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渔夫与鱼>第27章

  27.

  喜欢姜屿鹿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得从某个脑子发育不太健全的时期说起。

  秦昭南以前就经常说,予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惨的富二代了。

  家里人的要求极高先不说,父母的控制欲还浓烈到病态。

  至于现在嘛,她也还是这么认为的。

  最惨的富二代。

  予柯听着都觉得好笑,什么二代,她明明就是自己的一代好不好。

  生命自拥有的那一刻起,就是个人的专属物品。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握。

  至于惨不惨这个问题,予柯觉得,那还是有点惨的。

  天底下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被爱是幸运,不被爱是常态。

  她只是没有那么幸运而已,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起,就成了被父母拿来做实验的试验品。

  试验品不需要思想,不需要人权,只需要乖乖地听话,乖乖地完成指令,任由其摆布就好。

  一开始予柯还会想着挣扎,想着逃离,后来就只会沉默,只会后退。

  孩子的力量太小了,那点微乎极微的反抗轻而易举地就能被碾压。

  她只能慢慢地成长,长出自己的獠牙,培养自己的羽翼,隐忍地等待着时机。

  为了这个所谓的时机,她花了20年,接近人生的三分之一。

  值吗?

  挺值的。

  从数学的角度来说,那是三分之一换三分之二。

  从金融学的角度来说,那是投资回报率翻了一翻。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那是细胞再生时间多了几倍。

  你看,多值。

  后来秦昭南和她说,那种条件下但凡换一个人都走不下去。

  予柯对此只是笑,秦昭南哪知道,她差点也没能走下去。

  那是一段挺莫名其妙的时光。

  予柯总是会间接性的,高频次地感觉到极端的无力和疲惫。

  好像她生活在一个游戏世界里,每天都在拿着新手账号去打满级boss。

  为了自保,她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警惕周围的一草一木。

  任何的风吹草动对她而言,都是危机四伏。

  在这种环境待久了,就是一种日复一日的慢性精神折磨,肆意地碾压着脑海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根本看不到后来。

  既然都看不到后来了,又怎么还能撑下去。

  不如就算了。

  会认识到姜屿鹿其实是很偶然的一个机会,予柯以前从没去过楼顶的天台,偏偏那天她去了。

  然后就看见姜屿鹿躺在那里睡觉,脸上盖着一本书。

  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吹动着她脸上的书页,吹动着她青黑的发丝。

  自由且温柔。

  在这之前,予柯曾无数次听别人说起过她,漂亮,优秀,自律。

  好像任何华丽的辞藻堆砌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但对于予柯来说,这只是一个绝对陌生的陌生人,还是打扰到她的陌生人。

  出于一些考量,原先的计划被迫打消,予柯索性就坐在天台上吹了会儿风。

  那个季节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和萧瑟,吹在身上很舒服,也能缓解缓解心头的燥意。

  予柯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也不知道躺在那睡觉的人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她。

  等她回过神来时,天台上便只留下一枚纽扣。

  在后来很多莫名其妙的时间里,予柯总是会回想起这一幕。

  顶楼的天台里,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躺着。

  躺着的那个人脸上盖着一本书,书皮是粉玫瑰色的,上面用一种艺术体堪堪写着几个大字。

  《莫尔的诗集》。

  这一幕其实挺平平无奇的,谈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它总能让予柯从低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

  后来她没有再上过顶楼的天台,也没有再清醒地,冷眼看着自己在深渊沉沦。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麻木且挣扎。

  这一幕同样也不是予柯喜欢上姜屿鹿的理由。

  她的喜欢就和她这个人一样的奇怪,突如其来地就降临了。

  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的理由。

  单单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随意地看了她一眼。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显眼,又好像没有那么显眼。

