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穿成游牧女首领>第49章 、收服云栏山图尔

  云栏山越往上攀越崎岖, 乱石高崖,原先还有两条路可以上山,慢慢地只剩下条一人宽的小路。

  再往前就只能容纳一只脚。

  带头的人是努斯。

  眼看路越走越窄, 给行军造成极大的麻烦,阿拉真不仅怀疑努斯有没有真心带路。

  就在附近看见一个山崖瀑布, 高耸数十米, 能走的路变成两边陡坡不平崖脊。

  “停!”阿拉真大喊一声。

  他拔腿走到努斯面前一把揪住他, 努斯的手下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老大被他拖到崖口,站在那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嫌命长?竟敢将我们带到这里!”

  努斯赶忙解释道:“我哪有胆子随便带你们走, 这条路确实是我们上下山走的,我真的没骗你!”

  他赶忙朝能压制阿拉真的正主投向求救的眼神:“首领!我真的不敢骗您。”

  上官绣此时坐在马上, 她眺望的视线远比地上的族人宽广, 放眼过去, 两条山脊虽然陡峭, 但上岸却十分平坦,显然努斯并没说谎。

  她眼神转而一撇, 示意阿拉真松手。

  阿拉真这才不得不放手。

  努斯赶忙撒腿跑到上官绣身边,一脸后怕地对着阿拉真:“首领,我能不能跟您待在一起?”

  “你不用担心,此战后, 阿拉真不会再对你动手。”上官绣劝慰手下,无论努斯有没有用处,他已经尽力带路了。

  话毕, 她又有几分犹豫的口气询问努斯:“你若待在我身边, 才是真的危险。”

  努斯听后, 想起大里墩都是首领带头冲, 而不是躲在后面指挥,他又不想让云栏山的兄弟知道这是自己的带的路。

  于是心虚与害怕之下,他选择远离首领。不过也很感激她:“谢谢您。”

  说话时,他竟有几分哽咽。

  上官绣睥睨远处,不看他,却是意味深长一笑:“今天过后你也不再是叛徒,本首领说不是,你便不是!”

  话落,她跳下马,一人一枪,单走山脊一脚宽之地,直接越过最危险的几米路,然后一脚踏上平坦的瀑布崖头。

  这时上官绣看见的是一川河流,水流缓缓,之所以瀑布急流直下,完全是瀑布那边的山石被日积月累的水流冲击成一块块打磨的畸石所致。

  “难怪看起来无法行走,原来是视觉差。”上官绣朝族人们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安全上来。

  阿拉真没想到前面的路还真能走。他朝插进后方队伍的努斯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什么都没说就头也不回越过山脊。

  队伍里的努斯低下头,忍不住有些委屈,他身边的手下也纷纷松口气。

  还好首领是讲理的主,有她在,大家不用怕被排挤。

  事实上,努斯带着二百人投靠阳城这几天,除了扫大街,就是拔草,啥重活也轮不到他们干。

  一日三餐却有人奉上,还能住进卫所,被首领安排了最好的东房。

  按理说一个投降的人是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待遇,虽说阿官部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但他们确实得到比阿官部自己还要的待遇。

  那几天原本心里头原本还不服气的原胡匪,逐渐心服口服。否则他们也不会冒着危险一起来云栏山。

  本来首领询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去?或者帮忙看守卫所?

  努斯带人毫不犹豫选择当这个带路先锋。

  因为他觉得这是表忠心的时候,要是打下云栏山,他就彻底成为阳城的人,阿官部的属下。

  “老大,咱们是不是要冲在最前面?”

  “听首领的话,就待在后面。”努斯道:“只要活下来,表忠心的机会多得是。”

  手下们才安心点。

  这时上官绣与阿拉真已经在最前面,看见第二山头,有两座建高的瞭望木楼,候在石砌门两边。

  此时空无一人,显然是撤退了。

  阿拉真看了个寂寞:“首领,这看起来不像废弃的门楼,怎会无人守?”

