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正儿八百的精神心理科医生,余欢知道双重人格需要进行治疗。
但余欢头一次不想用抹杀一个人格来解救另一个人格。
虽然从惜寒宣读她对自己的判决以来,余欢再也没近过胡怀瑾的身。
但还是不想抹杀惜寒来解救胡怀瑾。
她是她的感情集合体。
余欢幽幽叹口气,现在每次一近身,胡怀瑾反应个几秒就会一个激灵把自己抖下去。
我的天,之前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吗?
惜寒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心思的?
余欢生无可恋的望了一眼胡怀瑾。
好吧,这家伙又在忙工作。
工作工作,眼里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自己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啊。
工作狂怎么追,在线等,挺急的。
不行,自己不仅要让惜寒服气,还要促进这两人格互相融合。
余欢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起身拿了一张稿纸,掏出口袋里的笔一个人默默的分析着。
胡怀瑾,有点高冷,或者说理性吧,理智集合体,主导人格,刚刚衍生出一点点感情。
余欢有点庆幸那一点点感情是对自己的好感。
最起码她没恼羞成怒把自己赶出去。
只是沉默着做自己工作而已。
可能是她太忙了吧。
惜寒,胡怀瑾的感情综合,有点野,有点不羁,和胡怀瑾一样的孤傲,还有点阴鸷。
对自己成为胡怀瑾恋人这件事还是有点敌意。
首先看出来自己的心思,提出警告和考核。
可考核的内容和方式呢?
闭卷考试还没有学过的那种。
好离谱。
但好像也不完全是情感吧。
余欢想到绑架风波后胡怀瑾懒散的躺在摇椅上的样子。
有自己的理智体系。
好像是胡怀瑾情绪失控之后惜寒才会出来,无论是情绪高涨或是低落。
余欢用笔帽支着下巴,看着一旁波澜不惊的胡怀瑾发呆。
胡怀瑾很明显感觉到了余欢的注视,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推了推自己的半框眼镜,“怎么了?”
“没怎么。”余欢笑了笑,“在想你和惜寒之间的区别与联系。”
“嗯?”胡怀瑾微微歪头,看着余欢手里的稿纸表示好奇。
“要不你和我说说,惜寒是怎么来的。”余欢刚想摸摸胡怀瑾的脸蛋,下一秒就把手放下了。
还是小心点好吧。
胡怀瑾愣了一下,清了清嗓,“本来我和惜寒是没有完完全全的割裂开的。”
“只是有,”胡怀瑾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天花板,“成为疯子的潜质吧。”
“所以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俩彻底分开了?”余欢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胡怀瑾的眸子再次锁定余欢。
“嗯?”余欢彻底蒙圈了,这事和自己还有关系?
“你断联之后,虽然我朋友在悄悄帮我脱敏,但是我...”胡怀瑾欲言又止,“但是我还是受不了,索性把所有的情绪强行分离出去,组成了惜寒。”
“也算是一种脱敏成功吧。”胡怀瑾轻快的摊摊手,好像这事儿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余欢陷入了有史以来最久的沉默。
原来自己才是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
而自己的心上人当初为了心理防线不坍塌,硬生生的压制了所有情绪,成了一个完全由理性主导的人。
“不疼吗?”余欢没过脑子的问出这句话。
“疼。”胡怀瑾肯定的点点头,“但是为了保命,壁虎都可以断尾。”
余欢有些低落的蔫巴着,放下手里的纸笔,“对不起,我伤你伤的太深了。”
“你知道惜寒给我的考核吗?”
余欢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既然胡怀瑾是主导,惜寒想什么她应该知道。
说不定给自己透透题?
“让你好好表现对吧。“胡怀瑾默默说出和惜寒一样的话,半分天机都没泄露。
“对。”余欢深吸一口气,“惜寒心够狠。”
“她可能...还是想小小的考验你一下。”胡怀瑾比出一个小小的手势,“没事的,别放心上。”
不放心上??
万一不是玩笑话,是真的,怎么办?