  对于那个时候的予柯来说,喜欢是一个陌生且新鲜的词汇。

  她忙着感受,忙着体会,茫然和无措暂且被丢在了一边。

  刚开始也做过不少的傻事。

  会写很矫情的日记,会偷偷地在广播站点歌,会有意无意地到楼上的楼层去转转。

  会熬夜拼命地学习,就为了让自己的名字能离这个人近一点。

  小说里主角会做的傻事她毫无例外地都做了。

  但她还算有分寸,不去打扰,不将人拉进和她一样的深渊。

  甚至到了后来,还能克制地做到随时的脱离。

  只有在看到姜屿鹿的时候,予柯才会感受到被掩藏在深处的澎湃情感。

  这种情感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平静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像是一场海啸在心上登了岸,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如果看不到姜屿鹿,那生活的一切都会照旧,她们还是没有交汇的两条平行线。

  她甚至有时候都可以忘记,她早已冷透的血液曾经也会为了一个人而变得炙热。

  她可以永远都不想起来,除非那个人出现。

  这像是是一场凌迟。

  予柯在这场凌迟里,偷偷地扒开伤口舔着甜腻的鲜血。

  一边疼,一边享受。

  一边觉得狼狈,一边暗自欢喜。

  好在她清醒的时间不算太晚。

  和喜欢一样,她的不喜欢也很奇怪,也很突如其来。

  当时就是在放学的路上,偶然地撞见了别人和姜屿鹿表白。

  姜屿鹿身边一向是不缺人的,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勾勾手就行。

  表白什么的戏码更是隔三差五地就会上演。

  予柯连偷听的心虚都没有,带着什么都没有的情绪冷眼看完了全程。

  看到了那个女生被拒绝后惨白的面色。

  看到了姜屿鹿自始至终展现出来的冷漠。

  也看到了姜屿鹿对那个女生说:【我不喜欢女生。】

  这对28岁的予柯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对18岁的予柯来说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事。

  不过这段回忆属实谈不上美好,充斥着满满的狼狈和不堪。

  予柯有心地想要遗忘。

  于是从之后的某一天开始,她真的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彻彻底底的,干干净净的。

  直到脱离原生家庭,直到只身步入社会,直到学会伪装好内心的麻木和凉薄。

  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充实且圆满的生活让予柯差点误以为,她好像真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的人。

  住在烟火最盛的街区,三室一厅,一厨二卫,一个人周九晚五的生活。

  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定一个凌晨四五点的闹钟,去最喜欢的早餐铺点上一杯豆浆。

  隔着腾腾的热气,看看清晨的烟火。

  会下班后一个人走在天桥上,单手拎着一杯咖啡,搭在桥栏上看着天边的落日余晖。

  心情好的时候觉得底下的车鸣是点缀,心情不好不好的时候,是冗杂。

  会开着车,会放着歌,会在寂寥无声的夜晚,会在车水马龙的城市漫无目的地绕着圈。

  不用刻意地去迎合某些关系,累了就躺平,闲了就出去走走。

  理想且自由。

  原本以为生活可以一直这么下去,直到现有的平静被姜屿鹿突如其来的出现所打破。

  那些曾经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再度浮现,予柯下意识地排斥,回避。

  这种态度无形中成了对姜屿鹿的一种冷漠,一种驱赶,一种伤害。

  其实挺不公平的。

  予柯承认自己的阴暗,她每次遇到事情都是先想着该如何安抚自己心里的不安。

  等好受些了,才会去考虑姜屿鹿的情绪,去照顾姜屿鹿受到的委屈。

  可能在喜欢过姜屿鹿的那一众人里,她是最不合格的那一个。

  可她天生就是这么冷血自私的人,她别无他法。

  想要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必须得学会自我接纳。

  哪怕她是唯一一个,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人。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人儿呼吸渐渐地轻缓,睡得慢慢地香甜。

  目光没有焦距地落着,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予柯藏在了暗流涌动的眼底。

  像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海面,风平浪静的同时,无处不在地透露着危险。

  良久,她才轻轻地起身,拿了条薄毯给姜屿鹿盖上。

  没关系的,予柯对自己说。

  既然能脱离第一次,那么也有把握脱离第二次。

  既然能遗忘第一次,那么照样也能遗忘第二次。

  骨子里的劣根性她改不了,她只能尽量地克制趋利避害的本能,减少对姜屿鹿的成见。

  她应该能做到的。

  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

  她不欠她的。

  *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冷醒的。

  姜屿鹿看了看予柯,这会儿人已经趴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又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几许。

  她不禁头疼地扶额,予柯这人也真是的,这么睡着也不怕不舒服。

  就不能一个人去床上睡吗?