  上官绣扬唇一笑,眼神却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她锐利收回视线,便对阿拉真道:“云栏山还是有聪明人的。”

  若之前在大里墩,她讽刺飞降是不是认为世上只有他一个聪明人,而此时却是实话实说在夸赞某个人。

  阿拉真听出几分意思,他猜道:“如果是图尔,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留着那种比较危险的人?”

  “聪明人会抉择。努斯其实也不傻,比图尔更识时务。”上官绣对图尔和努斯是毫不吝啬地表扬,尽管对方不在,她的态度还是一样。

  阿拉真跟在她身边那么久从未听她夸过自己聪明。

  他有点害臊,挠挠一张粗脸,有点想邀功的意思:“首领,其实我儿金吉也蛮聪明的,上次就是他带领孩子们躲在阿奴比山后藏起来,保住一条小命的。”

  “那孩子我早看他机灵,以后必定是一块材料,待我们这些大人给他们打下更好的条件...”上官绣顿了顿,想起部落一天比一天高的孩子们,她那张艳丽又不失英气的脸蛋,便止不住满是成就感:“咱们给孩子们请夫子,不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读书,确实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渠道。”

  “是啊!只有打下自己的地盘,孩子们长大,才能继续孕育孩子们!”阿拉真也是无限期待着跟随着首领屹立巅峰到来的一天。

  两人感慨一番,短短瞬间很快收回表情。

  上官绣的英眉深眸,渐渐升起,比秋风寒冽的杀气。

  这一次未上阵,她已经是满心想杀人。

  争地夺势!

  此时此刻云栏山主寨已经空无一人,那把象征当家地位的虎皮椅,也被主人弃了,只剩下一个凄凉的虎头。

  图尔朝虎皮椅一步步走去,他一弯腰就坐在上面,不是飞降一走,他就有鸠占鹊巢,霸占当家之位,相反他坐在云栏山主家椅上,却坐出一副败军之将,悬首自刎的颓势。

  斑驳漆黑的门槛,不断有老弱妇孺互相搀扶,走进主事厅。

  从前这是他们没有资格踏入的地方,此时却能随便进来。

  进来的妇孺,老人,脸上无不带着苍凉和悲伤,甚至有忍不住情绪崩溃的年轻妻子,抱着孩子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绝望地哭起来。

  “杀千刀的!哪有当爹的只顾自己活命,丢下自己孩子不管,老三你不要我就算了,至少把孩子带走!”

  “我家六子也不要我这个爹了。”

  其他老头老奶奶听说儿子抛弃他们光顾着自己跑,也悄悄抹泪。

  更多的是沉默,面无生气、呆滞无神的妇孺。

  还有孩子不知危险,正在大厅内玩躲猫猫。

  一边死气沉沉一边孩声笑语,宛如地狱与人间的沟壑。

  原本留给图尔的三百人,现在也都跑得只剩二十多个人。

  图尔没有去管,只觉得能跑就跑吧,跑不了,只能陪他在这里等死。

  剩下的人别说抵抗,连孩子都带不走几个。

  图尔靠在椅背上,他沉寂一般等待,默数着时间。厅内吵吵闹闹,从开始的沉默,到垂死边际开始哀嚎大哭,极度的惶恐。

  这种场面不知道维持多久。

  直到努斯等人第一批冲进来打头阵,他一脚踹碎门槛的木头,握着刀进来。

  厅内的老弱妇孺吓得顿时缩在墙角不敢动,更不敢大声喘气。

  后面陆陆续续走进不认识的脸庞,腰大膀圆,挎着鞘,手持大砍刀,气势汹汹进来,就立定在左右两边,包围了妇孺。

  努斯进来一言不发,反而站在一旁,空出的主位,似乎是在等谁。

  压抑的气氛持续在主事厅蔓延。

  原本不谙世事抓迷藏的孩子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图尔抬头,见第一个进来的是努斯,他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成王败寇。

