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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南过来的时候予柯正生无可恋地翻着《佛经》。
“干嘛,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秦昭南乐得是“嘎嘎”笑。
“出什么家。”予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是在这净化心灵呢。”
她顺便扔了一本《道教》给秦昭南:“喏,这个给你。”
“也拿去陶冶陶冶你那早就碎了一地的节操。”
“谢谢,我很好,我不需要。”秦昭南像扔烫手山驴似地又给扔回去了。
这是佛祖的东西,不敢冒犯不敢冒犯。
她问予柯:“你家学生哪去了?”
予柯:“跟着老板去小庄园摸鱼去了。”
秦昭南:“那你怎么没跟着去?”
予柯:“我不爱摸鱼。”
姜屿鹿:“那你家姜教授呢?”
“在这呢。”
姜屿鹿此时正好从外面推门进来,她将手里的杯子先放在予柯面前。
“我刚刚和老板娘一起做的蜂蜜柚子茶,尝尝味道怎么样?。”
然后才转头看向秦昭南:“找我有什么事吗?”
啧啧啧。
秦昭南砸吧砸吧嘴,先将调侃的话咽回肚子里:“没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几天的安排,看看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
秦昭南和速写班的学生住在离这不远的另一栋民宿里。
但她这个人除了能和学生们一起皮之外,没有任何的管理经验。
做起事来专挑不靠谱的做,更别说像“别人家”小两口这样分工明确。
所以这不立马就来投奔了嘛。
姜屿鹿听完点点头,很好说话:“可以一起。”
速写和摄影并不冲突,都是找个地方待上那么一会儿时间。
姜屿鹿:“明天我们会带学生去村落里拍风景、人物、建筑什么的。”
“出发的时候我让予柯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带你的学生找个地方写生就好。”
“然后活动结束后再汇合。”
“好的好的。”
秦昭南跟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她就喜欢这种一股脑全给她安排好的。
她看向全程另一个也只知道点头的“某人”:“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予柯莫名其妙:“姜屿鹿这不都跟你说了嘛,我说什么?”
堕落!
秦昭南痛彻心扉,有了姜屿鹿之后予柯这人居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怎么如此不思进取!
她也好想这样不思进取呜呜呜……
那群小崽子真的太难管教了,天天骑她头上上房揭瓦。
秦昭南刚准备走,小崽子们就先回来了,一个个哟,那叫不忍直视。
好一点的,身上全是泥巴点子,差一点的,直接就成小泥人了。
即使是这样,秦昭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家的“学生”。
“小乖?”
秦昭南喜出望外:“你也在摄影班呐?。”
那笑泥人露出亮亮的小白牙:“秦老师,你也在这啊。”
予柯顺势扫了一眼,这个学生她有点印象,就是第一节 课说她和姜屿鹿是“姬友”的那个。
“……”
“看来是真爱呀,秦老师。”予柯笑:“这都成小泥人了你都能认出来。”
秦昭南得意地扬扬眉:“那可不,这可是我的得意门生,还是我的课代表。”
“你说是不是,许雅琪。”
“那是。”小泥人骄傲地挺挺胸。
真乖。
秦昭南:要不是这小家伙现在一身泥巴,她肯定冲上去给她拥抱一个。
徐雅琪:要不是秦老师现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她肯定冲上去给秦老师拥抱一个。
予柯:臭味相投。
姜屿鹿这时候说话了:“许雅琪,带同学们一起上去洗澡。”
予柯:“对,不然等下都成泥巴干了。”
“噢。”
小泥人们也知道她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个个蹭蹭地往楼上跑。
姜屿鹿出声提醒:“把手里的桶子放下。”
桶子里装着的是她们这次带回来的战利品,几条翻着白肚皮的肥鱼。
姜屿鹿提着送到厨房去了。
秦昭南:“你们这是散养崽子啊,摸鱼都让她们自己去摸。”
“新时代了。”
予柯幽幽地说:“作为家长,只要不危及生命,凡事都要学会放手。”
秦昭南:“那要是会缺胳膊少腿呢?”