余欢深知双人格之间可能会存在敌对甚至互相残杀的关系。
万一,是万一,惜寒把胡怀瑾抹了,那自己可就是彻底没机会了。
她还带着和自己完完整整的回忆呢。
“她主要是当时负面情绪的集合,所以你可能看来比较阴鸷。”胡怀瑾挠挠头,“虽然她现在有自己的思想体系了。”
“啧。”余欢咂咂嘴,还是伸手拍了拍胡怀瑾的肩膀,“你也不知道惜寒的题?”
“她是她,我是我。”
“她的思想和判断我无权干涉。”
“惜寒只要肯给我合格,折磨我也可以。”余欢刚说出口,就感觉说错话了。
惜寒那个小疯批发起疯来自己哪能招架得住。
“嗯...”胡怀瑾皱了皱眉,眼眸间血色流转,又复幽深。
“你怎么了?”余欢早已习惯胡怀瑾的变化,但还是担心病作祟。
“我没事。”胡怀瑾摸了摸余欢的手,“你别说这样的话,惜寒真的疯起来,我自己也不一定保证能控制得住。”
“自从她有了自己的思想,我有时候感觉控制起来有点力不从心。”胡怀瑾揉了揉心口,把喉咙里的血悄悄咽了下去。
“所以刚刚是惜寒在和你抢身体?”余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显得有些虚弱的胡怀瑾。
“是。”胡怀瑾无奈承认。
身虽一致,心却不同。
她得和惜寒好好谈谈,不能让对方对余欢进行自己看来有些疯狂的报复。
虽然说只是让对方体验一下当初自己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会安抚好惜寒的,也会照顾好你。”余欢的手指擦过胡怀瑾柔软的唇,留下一片温热。
太离谱了。余欢看着胡怀瑾和对方阳光下的影子,唉声叹气。
难道精神心理科的医生谈个恋爱都这么有挑战性吗?
也怪自己,要是当年不苛待胡怀瑾,不给她留全退路,也不至于要同壮士断腕一般,也不会有惜寒的出现。
不会有惜寒的出现,也不会有这莫名其妙还不知道题目的考核了,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余欢看着胡怀瑾那双有些失落的丹凤眼,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她也会沮丧吗?
难道她也不希望有这个考核?
那惜寒说做恋人才要考核的事,胡怀瑾不会也知道吧?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考核吗?”余欢紧张兮兮的盯着胡怀瑾看,生怕胡怀瑾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你把我嘴唇咬破了?”胡怀瑾侧头看向余欢,眼神依旧温敛。
她不知道就好。
不知道就好。
有那么一刻,余欢承认对惜寒起了杀心。
虽然她曾救自己于水深火热。
但为什么做朋友没问题,做恋人就要考核?
那么美味的猎物在自己面前晃悠,却不能毫无顾忌的下口,多可惜啊。
余欢甚至想再喝一次酒,借着酒劲为所欲为。
“我...好差不多了。”胡怀瑾嗫嚅着开口,“我明天去上班了。”
“再不去我奖金都被扣光了。”
“谁受了点伤在家歇了快一个月的。”
余欢没忍住笑了出来,奖金扣光?那自己不正好趁虚而入。
“你还笑。”胡怀瑾蹙了蹙眉,“谁让你保护不好自己的。”
“是是是。”余欢摸了摸胡怀瑾的头发,“奖金扣光也没事。”
“我养你啊。”余欢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气鼓鼓的胡怀瑾笑的跺脚。
又逗我?
“好啊,在这等着我呢。”胡怀瑾恍然大悟,站起身追着余欢满屋打。
“怪不得给我请那么久的病假。”胡怀瑾愤愤不平的吐槽,一味的追着到处乱跑的余欢。
余欢满屋乱窜,胡怀瑾满屋乱追,直到余欢停在那扇一直关着的门前。
“你跑啊,继续跑。”胡怀瑾叉着腰,气喘吁吁的看着停下脚步的余欢。
“这个屋子...”余欢指了指门把手,眼神闪烁,“我现在可以进了吗?”
