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絮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自然知晓你有自己的原因，从来未曾怪过你。”
“再者说，”她顿了一下，专注地看着乔枝雪，“即使你真要杀我，我亦无怨。”
乔枝雪怔怔看她：“不是……我倘若真的要杀你，为什么无怨？你是什么傻子？”
莫清絮却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眸中氤氲着万千厚重情意，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之下，所有问题的答案早已经不言而喻。
乔枝雪心里自然清楚，但心头依旧震颤不止，宛若山洪呼啸。
扪心自问，要将自己的命完完全全地交付给另一个人，她乔枝雪做不到。
“你到底……”乔枝雪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问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呢……”
莫清絮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岔开了话题：“今日此事之后，你怕是不能随意再出现于他人面前了。”
说起这件事，乔枝雪原本还有些感慨的思绪也被扯到了这个上面：“那也是没办法，乔风反叛只是这个身份不能再用，总好过你我二人全都锒铛入狱。”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乔枝雪微微蹙眉，“文希来了几个月都风平浪静没什么事，怎么偏偏就今日被发现了……”
莫清絮眸光微闪，沉吟道：“也许是文希早就被发现了，太子只是在挑合适的时间下手。”
“言之有理。”乔枝雪顺着她这思路一想，点了点头，“毕竟如果这一次的天阳关之事一了，军功加身，太子地位再无人能动，顺道将你铲除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清絮微微颔首，抬眼望向院中落雪越发大了些，眸光明明灭灭。
晚上的时候太子又来找莫清絮，只不过这一次只从此匆匆聊了几句，像只是确定了某些事情，很快就离开了。
乔枝雪不知怎的，心里却涌起几分不太妙的预感。
和谐系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早在之前便已经联系不上。如果她真的是刚加入时空管理局的小萌新，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慌得六神无主。
不过每个灵魂体加入时空管理局的时候都会在局长的要求下用灵魂构建与总部的坐标点，即使系统联系不上总部，自己也能通过坐标点强行跃迁，返回管理局。
接连几日，文希频频率军进攻天阳关边城，攻势比以往更为猛烈。这若要是放在以往，天阳关将士都不以为然，但如今已然入冬，每日大雪纷飞，皇都的粮草支援又迟迟未至，天阳关的防御逐渐已经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太子已经无数次修书上请派增援，可不管是皇都还是周围其他城池都杳无音讯。
最终，天阳关周围被攻破，众将领一退再退，文希带着大军将天阳主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神色冰冷，看着面前的长明国太子冷冷一笑：“投降不杀，否则死无全尸。”
太子神色同样冰冷，天阳关主城如若被文希攻破，边关防线将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随后风燕国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拿下皇都。
“废话少说。”宋迭早已经没了往日的那般嬉笑神色，“想要入城，便先从孤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文希手中枪尖闪着凛冽寒芒，“这里风景甚好，想必作为你的埋骨之地应当很是不错。”
宋迭深吸一口气，已经策马杀了上来。
自太子一动，他身后将士均一并杀上前来，脸上都带着赴死的决心。
他们心里早就清楚，这一战，他们只怕是有去无回。
莫清絮随着大军退到了天阳关主城。纵使乔枝雪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却依然受了寒，额上滚烫。
乔枝雪心中也是奇怪不已，纵使以往她将莫清絮身子逐渐养得好了些，这个冬日却依旧还是生了一场大病，任她再怎么温养，莫清絮的脸色依旧苍白如茫茫大雪。
太子早就已经暗中夺去了莫清絮的话语权，一步一步架空了她。此时此刻，她如同往常一般沉默地坐在庭前看院中落雪。
莫清絮住的地方平日很少有人来。乔枝雪已经化作实体坐在她的身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大雪：“清絮，宋迭要输了。”
莫清絮动作迟缓地眨了一下眼，如今虚弱得连说话声音都微小得很，语气却很笃定：“看来，这里要失守了。”
天阳主城的百姓早已经闻风而逃。动静很大，莫清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岂会不知道现在的形势究竟如何。
乔枝雪看着她，轻声问道：“我带你走，如何？”
莫清絮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向乔枝雪，很轻地笑了一下：“阿雪不打算救他们吗？”
乔枝雪毫不犹豫：“我只在乎你的安危。但你若是想要他们活下来，我便去帮他们。”
莫清絮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而后又强迫自己睁开，不让自己睡过去：“只你一人，难不成要你去送死么，我怎么舍得。”
乔枝雪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莫清絮却似乎是撑着到了极限，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她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抱起莫清絮，门口处蓦地传来一道有些戏谑的嗓音：“风燕兵临城下，你们在这里生离死别，倒是还挺让人感动的。”
