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203章

  数遍明虚域大小宗门,也难以找到如离生门这般安逸的地方。

  除却褚苍山脉的天然迷阵外,离生门又布置了不少迷阵,里三层外三层地套,连个出入口都没有,门人进出也要靠飞舟,主打的就是一个谢绝拜访。门内占多数的鬼修和少数人修活成了一个个社恐,不见外人,自己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了天在宗门附近的山里转转。门人彼此关系大多不亲近,保持着略微生疏的距离,各修各的,毫无争端,令人丝毫不怀疑就算有一天明虚域要毁灭了,离生门还会保持这样的状态。

  然而今日离生门的平静难得地被打破了。

  早在飞舟穿过迷阵的那一刹,正在藏书阁与大师姐交谈的颜晖就发现了,他们一人一鬼齐齐止住声,大师姐的声音自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裹进去的黑袍中传出:“门中近日可有飞舟离开?”

  “并无。”颜晖说着,一道法术已然捏在手中,“近日亦无拜帖。”

  离生门没有飞舟离开过,但这会儿来的就是外来者。

  神识探到那架飞舟破开迷阵后依旧不停,直往离生门而来,一道虹光瞬间自藏书阁发出,有如一道利箭射向飞舟。

  飞舟上的防御阵法瞬间开启,攻击落到上面留下一道波纹。颜晖方才一击不过试探,试出这架飞舟品质不凡,其中的人若是敌人只怕也是劲敌。颜晖挥袖震开窗户,飞身而出登上楼顶,凝视逼近的飞舟。大师姐紧随其后离开藏书阁,在颜晖身侧落下,天光不能将她黑袍兜帽遮掩下的面容完全照清,外人只看得到仿若染了血的唇。

  颜晖正要再度出手击落这架飞舟,它自己先停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不多时里面就走出来了一个人。

  和离开前面容毫无变化的小师妹仰起脸,看着藏书阁之顶的一人一鬼,有些委屈道:“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们怎么二话不说就动手呀?”

  颜晖愣住了,大师姐扑哧笑了一声。

  她扔下小师弟,一个闪身就来到绪以灼面前,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小师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刻钟后,多年不曾见面的师徒两代人在藏书阁的顶层聚首。

  原璋不出意料地盘坐于养魂阵中,他魂体虚弱无比,一年到头没几天可以离开养魂阵。绪以灼小心翼翼取出离生镜将它放入墨池之中,两半镜子合为一体,池中隐约的镜子轮廓时隔多年终于完整,绪以灼看了一眼原璋,随着离生镜的复原,他的魂体也凝实了一些。

  大师姐正在同师父说方才见到的绪以灼的事:“小师妹走了太久,我都没把来者往她身上想过,还以为是敌人,差些也动了手。”

  绪以灼放回离生镜,盘膝在大师姐身边坐下:“我离开这些年,门里有没有收到与我有关的消息?”

  绪以灼一路匆忙,闲下来的时候在无法传信的地方,忙的时候则是直接忙忘了,回了门派才觉不妥。

  外界信息一般直接通知门中,颜晖接话道:“世外楼曾有来信,是江副楼主亲笔,言玄女境关闭突然,你不知被传送到何处,但应当可以保全自身。”

  离生门消息闭塞,江清渐的那份信已然是这些年少有的与外界的联系,收到信后他们着实期盼了一会儿绪以灼不日回归,但一个月都没消息后心思又渐渐淡了下来。

  “师尊说无需担心,我们也就没有遣人出去寻找。”颜晖说道。

  玄女境的出口不确定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由于不确定入境者会在里面待多久,每次有人进去后都由分散各地的各大宗门留意可有修士离开。江清渐和怜姑娘离开玄女境后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踪迹,唯有绪以灼音讯全无。

  颜晖是担心过绪以灼的,与原璋商量要不要组织门人外出寻找,但是原璋说绪以灼不会有事,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绪以灼看向原璋。

  原璋眼带狡黠,绪以灼怀疑这个许多年前就和帝襄同谋,心里装了不知道多少秘密到鬼修对自己实力的了解比她自己还深。

  “……我被玄女境扔到了太平道,顺带去了一趟涂云洲。”绪以灼想了想说道。

  “原来如此。”大师姐点了点头,“算算时间涂云洲那边应该又轮到钧天宴了,小师妹可有遇上?”

