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26章

  刚说完的时候,绪以灼心中还有几分忐忑。虽然不知为何面具会这么喊她,但她同玄女早在玄女境就达成了她们并非一人的共识。

  绪以灼做好了下一句就是为难的话的准备。

  然而闻言面具只是嘎嘎地怪笑了两声:“既如此,你要去什么地方?”

  绪以灼指着老李:“同他一样。”

  “你们二人一起进里头的船舱等着吧,船开之后,不想被虚无撕碎的话,就不要到甲板上来。”面具的眼睛弯起诡异的弧度,“当然,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话,也可以来这里同我说话。”

  它指的只有绪以灼。

  来之前还担忧过会不会自己登上登墟之船,却支付不起相应船票的绪以灼,完全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轻松解决了,顺利得简直让她怀疑其中有诈。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绪沉重地同老李一起走入船舱的更深处。

  船舱内部有着许多房间,每个房间都如一间普通的厅堂。两人在最靠外的房间坐下,房内两侧共有四扇窗户,窗纸很薄,但是不透一丝光,也看不出外头任何景物的轮廓。外头正是白日,但登墟之船上好似黑夜,明明桌上摆着六盏烛台,房梁也垂下四只灯火,室内给人的感觉却仍然昏暗无比。老李坐在绪以灼的对侧,她看过去时只觉得老李面上好似蒙了一层黑雾。

  他们坐定不久,就感觉到整个船身开始摇晃。

  登墟之船“出海”了。

  老李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为来到天雪阁后可能要面临的战斗做准备。绪以灼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船一开,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掐住了喉咙,胸膛发闷,呼吸艰难。

  她看了一眼还未入定的老李,匆匆抛下一句我去外面看看就离开了房间。

  来到装满面具房间的一刹那,绪以灼再也维持不住从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浑身冒着冷汗。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绕到背后合上墙侧的窄门。

  领头的面具见状笑了:“哎呀,这张脸露出这么狼狈的表情,还真是难得一见。”

  绪以灼重重喘了几口气,问道:“为何我会这般?”

  老李并未显露出分毫异样,绪以灼确定了只有她身体出了变故。

  “你不该来这里,”面具道,“你现在的情况,就该待在那些天道影响微薄的秘境中,而我们可是天道的针对对象。”

  面具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罢了罢了,就帮你挡挡吧。”

  绪以灼不知道它们做了什么,只见墙上面具齐齐震颤了片刻,等一切停歇的时候感觉身体骤然轻松下去。

  “衰竭而死的时候可是很痛苦的,我们只能缓解你的痛苦,改变不了你的死劫。”面具道。

  “多谢了。”绪以灼疲惫地调整了姿势,靠墙坐着,她抬头看去,突然发现这个房间里的墙比她下意识以为的要高上许多。墙壁有着略微倾斜的弧度,满墙面具好像要从四面八方压来。

  绪以灼问:“你真觉得我是玄女?”

  在面具先前的话里,绪以灼半点真心实意都听不出来。

  果然,面具大笑道:“你怎么会是玄女,玄女早就死了,这世上所有的神都死了!”

  面具话锋一转:“但是,你是玄女的同根同源之人。”

  绪以灼神色微动:“不太明白。”

  “玄女也不明白,还怀疑起自己是否真实来。”面具哼了一声,“就她想得复杂,在我看来,不过是像明虚域这样的世界不止有一个,明明谁都知道世间有无数小秘境,怎么就不相信像明虚域一样的大世界也可以有很多个了?一样的人在不同的世界里有不同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些话含的信息量有点大,绪以灼思索片刻道:“同素异形,同分异构?”

  面具:“什么东西?”

  “没什么……你继续说。”

  面具方才逐渐高昂的语调被这一打岔直接泄了气去,好一会儿后才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通过你看到了你的世界,又发觉你的世界里有关于明虚域的世界,便觉得你才真,她其实是假来。”

  绪以灼扯了扯嘴角:“哪会有假,若一切都是假的,哪来这些喜怒爱憎。”

  面具沉默片刻:“时势如此,也不怪她会这般想。可惜她自绝于葬神渊,连精魄都不曾留下。”

  绪以灼道:“玄女境中尚有些许残魂。”只是与这些面具想比,无疑是死得很彻底了。

  面具道:“你方才答得那般快,果然是见过她。”

  绪以灼丝毫不怀疑她如果刚才显露出不知道玄女是谁的样子,这会儿也得和老李一样交船票了。

  绪以灼撑着墙壁艰难站起来,环顾了一周墙上挂着的面具,粗略数了一下有两百来个:“你们都是古时的神么?”

  面具们没有否认,但也说不出口承认。

  它们现在这模样,哪还有一分传说中呼风唤雨,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神明的样子?

  绪以灼又看向为首的面具:“你和玄女关系很好吗?”

  不然怎么会知道有关她的那么多事情。

  面具:“哈?”