乔枝雪循声看去，只见是唐婉儿双手抱臂，笑吟吟地踏步而入院中，淋着大雪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们面前，神色似有感慨：“终于等到今天了，可让我等了好久。”
乔枝雪稍稍眯了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者不善，站起身来将莫清絮护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唐婉儿笑了一下，眸光落在她身后的莫清絮身上，语气温婉：“我还记得上一次也是在天阳关，看着莫哥哥在我身旁断气，还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闻言，乔枝雪顿时一震，有些不可置信：“你也有前世记忆？”
唐婉儿掩唇轻笑：“自然。莫哥哥都有记忆，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倒是你呀，上辈子都未曾出现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乔枝雪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剑尖遥遥指向唐婉儿：“你管我从哪儿来。既然之前刚敢杀清絮，那今日便一命偿一命，死在这吧。”
唐婉儿被剑指着也丝毫不见半分慌乱，却倒是笑得更欢：“不愧是崩坏榜的第二的乔枝雪啊，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还真是名不虚传。”
乔枝雪面上凝霜含雪：“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唐婉儿啊。”
唐婉儿手指绕了一圈发丝，指尖一点光芒亮起，脚下光芒也是骤然迸发，一个大阵凭空出现，将这个小院全然笼罩在内，光芒化作白丝将阵中的莫乔二人紧紧束缚：
“乔枝雪，你的灵魂本源之力我可是馋了好久呢。今天，你和莫清絮的灵魂本源力量都一起给我吧。”
阵法上各种诡异纹路蔓延其中，光芒闪烁流动若水，其中蕴含着的杀意却毫不掩饰。
在这个阵法光芒骤然亮起的时候乔枝雪便调动了灵魂本源之力，却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古怪阵法之中都被压制了大半，当下也不再犹豫，眸中猩红一闪而过，将束缚齐齐震碎后身形在原地倏忽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唐婉儿的身后，一剑当头直直劈了下去。
一剑下去，唐婉儿的身形却缓缓消散，下一刻却又出现在了莫清絮的身后，抬手间便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乔枝雪留在莫清絮身上的防护，素白芊指抚上莫清絮的额头，轻轻“哎呀”了一声：“发烧了呢，看来莫哥哥已经要撑不住了。”
莫清絮眼睫挣扎着动了几下，随后便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更深的睡眠当中，再无任何知觉。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芒直直朝着唐婉儿的手腕劈了过来，乔枝雪面无表情，语气如同淬了冰：“别碰她。”
唐婉儿往后一躲，摇摇头轻笑一声，左手一抬自己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动间掌心红芒凝聚，大阵中央凭空出现无数细剑，朝着乔枝雪铺天盖地攻了过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难为还分心照顾莫清絮啊，真是感天动地。”
乔枝雪察觉力量被压制得更狠，抬剑挡下所有攻击，一抬眼便是唐婉儿近在咫尺的欠揍笑脸，下一刻唐婉儿一掌便重重击在了乔枝雪的胸膛，措手不及间便被打飞了几米远。
乔枝雪闷哼一声，借力稳住身形单膝跪地，狼狈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个阵法太过古怪，压制之力也太强大，哪怕现在想要凭借坐标点联系总部也毫无音讯，都被阵法尽数隔绝。
此时此刻，乔枝雪竟然毫无办法。
唐婉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枝雪，语带嘲弄：“传闻中的堂堂崩坏榜第二名，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自己死局已定，那只能拼尽全力，保住莫清絮。
不能让她再死一次了，这是自己答应好她的。
乔枝雪满眼漠然，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喃喃有词，双手疯狂舞动结印，一点一点赤色光芒在空中迅速浮现，渐渐将乔枝雪与莫清絮二人一并淹没其中。
与此同时，乔枝雪的额间蓦地出现一道赤色纹路，随着她结印的动作而光芒越盛。
在一片耀眼的赤芒当中缓缓有着幽暗诡谲的暗色渗透而出，恍若九泉之下最为邪妄凶恶的魔物终于睁开了眼，吞噬着这一片天地的所有生机。
唐婉儿一看到她手中的结印之法当即面色一变，自己亦是将院中大阵的阵法压制之力催动到了极致：“你疯了！停下！自爆灵魂你会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乔枝雪唇边扯出一抹冷冽讥讽的弧度，在与阵法压制之力对抗的时候自己的七窍也缓缓流出了血：“不是想要我的灵魂本源力量？这么想要，那就送给你好了。”
她原本如雪的肌肤一寸寸皲裂，血流如注，很快就浸透了三寸黄土。
唐婉儿大喝：“这个阵法只是夺取你的力量！你想好了！一旦自爆灵魂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乔枝雪轻笑一声：“没关系，反正我活够了。”
唐婉儿目露骇然，刚想同样动用灵魂本源接着压制，下一秒乔枝雪结印的最后一步落下，整片空间的运转都为之滞涩了半晌。
风停雪止，厮杀声骤停，寒鸦蓦然顿驻。
乔枝雪最后侧眸，渗血的眼看向身旁无知无觉的莫清絮，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在前所未有的剧痛中安然闭上了双眼，唇边扬起满足的笑意，任由自己灵魂被风暴撕裂。
没想到穿越位面三千载，最后却是把命就这么草率地留在了这个地方。
“再见啦，絮絮。”
“……阿雪！”
……啊，人之将死，都已经产生幻听了。
“轰——”
一声巨响，撼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