  在场的人里,只有颜晖面露迷茫之色。

  也不怪颜晖不知钧天宴为何物,一条太平道将仙魔二道隔开,两方修士固然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普通修士一辈子都不一定会和对方有交集。颜晖固为一门之主,但众所周知离生门上到祖师爷下到刚入门的小弟子都是家里蹲,门主自然也不例外。

  颜晖在修士中年纪尚轻,又没出过几次山门,不知道钧天宴是正常的。但原璋作为存在了两千多年的鬼修,大师姐也是他最早那批弟子中唯一活到如今的弟子,这两个鬼修自然知道钧天宴。

  绪以灼点点头认下了这件事,但并没有将她遇见君虞和与禹先生联手带出紫微垣这件事说出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莲花金簪中取出那只她在钧天阁附近买到的白玉如意,放到几人面前,问道:“这是我在罗悟城买的,观其不凡,但又看不出究竟什么东西,你们可认得出?”

  这只白玉如意的来历君虞不清楚,绪以灼又拿给禹先生看过,但就是网罗天下消息的平洲阁阁主都看不出,绪以灼怀疑这会不会是什么上古的物件,就拿出来碰碰运气,此间不会有修士比原璋存在的时间还要久了。

  “我瞧瞧。”说着原璋一只手就从养魂阵里伸了出来,把白玉如意拿到眼前细细看。

  原璋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好像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你要是不用的话不如先留我这,我琢磨琢磨。”

  绪以灼自无不可,当下就应了下来。

  大师姐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原璋的言外之意,惊讶道:“小师妹还要走?”

  离生门就这么点大,有什么东西取用都方便,原璋特意点出让绪以灼将东西留在他这儿,只可能是绪以灼又要离山了。

  原璋哼了一声:“我见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人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红鸾星动啊,啧啧啧……”

  大师姐和小师兄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绪以灼身上。

  “这都能看出来吗……”绪以灼眼神飘忽,“那什么,既然师父都点出来了,我就……我就先走了?”

  大师姐伸出胳膊勒住绪以灼,语气危险道:“小师妹,这才回来多久呢就要走,未免太不把师姐妹们放在心上了吧……”

  绪以灼干笑两声:“我看你们状态都挺好的,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样,这不是有我没我都一样嘛。”

  大师姐凑近绪以灼,兜帽下露出半张毫无血色阴气森森的脸,嘴唇红得好像鬼故事里吃小孩的女鬼:“出去一遭怎么还多了个道侣?我想想啊……同你进玄女境的只有江清渐和怜姑娘二人,小师妹,你不会把世外楼的副楼主拐走了吧?”

  绪以灼立刻摇头自证清白:“没有没有!”

  但是她把世外楼的楼主拐走了。

  不对,明明是她被拐走了!

  “那是谁?”

  绪以灼含糊道:“再说再说,要是有机会我带回来给师姐见见。”

  严格说来她和君虞确定关系是在释恶珠构建的幻境里,现实中她们已然好久没见过面,绪以灼觉得还是得在现实里本体相见再确定一次。

  绪以灼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大师姐啧了一声,推开绪以灼:“走吧,师尊说得不错,你的心思确实不在这儿了。”

  绪以灼起身整了整衣服,试探道:“那师父,大师姐小师兄,我走咯?”

  原璋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绪以灼立刻就溜了,光看步子都能瞧出她去见心上人的雀跃。

  “小师妹这动作够快啊。”等绪以灼走后,大师姐支着下巴说道。修士之间虽有情爱,但大多淡薄,不同境界的修士寿命天差地别,情爱在仙途面前可能一触即溃,是以绝大多数修士都不会寻一个相伴一生的道侣。

  谁能想到绪以灼离开门派一趟就多了个心上人。大师姐不为绪以灼高兴,反而有点担心,绪以灼入道以后不曾遇到挫折,看她的做派在入道之前也是个富家小姐,过于顺遂的经历使得她过分单纯,若是有人有心接近又图谋不轨,小师妹说不好要栽一个大跟头。

  大师姐摇了摇头,没再多想。她从未喜欢上任何人,经验说不好还没小师妹丰富呢,实在是白操心。

  扭头见原璋又在低头看手中的白玉如意,大师姐问道:“师尊,这如意可有异处?”