  三年霸地一方的云栏山,没了。

  他靠在椅背,昂起的眼角,却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不一会儿那儿出现一个人,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打不打仗,跟手下一起看起来平近易人。

  那些阿官部族人跟在她身边,不是有说有笑,就是严肃中带点放松。似乎待在她身边很有安全感一样。

  踏进门那刻,上官绣停住脚步杵在门前,外面的光全聚在她的身上,好像千万盏灯辉都照着她一个人。

  还背着一把高她半头的、长、枪,那枪、尖、金光闪闪,枪杆银光烁烁,听说叫移影枪,是她母亲的遗物。

  她自己本人却穿着一身混楚风的褐袍,头发梳成一条羊辫搭在右肩,好像一根鞭子,作为贵族她好像没有鞭子。

  又或者是丢了。

  而且上次在大里墩,她也是这么穿的,只不过面对老大时,她不言苟笑,寸步不让,甚至敢在老虎头上钉虱乸。

  问题老大还拿她没办法。

  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

  不像大哥,一个不高兴,就喜欢赏你一个大耳刮子,要么让你跪,跪到听话为止。

  云栏山就是这样,谁强就服谁,没有谁不服,要不服只能怪自己弱。只能卑躬屈膝给更强的人提鞋,甚至对方一个不高兴沫你一脸口水,你也只能嬉皮笑脸地擦擦。

  低头那瞬间,满脸的不甘。这才是云栏山的常态。

  图尔合上眼睛,短短片息,他又睁开眼。

  只不过这次,女人身边那个最忠诚的狗腿子,一把揪住他的鞭子,狠狠按着他的后脑勺往地板上砸。

  地板是木头做的,砰砰砰十几声过后,被压在地上,他已经满脸的木沫。

  再抬头,那把虎皮椅子上已经被人强行拆下来,挪到他面前。

  女人自然而然坐上去,一步都懒得动,好像那把虎皮椅子太远了,她懒得去,索性她的族人给卸下来,也好过让她站着。

  她的族人总是对她那么忠心,就跟打他的狗腿子一样。

  恨不得把命都献给她。

  他想如此愚忠,这女人应该是很有当家魅力,才会让他们全心奉献自己。

  喉咙涌上的热流,让他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嘴血。

  图尔努力撑起脑袋,先入眼的是一双白底黑靴,她脚下很多泥,多的数不胜数,似乎是急着上山。

  然后她的手下无一例外,满脚是泥。

  这会儿图尔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对她如此忠心?

  因为关心呵护是双向的。

  与人同甘共苦也是双向的。所以这些人才心服口服效忠她。

  “杀了我吧。”这是图尔最后的遗言。

  他没有向上官绣求情,释放那些可怜的老弱病残,那些被抛弃的胡人。

  上官绣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二个月前,阿官山的草原上,她醒来那天,周围都是老人,漏冷风的残壁,衣不遮体的孩子们。

  各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忍受着寒冷和饥饿。

  看见她醒来,就仿佛活过来一样。

  那时,她就发誓要让族人吃饱穿暖。

  她实在太穷了。

  她需要粮食。

  后来,她需要的东西更多了。

  要新家,适合住的新家。

  到了新家,发现他们并不受欢迎,甚至被人惧怕,然后还要被同族侵犯新家。

  打败同族后,去大里墩,又打下大里墩,同族败了,楚人又来了。

  死了几十个跟她来的族人,她心情很不好。

  楚人代表的参军过来,就差点把自己的高兴写在脸上,并宣誓了在大里墩的自主权。

  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很公平的样子,二十匹马,是先头赏赐。

  二十,分下来每条人命,只有半匹马的价值。

  那时她的心就冷下来了。

  感受到原来这个世道活着的人,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当人,藐视生命,轻视底层的特权阶级,可以随时随地给一个死掉的蝼蚁定价。

