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祖传一个亿(GL)>第169章

  绪以灼精疲力竭地爬到屋顶上,対付无意梅没有花光她的精力,真正让她力竭的是赤地。

  不仅仅是感觉像脑症荡,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世的那一日。

  绪以灼精神萎靡,但眼下容不得她咸鱼。黄泉水尚未退去,她没有再继续动用灵力,踩着屋顶回到了他们一行人住下的小楼,窗户敞开着,显然是禹先生给她留的。

  杜湘扒着窗户往外看,见到绪以灼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绪以灼钻进了屋子,扭头就看见禹先生已然坐在榻上打坐调息。绪以灼觉得自己现在也不太対劲,也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出了事去隔壁寻我。”她対杜湘说道,匆匆走去隔壁房间。绪以灼从黄泉水中出来,全身湿漉漉的,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痕。

  她试着用了清洁的术法,想要把衣服和头发上的水抽出去,然而也许是黄泉水与众不同,法术完全不起作用。绪以灼想了想,衣服都没敢留,脱掉后直接开窗扔到了外面的水里。

  小楼第三层的房间基本都是卧房,绪以灼身处的这间也是。她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浴桶,用祛尘咒弄干净后,法术生水,又一股脑倒进去许多珍贵药液,自己进去后就在浴桶里打坐。

  等到心神彻底平静,绪以灼才有心思胡思乱想。

  浴桶上贴着的符咒使水一直是热的,她又往里面加了这么多东西,好像是在煮自己哦。

  绪以灼又在水里“煮”半天,才磨磨蹭蹭地爬出来。

  她穿好里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了窗户,往外看只见黄泉水已然退下去一半了,有些枯死的无意梅已然露出了水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绪以灼觉得它们比来时看到的更无生气,似乎仅有的一丝魂魄也随着无意梅的魂飞魄散死去了。

  绪以灼擦着头发又去找了杜湘和禹先生。

  禹先生还未出定,杜湘一直守在边上,看见绪以灼进屋后正要起来,又被绪以灼按了下去。绪以灼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禹先生压低声音问:“他还好吧?”

  杜湘来往赤地多年,人有没有出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先生没事的,只是消耗大了。”

  绪以灼点点头:“我下了黄泉水,有一刻好像陷入了幻境之中。”

  “可是看到了过去的景象?”杜湘问。

  绪以灼扭过头看她,眼睛好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据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的一生。”杜湘低声道,“如果将回忆当作了真实,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在赤地里迷失的人,可能也是如此。”

  绪以灼想起了自己恍惚间听到的歌声。

  只有快要死的人,才能听见无目鲛人的声音。

  她似乎心有余悸:“这么说来,我当时真的是好险。”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害怕。

  绪以灼想,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突然通过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她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杜湘提醒她:“绪姑娘,你以后也不要动用太多灵力了。”

  绪以灼点点头,心神没出现问题前,她难免抱有一些也许自己完全不受赤地影响的侥幸,经历过一次后她明白自己必须要注意起来。

  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那样的感受,竟然让她……有些留恋。

  往事多久不曾入梦来。

  时间麻木了太多东西,但它们不是就此消失了,黄泉水带来的幻境有如一个影子,対过去的眷恋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等黄泉水退去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晚上了。绪以灼觉得待在屋里有些憋闷,熟门熟路地翻上了屋顶。她身体素质和身手都要比以前好上许多,徒手爬上屋顶这件事不需要动用灵力也能做到,绪以灼有时都会怀疑她和记忆中的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赤地的月亮好像一个倒扣的玉碗,沉沉就要压下。

  绪以灼躺在屋顶上,没什么表情地仰视月亮。她腹部放了一包糕点,已经打开了,绪以灼时不时拿一块掰着着吃。

  有人也上了屋顶在她边上坐下,大家都不用灵力,弄出的动静就很大。

  绪以灼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禹先生外表和穿着虽然普普通通,但细节上十分精致,他的衣服都用香熏过,稍微靠近就能闻出来。

  绪以灼赞叹道:“身残志坚。”

  禹先生问:“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

  绪以灼反问他:“被赤地所迷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禹先生如实道:“我看到夺情花从我的脚一路往上长,把两条腿的血肉全部吃掉了。”

  绪以灼有些惊讶,她不知道禹先生和罗姑的恩怨,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她下意识就想起身去看禹先生的腿,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放在肚子上的糕点齐齐往下落,绪以灼手忙脚乱地用纸把它们包住了。

  绪以灼捂着一包糕点,看着禹先生问:“这么痛苦的事情,不会让人立刻想要回到现实之中吗?”