  或者叫她起来也可以。

  “予柯,起来了。”

  姜屿鹿轻轻地推推边上的人儿,音色柔和:“去床上睡。”

  予柯醒了,好像又没完全醒,她揉揉眼睛,含含糊糊出声:“那你呢?”

  “我也去床上睡,你跟我一起。”

  “噢。”

  朦胧的睡意在和姜屿鹿同床共枕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床头留着一盏小灯,光线微弱,照明的作用几乎近无。

  幽暗的环境会放大感官的同时,也能藏匿好内心深处的欲望和肆意。

  予柯视线不偏不移地落在姜屿鹿的眉眼上。

  她这会儿应该睡了,白天那种惊心动魄的娇姿慢慢退散,变得内敛,变得清雅。

  但只有予柯知道,这人站在阳光下时有多么的绮丽。

  像是散在天地之间的云销雨霁,耀眼得不切实际。

  让人想靠近,却不敢靠近。

  予柯有些睡不着。

  倒也不是紧张的,就是单纯地因为之前睡了一小会儿而睡不着。

  旁边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让人感觉到陌生,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予柯轻轻地眨眨眼睛,适应还算良好。

  之前秦昭南在她那留夜过几宿,也是两个人一起睡的,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给人的感觉嘛,或许也差不多。

  可能姜屿鹿的呼吸声会更好听一点,轻轻缓缓的。

  可能姜屿鹿身上散发的温度会更舒适一点,温温热热的。

  可能姜屿鹿身上的味道会更好闻一点,清清幽幽的。

  “睡不着?”

  原本以为睡着的此刻人并没有睡着。

  姜屿鹿侧过身子,轻抬了下眼皮,没一会儿又闭上了。

  予柯不急不缓地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嗯,有点。”

  “那你玩会儿手机吧。”姜屿鹿抱着被子,声音闷闷的:“别吵我。”

  “噢。”予柯继续发呆。

  呆了没一会儿后,她就听姜屿鹿的乖乖玩手机去了。

  秦昭南这消失了好几天的的大活人这会儿也终于肯露面了,一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

  镜头里,她跟祖国的花朵们站在一起,笑得那叫一个妖艳贱货。

  果然呐,女人就是如此的善变。

  想当初她还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予柯都没忍心找他算账。

  【予柯:看来你玩得还挺开心的。】

  【秦昭南:嘿嘿,还行吧╮( ̄▽ ̄)╭。】

  这次秦昭南带队的实习地点是一所国际中学,位于国内最繁华的港口城市之一。

  她是领队,没有教学任务,每天就负责清点一下人数,不把崽子们丢了就成。

  这一趟下来相当于是去公费旅游了,就很值。

  但她这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不干人事。

  一会儿和予柯抱怨住的酒店在闹市,晚上睡不好,一会儿又说这个城市的气候不行,伤皮肤。

  反正巴拉巴拉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予柯也是将敷衍这两个字落到了实处,全程都是【嗯嗯。】【噢噢。】【哈哈。】。