  而那些蝼蚁正是她的族人。

  对方之所以高看自己,也许只是因为她运气好打下大里墩,才能被他们瞧一眼。

  这时上官绣深刻体会到,世道哪是只分楚人和胡人,同族就不会相残,同族就怜惜同族,那么简单。

  只是强者对弱小的鄙贱罢了。

  今天再看熟人,图尔似乎也参悟了,获得跟她一样的感受。

  她就坐在他面前,就像熟人见面时的语气打声招呼:“图尔,我们又见面了。”

  正如往常那般平易近人。

  只要忽略脑袋后离一寸的刀刃,倒也愿意让人相信她是友好的,可惜生活就是这么有欺骗性,更别说是人。

  几天不见,这个女人变得比以前更令人捉摸不透。

  而无论怎么变,消灭云栏山,都只是她踏出去的第一步。

  “士别三日,首领再次令人刮目相看。”

  上官绣不是来听他的废话,她谈话间眼神时不时扫过那些畏缩在阴影的云栏山老弱病残。

  他们的脸色有几分饥黄,精神头还不错,说明在她来之前云栏山还是将自己的家属照顾的挺好的。

  只是生死关头,为了自己的小命,又或是跟随自以为臣服的强者就能东山再起,抱着这些庆幸心态,便也能抛弃现在的家人。

  那么跟着飞降走的人,就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

  杀之,不用留情。

  “图尔,他们人呢?”上官绣的话有时仔细听仿佛带着刺一般,扎进人心。

  图尔动动嘴,心说,她真是个冷血动物。

  他苦笑连连:“这不就是首领想看见的?飞降老大弃山遗老,人心尽失,走出去也只会沦落为丧家之犬。”

  他想杀人诛心,没有比这更斩草除根,从情感到□□。

  这个女人想将云栏山灭得一点不剩。

  “我来并未见有人巡守,也就是说,飞降完全抛弃这里所有人。”她低唇一笑,笑意中带着薄凉,面对敌人她一向是先礼后兵。

  来中原后,同样她的变化也是最快的。

  都说环境容易改变一个人,如今亲身经历,真心觉得人在无边的宇宙很渺小。

  可对阳城和阿官部来说,她的变化,是好的。

  能给所有人带来一份希望。

  立场的不同,在于能力的取胜。

  上官绣见他迟迟不语,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中带点严肃,这下正式切入正题。

  阿拉真不忍别过头去,要是他,真想杀了图尔,省去首领的精力。

  在他看来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但能信的聪明人却很少。

  萧小姐才是唯一值得首领信任的人。

  上官绣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图尔,飞降逃离云栏山的主意,是你出的?”

  图尔点点头,事实上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或许到现在他在老大眼里还是最忠诚的好兄弟。

  “那你有后悔出这个主意?”

  此话却令图尔原本接受死亡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但他确实别无他法。

  以硬碰硬,云栏山死的一点不剩,但离开云栏山,就像那圆盘上洒落的一滴水珠却能自由。

  对啊,自由有尊严地去选择生死。

  “很好。”上官绣总是能有笃定一件事的自信,与其说她自负,不如说她有超高的敏锐力。

  从一开始进主事厅,她的眼睛就里里外外将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

  她谨小细微,却又不犹豫寡断,这种能够当机立断的人,还是领导型人才。最重要她一来阳城的大半守兵就已经成为她能支使的人。

  她再次夸赞道:“图尔,你再一次刷新我对你聪明才智的高度,我想过很多次,如果你没有及时给予飞降反馈,也许他现在还在这里。”

  “我在大里墩不杀你,放你走,就是想看看你能为云栏山做到何种地步,如今看来你已经是个合格的智脑。”

  “飞降放弃你太可惜,而我绝不会杀你,正如对努斯那般。”上官绣抬手毫不犹豫往人群那么一指,准确点出一直埋着头的努斯。

  努斯被她点住,竟有几分欢喜,这可是被重视的表现。

  他立马站出来,可站出来面对昔日故人的亲属,还有几个自己的旁亲,难以置信看着他时,他又惭愧地低下头。

  “小的在!”