这是个好问题。
予柯想了一下,说:“现在的医疗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秦昭南:“……”
除了肥鱼以外,小崽子们这次还弄回了不少的好东西,绿色有机的蔬菜,新鲜可口的水果。
李老板干脆大手一挥,今晚吃火锅吧!
予柯让秦昭南也带着学生一起过来了,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围了三四个小圆桌。
鱼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鲜香四溢,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
鱼肉被煮得极其的软烂,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为了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每桌还有番茄牛油的鸳鸯锅和老火锅。
肉汁四溢的肥牛,软嫩滑爽的鲜虾滑,三肥七瘦的五花肉……
那不得当众表演一个垂涎三尺。
大的小的,一个个都吃得是肚皮圆滚滚,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连予柯都没控制好,吃撑了。
这个点的夜色渐渐趋于昏暗幽蓝,远方时不时地还会传来一阵鸡鸣狗吠的声音。
和面前的欢声笑语混在一起,气氛是不要太好。
没人舍得离开,索性就凑在一块唠唠磕,吹吹牛皮,谈谈人生哲理。
甚至是那五花八门,纵游四海八方的理想。
或许听起来很幼稚,但谁还没年轻过,谁还没做过梦。
在这个该做梦的年纪活得太现实,不算是一件值得多么高兴的事情。
起码对予柯来说是这样的。
话题不知从哪里开始跑偏,八卦,段子什么的开始层出不穷。
当下还有学生问予柯:“柯柯,和我们说说你呗。”
“对啊对啊,柯柯,聊聊你自己呗。”
这也不怪先拿予柯开刀,主要是她在学生心目中太过于神秘了。
不像她们秦老师,平日里的那些破事糗事早都能背下来了。
秦昭南:谢谢,有被冒犯到。
至于姜老师,她们没那个胆子敢去挑战权威。
予柯笑:“我有什么好聊的?”
“就很普通,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离家,去学校。”
学生:“说说感情经历呀,有没有喜欢过人?”
“喜欢过哪些人?什么时候喜欢的?为什么会喜欢?”
好多问题。
那一个个眼冒精光的,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快给我听八卦”这几个大字了。
予柯无奈地笑了一声,看样子,她今天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放过了。
予柯只得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都这个年纪了,谁心里还没装过人?”
那就是有咯!
这一下所有人都来劲了。
姜屿鹿直起身子,给空掉的水杯重新添了点水。
予柯托着腮,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这些年的感情曲线。
时间太久了,其实有些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喜欢过几个人?”
予柯想了下:“应该是三个、还是四个吧。”
“好!”
秦昭南跟个流氓似地怪叫了一声,鼓鼓掌,烘托烘托气氛。
在这为数不多的人里,她可能是算是最了解予柯的一个人了。
但对于予柯感情方面的那些事情,予柯没说,她也一直没有主动深究过。
知道一点,但不多。
“如果算得比较仔细的话,幼儿园应该是有一个。”
予柯说到这里唇角带上了点笑意:“其实我都记不清楚了。”
“这是后来我姐姐告诉我的,说有个小男孩天天往我家跑。”
“后来呢后来呢?”
学生们看起来很是急不可耐,心急着要吃热豆腐。
这幼儿园的小朋友知道什么,她们要听更劲爆的!
姜屿鹿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吵。
“后来啊……”
予柯歪了一下头,眨眨眼睛:“读书的时候有一个。”
“还有呢还有呢?”学生们继续瞎闹腾。
姜屿鹿看着她们,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又抿了一口水。
真吵。
予柯:“工作以后也有一个。”
几乎是每个年龄段都会有一个,从牙牙学语,到青春懵懂,到成熟稳重。
但好像一直也只有那么一个。
她早就习惯性地在一个人身上把感情耗空,直到再无法提起精力去面对下一个。
喜欢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不是感情,而是负担,是一种随时会让理智变得不可控的坏情绪。
她不想要。
杯子空了,姜屿鹿喝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没有水了,她懒得再加。
“姜老师,你去哪?”