“你不是都进去过了吗?”胡怀瑾微微直起腰,努力平复着有些过快的心跳。
“我有一个问题。”余欢像听课的学生一样举手示意。
“说。”胡怀瑾感觉跑的太快了,嗓子里有种甜甜的腥味。
“里面的稿纸和记事本,都是谁的。”余欢实在是没看出来胡怀瑾会写这些东西。
“惜寒想写,我就写了。”胡怀瑾长舒一口气,终于缓过状态来。
“就当是我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了。”
“本来最近打算给烧掉的,这满屋子的书稿。”胡怀瑾话音刚落,心口便传来一阵绞痛。
余欢看着胡怀瑾突然半跪在地上,慌忙上前扶了起来,“不如别烧了,留给我吧。”
“可以。”胡怀瑾顿了顿,感受着喉咙里愈发浓烈的血腥味,声音低哑,“你想看便看吧。”
“我先扶你去沙发吧。”余欢对胡怀瑾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心,小声责备了一句,“小病秧子。”
真不知道,外科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明明那么累。
胡怀瑾靠在余欢身边,一点一点的走到沙发旁,坐了下去。
“你这身体...”余欢摸着胡怀瑾冰凉的手,心里的恐惧不断放大。
已经晚春了,天气也已经暖和起来,怎么胡怀瑾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仿佛没有一点温度。
“我没事。”胡怀瑾笑的发虚,随手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你不用担心。”
“我可能是累了,睡一会。”
睡着了,就可以和惜寒好好聊一下,关于余欢的事情。
余欢看着渐渐睡去的胡怀瑾,回到房间拿了件外套,悄悄盖在胡怀瑾身上。
她现在那么虚弱,不能再有一点闪失了。
胡怀瑾并没有坐在一旁的余欢看起来那样睡得安稳,恰恰相反,现在胡怀瑾思想的状态无异于天人交战。
“惜寒,你听我说,余欢已经知道错了,该道歉也道歉了,该弥补也弥补了,现在她的表现你也有目共睹吧。”
“别再想着报复她了。”
“你真的忘了当时她怎么对你的?”
“一开始和你不是也相处的好好的吗?”
“是,相处的好好的,后来突然断联不是因为她是回避型依恋吗,我知道。”
“大姐,麻烦你用你聪慧的大脑想一下你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好不好,回避型依恋有那么容易好吗?”
“任何改变都不容易,但她已经在改变了。”
“呵,说不定是演给你看呢,我纯情的小白花。”
“她缺的是亲情的爱,不是伴侣的爱,更不是你的爱。”
“考核期,不能改,我的出现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觉得不必。”
“已经算少了好吧。要是我我就给她一箩筐的测试,直到她退出。”
”那你也不能让她不碰我啊。毕竟我之前同意了的。”
“...”
“行吧,谁让你是主导人格。”
“每隔一个月我考察一次,时间一年,平时不打扰您二位相处,行了吧?”
“好。”
“你真够可以的。为了别人过来说服我。”
“她不是别人,她是余欢。”
“啊对对对,她是余欢,那个你勇闯虎穴深入龙潭上刀山下火海都要保全的余欢。”
“不过,还是谢谢你出手相助。”
“不客气,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也只是想耍个帅而已。”
”就是你身体太弱了,差点被人用蛮力按住。“
“那我没办法,体质问题。”
“要不让你那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室友多给你补补?”
“少打趣我。她这么补我可吃不消,当大抱枕很累的。”
“哈哈哈。明明挣脱不了人家还嘴硬的胡某人,我都不想拆穿你。”
“说你会散打谁信。”
“你会就行了。”
“你说的话,不许反悔,每隔一个月,不许打扰我两相处。”
“知道了知道了,我偷偷验证好吧。”
“烦死了你。你的理性呢?你的言简意赅呢?”
“人是会变的,惜寒。”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投降,我认输,好吧?”
余欢坐在胡怀瑾旁边,漫无目的的发着呆。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
感觉像是满载而归,却又好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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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寒:小迷糊,小鱼儿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的理性呢?
小迷糊: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她
小鱼儿:我真的很喜欢她
惜寒:(无情抱手)她之前伤过我,我记仇,还是要考核
小鱼儿:(大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