  “正大光明抬起头来,去认领你的亲人,有多少就领多少下山,想去阳城也好,还是回北草原,我一律发些干粮...。”上官绣一边交代着突然发现自己家的粮充足,但多数是番薯。

  她又改口说:“若干番薯,可以撑到他们回北草原,那里的同族也许会好心接待他们。”

  上官绣摆出两条路给努斯选。

  努斯毫不犹豫选择阳城,因为他知道当初阿官山来中原,就是因为青黄不接,同族相欺,她才带领族人来这里讨生活。

  那么云栏山大多都是游奴,当初飞降建立云栏山就是为了能重返北草原,对他来说无论胡人还是游奴,人越多越好。

  这样不计身份招揽不少人,虏获不少人心,实际上却经不起推敲,就如现在一遇到危险,他就开始抛弃毫无价值的人。

  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从一开始,飞降就并非良主,他的目的不是建立在共同繁荣的家园,而是当他的准将。

  仅此一战,哪怕图尔及时补救,飞降带人下山,人心也会随着时间消散。

  会越来越多人看穿飞降的本性。

  谁也不想替轻视自己的主人卖命。

  “请首领接纳我等!”努斯开口,他抱拳下跪,行得是楚人礼,没有一丝不适。

  这也是他的变化。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大家都变了。

  其实根本还是局势变了,立场自然也变了。

  上官绣有心留图尔一命,无论他是否投诚,她都会尊重他的选择。唯有他回到飞降身边却是不可,若他敢,她便不会放虎归山。

  或许让阿拉真亲手杀死图尔,就是最后的结局。

  因为阿拉真已经不止好几次提醒她,杀生也是护生。护住不值得的人,也可能酿成大祸。

  “图尔,我给了努斯选择,那你的选择呢?”上官绣好声好气,此时她无比真诚,没有半分掺假。

  图尔相信她是真心邀请自己加入她的阵营,之前他是承了飞降的义,不能背叛他。

  现在飞降安然下山,正好,算他最好还了他的赏识之恩。

  图尔抬头,认真地问了上官绣一句:“对首领来说,云栏山,不,我这些老弱病残对你有什么价值?仅仅是因为我,你才放过他们?”

  上官绣也许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不用思考的问题。

  但她知道,这个问题对图尔很重要。

  此人很聪明,却困于忠义两字,效仿楚人那般忠义两全。

  而值得她的关注的是,身为楚人的某位大小姐,却对她建言说:“怕你忠义为重。”

  想起某个脑子转得快的女人,她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回答图尔:“不会,对我来说,人太少了。”

  “此话何意?”图尔十分不解,看她的那份神情,她似乎早就经历过选择一样。

  上官绣畅怀大笑,满是英气的眉间,那股锋芒之气也柔和起来。

  她说:“图尔啊,你真是一点没调查过我,让我有点难过。”

  图尔十分疑惑,这时他脑袋后恨不得宰了他的人阿拉真,他粗声粗气说:“我阿官部从北草原搬迁过来前,一万族人,有八千老弱病残,我家首领愣是一个没弃,通通带来阳城,如今都好生养在阳城,活的比草原安稳多了。”

  “枉你是个聪明人,却从未想过调查首领。”

  “调查又有何用?都无济于事,难以挽回。”图尔陷入苦笑,从大里墩回来,一切就注定了。

  他还费这个劲干什么。

  图尔听后却忍不住松口气,能对妇孺住手的人,即使能力不够也不失为仁主。

  何况是上官绣。

  “图尔,你的答案呢?”上官绣耐心等候,她也任由图尔拖下去,多一刻,她便多了一份深意。

  图尔看不透她,她说的对,自己了解她太少。

  但有一点她是能确定的。

  他在开口前,问上官绣:“云州参军桑格,您也要像招揽我一样,去对他吗?”