“吃撑了,出去消消食。”
姜屿鹿勾勾唇,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予柯轻垂着头,看着她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学生:“后来呢后来呢?柯柯继续讲啊!”
“哪还有什么后来,故事到这就已经结束了。”
予柯笑着站起来,也准备先行离开。
“柯柯去哪?”
“我也吃撑了,出去消消食。”
大概走了只要那么几十米的路程,予柯就看到姜屿鹿了。
她双手环着胳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湖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予柯走过去,和她肩并肩站着:“在看什么?”
姜屿鹿姿势没变:“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予柯:“在看你自己。”
湖面上能倒影出来的不就只有她自己嘛。
姜屿鹿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挪到予柯身上。
“怎么不继续给她们讲故事了?”
“我那算什么故事。”予柯抿着唇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故事。”
“那还不算?”
姜屿鹿笑了一声,又撇了下嘴:“你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被说了予柯也不生气,她还笑:“那你呢?”
“你怎么不给她们讲讲你的故事?”
“我又不像你,哪有那么多故事。”
姜屿鹿没好气道:“别在这站着了,不是出来消食的嘛。”
“走走吧。”
“好。”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走得太远,就沿着湖边随意地散散步。
予柯:“明天准备几点起床?”
“八九点吧。”姜屿鹿笑:“太早了起不来。”
予柯:“那我们十点以后再出发。”
姜屿鹿:“好
这会儿湖边没什么人,很安静,湖风吹在人的身上很是舒适。
予柯低着头,步子放轻缓:“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确定一些事情。”
“嗯。”
姜屿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你想好了吗?”
予柯:“不知道。”
姜屿鹿笑:“不知道就再想想。”
“嗯。”
予柯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刚往回走没多久,姜屿鹿就停下步子,不愿意走了。
予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姜屿鹿瘪瘪嘴:“累了。”
这才走多久,怎么就累了,予柯无奈地笑:“那怎么办?”
总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你牵我走。”
姜屿鹿弯着唇角,骄矜的脸上就写着几个字:“快来牵我。”
“好吧。”
予柯叹了一口气,笑着往回走:“我牵你走行了吧。”
“嗯。”姜屿鹿笑。
人和人之间体温是有差异的,予柯想,姜屿鹿的体温应该就比她低。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姜屿鹿也是这样,手很凉。
“你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吗?”
“有吗?”
姜屿鹿低头笑笑:“我一直以为是你的手很热呢。”
“没有。”予柯认真地说:“是你的手冷。”
“那可能是紧张的吧。”
姜屿鹿说:“我一紧张,一情绪失控,手脚就容易发凉。”
紧张?
这词居然还能跟姜屿鹿扯上关系,予柯回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看我信吗?】
姜屿鹿:“不信啊?”
予柯:“不信。”
姜屿鹿笑:“是真的。”
“好吧,是真的。”予柯的语气敷衍极了。
这种敷衍都没有丝毫的掩饰,惹得姜屿鹿忍不住低低地轻笑出声。
本来就没走多远,牵着没走一会儿就到民宿了。
路上没碰到人,予柯索性就牵着姜屿鹿将她送回房间。
“晚安。”
“晚安。”
姜屿鹿在予柯的注视下关闭房间门。
她没转身,就这么将身子轻轻地倚靠上去,额头抵着凉凉的木门。
她一直在想,予柯对她究竟能包容到什么地步。
好像每一步踩在她底线上的试探,都能被很良好的接受。
所以这就诱惑着她更加的肆意妄为。
姜屿鹿无奈地在想,予柯什么时候也能对她差一点呢?
这样的话,她应该就不会那么喜欢她了吧。
唇角浸润的笑意在赫拉面对空荡死寂的房间戛然而止。
姜屿鹿撇撇唇,突然有些怀念,怀念生病那几天不是一个人的日子。
怀念啊……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往某个方向落了落。
现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