  赤地若是想要把人留在过去的幻境里,永堕黄泉之中,怎么会让人回忆起痛苦的事呢?哪怕是绪以灼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也许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她也没有觉得痛,就是感到晕。

  “不痛苦哦,”禹先生笑得挺开心,“因为很快我就见到陛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

  绪以灼觉得忠犬真的好可怕啊。

  禹先生又叹了口气:“但陛下交代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不能沉沦在记忆里。”

  绪以灼喃喃道:“我也有事情没有做完。”

  她不自愿地来了这里,肯定是想要回去的,而且已经拿到了回家的线索。可她又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又想要回家,又割舍不下这里的事。

  她若是死了,便没有回去的可能,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赤地。

  如果此行顺利救出了老李呢?

  她在此地仍有眷恋。

  一张皎若天上月,更胜人间雪的脸出现在绪以灼的脑海中。

  绪以灼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完了。”

  禹先生饶有兴致:“哦哟,发生什么事了?”

  绪以灼握了握拳:“有人乱我道心!”

  禹先生闻言更有兴趣了:“怎么个乱法?”

  绪以灼扭扭捏捏不肯直接回答,偏要先问他:“禹先生,你可有过双修道侣?”

  “原来是这等事,”禹先生笑了,“虽然我不曾有过,但在下修道多年,见过不少痴男怨女,也见过不少神仙眷侣,绪道友若是对此道有惑,在下或可开解一二。”

  绪以灼支着下巴,眼神飘忽:“我原来只将她视作好友、前辈,可是有一日,她忽然就亲了我。”

  “有意思。”禹先生已经猜到是谁了。

  那个答案让人令人难以置信,但绪以灼认识的人其实很少,対得上的也不过那一人。

  绪以灼兀自皱眉:“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不是在戏弄我?”

  禹先生道:“这有什么好想不出的,世人这般做,不是图色,就是图情,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禹先生素来不是什么热心人,但他想到此事的两位主人公,只觉得实在有趣,竟也有了牵桥搭线的念头:“这种事情,你若无此意,说开绝了她的心思便是。可我瞧你并无嫌恶,说不准也有几分意思,那就是两情相悦了。”

  绪以灼苦笑。

  她不讨厌君虞,那一吻她心里也不厌恶,但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君虞,她自己也弄不清。

  将来要与某个人在一起,她在现世是想过的,毕竟世间的人大多如此,她想来也不例外。而来到明虚域以后,绪以灼自始自终都没有升起这个念头,她总觉得自己是会回去的。

  可现在,将来共度一生之人虚幻的影子突然有了实体,那人不仅是个女子,还来自不属于她的世界。

  绪以灼的心彻底乱了。

  与其说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君虞,不如说她不敢想自己喜欢君虞。

  她不敢去喜欢明虚域的任何一个人。

  要是她真的和这个世界的哪个人在一起,她还回得去吗?