  上官绣没有半分犹豫:“不会。”

  图尔认真望着她许久,见她肃然以对,眼神满是对这个答案的坚绝,他就知道,云州马上也要完了。

  他又道:“山下那些官军,他们都停在后方不动了吗?”

  “看来你想要知道的很多。”上官绣很耐心告诉他:“他们的文议多疑,我只是稍稍动下手脚,少年将军便与听信于他。”

  “事实上无论他们打不打,也无法及时追击飞降,飞降现在已经下山,再过一晚,他会因为丢了云栏山六神无主,急于找到另一个可安身立命的新住处,而那个地方就是大里墩。”

  “大里墩的楚兵战力如何,我并不知晓,但凭借桑格该是无法应对。”

  “所以他如果在大里墩活不下去,或者没有安全感,那么只会往云州跑。”

  她淡淡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战局。

  飞降等胡匪竟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们的命运就像早已捏在上官绣手里。

  那么造成飞降往云州跑的致命原因,正是山下那股楚人官兵!

  “楚人因何答应你,帮你剿灭飞降老大?”图尔发现关键问道:“他们又为何会乖乖听你话,会追去大里墩?”

  上官绣道:“问题太多,我只答你后半份,很简单大里墩有云州番人,也有楚人的利益。”

  “当初云州如此贸然占领大里墩,便已经显明,他们和飞降一样,都看中河山一体化的优势,但他们不会急于要,可是看见我想要,他们便会抢着要,绝不会让它落入我手,所以官军一定会去。”

  可惜他们没有能力,连小小的大里墩,都耗费三年没拿下。

  不得不说无能之辈,甚多。

  “他们不会放弃这块肥肉。”

  她最后如是说道。

  图尔的问题得到解决。

  他低下头,整个人显得很卑微,却还是关键地捕捉到上官绣另一个长期存在的隐患。

  “那么阳城的楚人,或者说,您和楚人未来的关系,又是如何?楚人那边又是否有能为您说上话的人?”

  “若有,那对方的人情,能撑几时,撑到您拿下河山为止?还是拿下更多东西为止?”

  “还是您甘愿屈居人下?”

  话毕,图尔再抬头已死之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质问,更多的是一种追求对未来答案的探索。

  上官绣却已经感受到他态度的转变。

  一个聪明人,不用直接回答你是与不是,你只需要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上官绣从虎皮椅起身,靴子踩过一处松动的地板,嘎吱一声,让周围寂静的气氛多了一丝压力。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尽管和他们无关,却也让人好奇,这位新主会如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乱世之下,楚人胡人之争的问题,早已经是两地之间的天地沟壑,无法解决。甚至争论了二十年。

  对两边的人来说,站在自己这边就行了。

  唯独对上官绣来说,站在哪一边都不行。

  可是对她来说,这个答案一点都不难。

  那晚她难过的时候,已经有个女人,为她提供了世间最好的答案。

  她笑说自己是个小女子,而上官绣是个大女子,又问大女子的大志。

  那时,上官绣心中就已有答案。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某人时,深眸含着一种令人数不清的光芒在交织:“曾经有人在这个问题未提出之前,她就已经给过我答案。”

  “她说只要平定乱世,奉谁为天下圣主都可,所以楚人与胡人的身份,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在你们看来,这是必须该解决的问题,其实在我和她看来,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份上认同,而是一个霸权。”

  上官绣绕到图尔身后,亲手取下悬在他首上的刀刃,然后正式通知他:“图尔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接下来,该答复我。”

  “您请说。”图尔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带着恭敬。

  “你给飞降出主意前,仅仅是为了报恩吗?”上官绣不忘扫了角落挤在一起的胡匪亲属,此时随着他俩的对话,这些人也没有刚刚显得那么害怕。

  迎来的却是图尔的沉默。

  说他不抱侥幸的心理,其实不对。

  图尔提了口气低下头回答:“选择,同样也给自己最后一次选择。”

  “想试试您是否值得我侍奉!因为我再也不想遇到像飞降老大这样的主子!”

