么阿难，什么五百年，我听不懂，”宝成郡主摆摆手，“但你亲口说放下，我就放心?了。不得不说，你的思?想觉悟到底是出?类拔萃，为情所伤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我们平庸之人的身?上?，你如此超凡脱俗，不入红尘，遇事淡然，难怪一众郡主里，只有你最得女君器重！”
只是说着?说着?，宝成郡主忽然注意到不对劲。
完颜玉的右手小指上?包了一块帕子，那帕子血红的，还在不断地滴落血迹。
宝成郡主将手帕夺过，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的指甲……”
完颜玉小指上?的指甲已经不见，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宝成郡主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将脸侧了过去，她终于明白小乙叫她来的原因了。
“你怎么了？竟然对自己如此狠得下心?？”
生?生?切掉小指的指甲，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光是想一想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想来切完也没包扎，完颜玉讨厌旁人的触碰。
“我没痛觉。”完颜玉平静地说，“也不用?这副表情。”
“你对自己下手，总有个理由，我能?知道这个理由吗？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指甲上?涂的东西可以?卸，不用?切下来……”
“我等不了了。”完颜玉说，“看见她给我做的指甲，心?里就生?出?一种我控制不住的感觉，那感觉铺天盖地，洪水一样将我所有的理智冲散，宝成，我病了吗？”
完颜玉说话间，转向宝成郡主。
宝成郡主惊恐地看着?，完颜玉眼眶一红，两行?珍珠一样泪从她面颊上?滚落。
“就是这种感觉，我完全无法控制，”完颜玉说话间，泪水又滚落下来，“我明明不伤心?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喘不上?气，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心?口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你知道我害的是哪一种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