  “应当不是凡物。”原璋沉吟片刻道,“妩言,你去将为师在六层离位的那些手记带上来。”

  大师姐领命去了。

  颜晖上前将养魂阵用废的灵石换了一批后,回到原处盘膝坐下,闭上眼安安静静开始修炼。

  *

  直到离开离生门,绪以灼才想起来一件严重的事——她没和君虞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

  世外楼她肯定是找不到路的,绪以灼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一封信,按她以前在门中与君虞通信的秘法折成纸鹤给君虞寄去,让君虞约定一个见面的地方。

  纸鹤振翅飞出,绪以灼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而是打算循着上次离山的路再走一遍。飞舟的好处就是一般地方只要确定了起点终点飞舟会自己寻路,不需要绪以灼完全认路。

  沙盘上浮现出了距离离生门最近的镇子,正是她上次离山时落脚的第一站,平安镇。

  那一回她还是和玄玉仙宗的程玄端长老一起来的,她本以为会一路不起波澜地到达行露城,没想到离山不久就遇到了君虞。

  说起来那一次……

  绪以灼忽地觉察到了不对。

  君虞在幻境里坦白她们的多次“偶遇”实际上都是她故意为之,那么在平安镇里那一回是不是也是?以君虞的实力,隔着老远感知到她在哪里不是难事。

  绪以灼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然哪有这么巧,君虞慢悠悠地走到客栈来投宿,有这走路的功夫飞都飞到离生门了。

  君楼主,好心机。

  绪以灼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难掩笑意。

  飞舟很快就在平安镇外的小山坡上落下,绪以灼离开飞舟,一眼就可以看到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镇子。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被瘴气笼罩的连绵青山,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镇子,同样的人,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离山几载,再临故地,好似先前几年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绪以灼收好飞舟,往平安镇走去。

  七八年,于凡人而言可以让一个垂髫稚子长成风华正茂的少年,可以让少年少女为人父为人母,可以送走一条苍老的生命,但是这些时光落在一个镇子上,可能不会造成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平安镇和绪以灼记忆里的没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变得安谧祥和了些。七八年的时间足以抚平僵尸伤人带来的伤痛,当年的稚子如今说不定已经忘记了镇中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绪以灼起先没有看到几个行人,还猜测平安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看镇中人的神情又不是这么一回事,直到来自镇子中央,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在此搭台唱戏,得闲的镇民都跑到这儿看戏来了。

  戏方开场,台上演员粗粗摆开架势,除却黄梅戏,其他剧种绪以灼离了字幕就半句都听不懂。虽然不知道台上是什么戏,但演员一开嗓绪以灼就知道自己听不来。

  绪以灼离开镇中央,将整个镇子转了一圈,她没有找到昔日的于府,不知不觉回到戏台前后,她随手抓了一个坐在后排的中年镇民问:“这位大哥,请问你知不知道镇子上以前有户姓于的大户人家,他们现在如何了?”

  那位镇民正看戏看得入迷,是很不耐烦回答的,但是在看清绪以灼脸的一瞬他瞪大了眼睛,张开嘴结结巴巴道:“仙、仙长?您、您怎么来了?”

  这是位平安镇土生土长的镇民,当年绪以灼等人找到“红衣女鬼”,揭露于培庵恶行,还齐筱筱一个清白的时候,他就是围观群众之一。绪以灼虽然不认识他,但他可忘不了这位离生门仙长的脸!

  绪以灼示意他小声些:“我刚巧路过,很快边走,不要惊动他人。”

  镇民用力点头。

  绪以灼问他:“当时我们一行人身上都有要事,去得匆忙,不知于培庵后来如何了?我刚才转了转,镇中似乎已经没有于府了。”

  当时她们只来得及将于培庵交给镇上官府,就继续赶路了。

  镇民道:“于培庵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日就被官府拖出去问斩。于府空下来后我们镇上的人不愿意住,还是两年前一户外来的人家住了进去,从头到尾修缮一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绪以灼点了点头,倒也是恶有恶报。但于培庵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人,自己却只有一条命能还,实在是不值。

  “仙长,这戏我们这儿可是一年都看不了几次,你要不留下来看看再走?”镇民指着戏台道。

  他一片好心,绪以灼也不好意思拒绝,应了下来,又说道:“我极少看这些,台上唱的是什么?”

  “像是这戏班子编的新戏,我也是头一回听。”镇民说道,“如今这折,叫《红线错》。”

  “红线错,红线错……”绪以灼念了两遍,笑道,“听上去是出爱情戏。”

  “可不是么。”镇民搓了搓手,“这出戏可极不一般,里头那相恋的二人,俱是女子!”

  绪以灼微怔,看向戏台的目光不由专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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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一口气把这出戏写完的,但是失败了,太难写太难写,一句词能想个十分钟。

  先发一部分,明天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