  话落他正大光明抬头,背挺得直直的,竟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感觉。

  可把努斯和阿拉真看傻眼了。

  原以为是最嘴硬的主,没想到人家比自己更精于算计,只能说不愧是绕绕弯弯的聪明人。

  如果让他们当图尔的主子,肯定会被图尔玩死。

  亏得他们之前还以为图尔是个有良心的人,结果大跌眼镜,也不是说图尔没良心,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忠孝难两全,就算他没做到,相信也没人会怪他。

  只会夸他是个有心的人。

  “真是可怕的家伙。”阿拉真突然浑身打了个颤,这人投降还占据了道德高地,让人无法谴责他。

  努斯也表情古怪,他很矛盾,之前图尔软硬不吃,他觉得图尔是个死板的人,现在也跳营,他又觉得这不像是图尔。

  好像他从未了解图尔一样。

  再看看新主上官绣。

  上官绣却会心一笑,似乎十分满意他的态度。

  她明明没有接触多少次,却能稳稳拿捏住图尔。

  论计,或许这位主更胜一筹吧。

  同样的在场的胡匪亲属,八百人本以为自己死路一条。

  可随着图尔与那位女子的谈话,他们似乎又活下来了。

  如今世道,打打杀杀已经是常态,杀人比养人更容易。

  这位首领却挑了更难的选项。

  不少人松口气,那些吓得不敢动的年轻妇人,抱着儿子,终于忍不住再哭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哭和刚来时的哭,不一样,已经不是撕心裂肺,绝望的哭。而痛痛快快的发泄!

  孩子们会看大人脸色,大人不害怕,他们又变回天真无邪的时候。

  虚惊一场,没有比这幸运的事了。

  上官绣并非随意杀戮的主,对她来说无论是老弱病残,还是年轻力壮,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

  能留下,她会尽力照看,不能留下,她也会发路费。

  图尔也知自己麻烦了新主,于是主动去问剩下的人,要去阳城还是去找那些抛弃他们的人?

  每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还有老头老太,都选择去阳城。

  他们都是不适合奔波的群体,留在阳城更适合生存。

  图尔收到所有人的答案都一致。

  再报告上官绣时,他道:“全凭您做主。”

  上官绣点点头,她环顾整个主事厅,再到门口,望着眼前崇山峻岭,入眼就是千米高空,可以从这样看到河山平原的轮廓。

  这个立锥之地的优势,每一块平地,云栏山都运用的恰到好处。

  可以说易守难攻。

  这里或许种不了地,但作为军事基地却不错,适合苟住。

  山下二千官军被落下,少将军田震却不甘寂寞,别说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上面就没动静。

  死寂的仿佛一座火山。

  明明有危险,却没有半点动静。

  赵鹏也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绝对没错,若那头的主故意让自己知道,维持这表面的阳谋。

  对他来说未免太可怕。

  遇到这种心计似海的人,必须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惜权衡利弊,赵鹏无法确认仅仅几面之缘的上官绣,是否属这种人?

  如此一来,他也不免叹气:“我赵鹏平生不怕那些玩弄权术,自诩聪明的谋士,可还是有怕的东西。”

  “文议,你怕什么?”田震正等着无聊,平常他最烦的就是啰里啰嗦的赵鹏,此刻为了打发时间也忍不住问一句。

  赵鹏竖起手,朝天一指,高深莫测的表情下,带着几分艳羡的情绪:“我赵鹏最怕的是天时天利庇护之人,如果还是个聪明人!那样的人还怎么和他去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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