  不止它发出了奇怪的笑,不少面具也纷纷做出反应,有的在怪笑,有的在冷笑。

  绪以灼:“……”

  看来关系是很不好。

  “小姑娘,我可不是玄女那样的善神,”面具道,“世间所有的神明,都觉得我是其中最邪恶的一个。我自人心之恶中诞生,没有神名,而被称作心魔。”

  “可不是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所谓的心魔,我从凡人的恶行恶念中获得力量,又反使凡人恶念疯长,犯下恩行。像玄女那般会庇护凡人的神明,最讨厌的就是我。”

  绪以灼道:“这里不只有恶神。”

  刚才冷笑的面具,应该都是心魔过去的对头。

  心魔道:“都已经变作这副模样了,还讲究什么善恶之分。”

  曾经水火不容的神明,现在都是被此间放逐的事物,天道不容它们,凡人也不记得它们,只有它们自己能接纳彼此。

  绪以灼大概明白为什么与玄女的同源的自己能得到这些神明精魄的帮助了。

  “神明竟然会变成这样啊。”绪以灼不禁感慨,在传说里神明仍是无比强大的形象,可这些明虚域曾经的主宰,实际上只能以面具的面貌,挤在一艘无法现于人前的船里。

  面具皆不作声。

  它们不甘离去,可又无可奈何。

  在神明鼎盛之时,它们飘飘然觉得自己就是明虚域的道。直到接二连三的死去,它们才明白此间天道的意志,即便是神明也无法违背。

  心魔开口:“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神明是为什么陨落的?”

  绪以灼点点头又摇摇头。

  世间不是没有神明陨落的记载,但是祂们集中在一段时间陨落,就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就好像人哪怕无病无灾,也总会在一个时候老死一样。

  没有人深究其中的原因。

  或许有,但不是凡人能窥见的答案。

  心魔冷笑:“因为神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负担,天道为了明虚域的延续,必须要将神明舍弃。”

  绪以灼喃喃:“负担?”

  “正是,若将此间视作一个人,那明虚域内万物都是背在这个人身上的包袱。起初他年轻力健,一把子花不完的力气,能把所有包袱都背上。但渐渐的,此人身体不复以前,他在包袱里翻翻捡捡,神明数量又少,重量又重,他首先就将神明抛下了。”

  绪以灼忽地发觉这个模式有点熟悉。

  心魔发觉她神情的变化,立刻验证了她的猜想:“正是,明虚域几次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天道为了让明虚域存活得更久一点做出的改变。最早被抛弃的是神,然后是仙……嘎嘎嘎,你猜,下一个是什么呢?”

  一瞬间,绪以灼明白了很多事情。

  心魔继续道:“在那个时候,要么神明存续,要么神明以外的万物存续,或者明虚域毁灭大家一起死。”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电车难题。

  少数人与多数人,只有一方能够活下去,如果不选择那便一起死去。

  “天道没法直接毁灭你们。”绪以灼立刻发现了重点,天道对世间的干扰其实是有限的,当修士强大到了一定地步,天道都会难以杀死他,“是谁做出的选择?”

  少数与多数之间,是谁在选择?

  “第一次,是道祭。”在念出天雪阁神女的名字时,心魔语气都冷了好几度,“她是最后诞生的神明,天道无法直接杀死我们,但是它赋予了道祭冠绝所有神明之上的力量。不愿意自绝的神明会被道祭狩猎,然后扔入葬神渊中。”

  其他的面具叽叽喳喳。

  “太可恶了!”

  “她竟然选择了凡人!”

  “真是该死。”

  有面具小声道:“可是她也已经死透了诶。”

  它们不再说话,道祭选择了凡人确实让神怨恨,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她选择牺牲神明,让这世间更广大的万物能够存续下去。

  “第二次做出选择的,是镜君。”心魔继续说道,“你们凡人我就不太了解了,只知他铸黄泉镜,断人间飞升路。”

  绪以灼有一事不解:“可镜君死前道,执黄泉镜者可飞升。”

  心魔问她:“那有人飞升了吗?”

  没有。

  反而是为了争夺黄泉镜,死了一大半当时世间顶尖的修士。毕竟镜君说的可不是能用黄泉镜再开飞升之门,而是谁拿着谁飞升。

  绪以灼没有疑问了。

  “在我们存在的时候,世间就有仙,当时可从来没有飞升上界这种说法,我们都生活在明虚域上,最多图清净自己开辟个秘境出来。可自从凡人再也不能成仙,反而幻想飞升了的仙都待在一个叫上界的地方。”心魔轻描淡写道,“至于那些仙去了何处,约摸是在上次大变中死绝了吧。”

  “

  第三回巨变也是早晚的事,不知道这一次做出选择的,又会是谁。”又一批人即将被舍弃,心魔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绪以灼问它:“这种变化发生的时间,可以预见吗?”

  心魔道:“自然,神明可视未来,当时我们都早早就有了预感,你们凡人若是修炼到了极限,想来也是会有预料的。”

  “但其实哪怕什么都预料不到,世界也会发出警告。”心魔说道,“等哪一天明虚域四处开始崩溃,就是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船身忽地剧烈一震。

  “地方到了,‘玄女’。”面具的眼睛竟是显出悲悯来,“希望你能活下来吧,不然,你就要在天雪阁与真正的玄女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