  “她乱我道心。”绪以灼声音闷闷地控诉。

  “哎呀,”禹先生摇了摇头,“凡事沾上情,就变得太复杂。”

  复杂到,绪以灼就算看上一晚上的月亮,也理不清这件事。

  而与她相隔千里之外的人也是如此,孤川今夜无风无雨,小楼中人启窗望月,看不清眼前路,理不清心中事。

  在屋顶待了半夜,直到月亮都落下去,绪以灼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回房休息,禹先生更是早就回去了。绪以灼能看见黄泉水的水位在不断下降,估计明日午时,他们就又能启程了。

  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绪以灼今夜消耗不小,她睡不着,也强迫自己打坐了四个时辰。出定时黄泉水已然连同白雾尽数退去,杜湘等了她好一会儿,见绪以灼出门后,去叫了在二楼看书的禹先生,三人就此离开梅花驿。

  绪以灼感觉得到他们离开不久,砂真人一行人也跟了上来。

  赤地深处的路是意料之中的不好走,不像云阳镇之前的路早就被寻宝人日复一日的探索弄得清清楚楚,赤地深处究竟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只能借由古地图推测,既然是推测那就可能出错,夜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成了常事。

  这种时候,她和砂真人也不得不放下対対方的敌意,通力协作,一起把险象环生的夜晚熬过去。愈往深处走黄泉水的上涨愈是频繁,他们夜间休整的时候黄泉水突然上涨已经是常态。

  两拨人接触的时候,杜湘和云尚终于碰了面,两人対现下的情况心知肚明,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聚在一起讨论与修改之后的路线。

  他们行走在起伏的红色沙丘中,脚下的土地有着落差,但是赤地迷惑了人的眼睛,无论怎么看眼前都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可以说这是赤地构建的陷阱中最基础的一个了,他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偏离既定的路线。

  梅花驿一战后,相较以往两拨人更加避免动用灵力,连绪以灼也是能不用就不用了。不用灵力,不用法器,他们就只能徒步前往寻方府,在过去,普通人从梅花驿走到寻方府大约要花上半月的时间,由于赤地设置的重重阻碍,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整整两个月。

  绪以灼体力支撑得住,但精神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疲惫。

  她拿离生门的黑袍裹住自己,拉上兜帽,挡住天上落下的太阳光,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红色沙漠里的人。

  身后不远处传来倒地的声音,绪以灼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一个迷失在赤地中的人被砂真人抛下了。这种事情一路上已经发生了许多次,离开梅花驿时砂真人的队伍里还有十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七个,整整少了一半。

  起先还会有所触动,现在绪以灼只觉得心累,不愿去想了。

  前方带路的是杜湘和云尚,杜湘好几日前就支撑不住了,此时是云尚背着她在走。杜湘虽然身体不适,但是神智很清醒,和云尚共用一张地图,自己还时不时看一只奇怪的罗盘,尽可能走在正确的路线上。

  绪以灼上前几步和他们并肩而行,递给杜湘一颗清清凉凉的薄荷糖。

  “谢谢。”杜湘接过,熟练地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绪以灼又递给她一颗,让她喂给云尚吃。

  这里除去杜湘都是修士,不似杜湘身心俱疲,修士的身体完全能支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但是精神却会和凡人一样感到疲惫。绪以灼常备的零食这会儿或多或少派上了用场,嘴里有些不同的味道能让人心情好上许多。

  辟谷対修士而言不是难事,就连杜湘为了节省空间带的也多是辟谷丹,这里除了绪以灼没有第二个人会带这么多“无用”的食物了。

  “我们就快到了。”杜湘看着前方,眼中是无法掩盖的光彩,“今日日落前,我们一定能到寻方府!”

  绪以灼脸上也浮现出几日来第一次轻松的笑意。

  杜湘没有说错,太阳还未西沉,他们就看到了巍峨城墙。通过城门,能够察觉这座城池已然陷入赤地中至少一丈,但城墙依旧高耸,直入云天。

  角落像是将太阳戳了个窟窿。

  此城的规模,比起平乐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只可能是昔日的北域第一城寻方府。

  看见寻方府是一回事,走到是一回事,等他们终于来到城门前,天色已经黑了。

  城门开了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昏暗的天色下难以看清内部的事物,城门口仿佛一道择人而噬的裂缝。

  绪以灼站在那道裂缝前,不必回头,她知道砂真人已经上前来:“既然已经到了寻方府,云尚我们就直接带走了。”

  砂真人展扇笑道:“请便。”

  天道为证,一日之内,不起争端。

  一共十人陆续通过了城门,又分作两波,往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