  【秦昭南:你咋不哼哼呢。】

  【予柯:哼哼。】

  【秦昭南:那爸爸?】

  【予柯:哎。】

  【秦昭南:……】

  【秦昭南:你学坏了。】

  【予柯:一直都挺坏的。】

  【秦昭南:不,你以前没有那么坏。

  【秦昭南:说,是谁带坏了你!是谁带坏了我那纯情得如一张白纸的柯崽!】

  两人就着“坏不坏”这个话题又掰扯了两句,然后才开始说到正事。

  不正经的事。

  【秦昭南:这里有很多大牌的免税店,你有什么想要买的没,我给你带回来。】

  【予柯:不用了,我不缺什么。】

  【秦昭南:别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多少买一点呗。】

  【予柯:不要。】

  秦昭南是铁了心想让予柯跟她一起剁手,还让开视频来着,她亲自给人选品。

  这予柯哪能开,打死都不能开。

  【予柯!】

  秦昭南突然炸毛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家里藏小妖精了!】

  【予柯:……】

  【予柯:没有的事。】

  【秦昭南:那你为啥不肯跟我打视频。】

  【予柯:不太方便。】

  【秦昭南:有什么不太方便的?】

  【予柯:就是不太方便。】

  【秦昭南:果然,被我猜中了是吧!】

  【秦昭南:快让那小妖精给我出来!】

  【秦昭南:正宫在这呢,岂能容她来放肆!】

  予柯实在是被这货磨得心力憔悴,她闭了闭眼,憋着一口气,直接全说了。

  【予柯:我现在别人家里。】

  【秦昭南:谁?】

  【予柯:姜屿鹿。】

  那边默了两秒,然后——

  【秦昭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予柯!】

  【秦昭南:不愧是你!】

  【秦昭南:我这才几天不在,你居然就背着我去当上门女婿了!】

  【予柯:……】

  【予柯:能不能说人话?】

  秦昭南不当人:【如果是姜屿鹿的话,我这个正宫的位置也不是不能让出来。】

  【予柯:……】

  她后悔了,不该跟智障说话。

  【秦昭南:这孤女寡女,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共处一室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昭南:快给我分享分享()】

  【予柯:gun。】

  【予柯:将你那满脑子颜色废料给我倒了。】

  【秦昭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昭南:羞恼成怒了吧。】

  【秦昭南:行,我不打扰你们了。】

  【秦昭南: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秦昭南: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予柯:……】

  予柯麻木地放下手机。

  她错了,她就不该闲着没事干去找秦昭南聊天,真是吃饱了撑的。

  予柯侧侧身子,还没怎么动呢,就得到旁边人儿的一句轻声嘟囔。

  “别动。”

  予柯不敢动了,僵着身子,直挺挺地躺着。

  等反应过来她就觉得有些好笑,姜屿鹿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偏偏她还真听她的。

  这一来二去的,也是被折腾累了,予柯没一会儿就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是被身边的人给吵醒的。

  姜屿鹿这人让予柯不要吵她,结果到头来反而是她先把人家给吵醒了。

  好在予柯不像她一样有起床气,就算是困极了也是温温和和的,脾气好到不行。

  “怎么了?”

  姜屿鹿没有反应。

  予柯俯身看过去,入目就是她异常红润的脸颊和过分惨白的唇角。

  一红一白,对比鲜明。

  残余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予柯坐起,摸了摸姜屿鹿的额头。

  糟糕。

  予柯:“姜屿鹿。”

  姜屿鹿:“嗯?”

  予柯:“起来,你发高烧了,我得带你去医院。”

  “不去。”

  姜屿鹿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她现在感觉很不好,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快点,起来。”予柯口吻多了几分着急。

  “不要。”

  “你听话一点,快起来。”

  不管予柯怎么劝,怎么哄,姜屿鹿都是一动不动的。

  她甚至还嫌予柯烦。

  没办法,予柯只能给她量了一□□温,喂她喝退烧药,再给她做物理降温。

  毛巾15分钟一换,温水半小时一杯,折腾了近一宿,体温才堪堪降至正常水平。

  予柯累得实在是够呛。

  窗外的天色渐渐趋向于黎明前的黑暗,破晓时分,相信再过不久天就会亮了。

  予柯给教务处的人发了消息,帮自己和姜屿鹿多请一天的假。

  这个样子,是别妄想能去上课了。

  还好今晚有她在,不然留姜屿鹿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予柯回到床上,靠着姜屿鹿又睡了一会儿就准备起床准备早饭。

  姜屿鹿还没醒,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她应该也没怎么睡好。

  予柯索性由着她睡,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

  差不多又过了一会儿,姜屿鹿起来了。

  予柯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倚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予柯:“醒了?”

  姜屿鹿:“嗯。”

  被注意到之后姜屿鹿才缓缓朝着这边走过来,身上遗留着大病初愈的憔悴感。

  她的行为动作不是很连贯,想必身体还是很不舒适。

  予柯:“什么时候醒的?”

  姜屿鹿:“醒来有一会儿了。”

  予柯:“那怎么不进来?”

  “不想打扰你。”

  姜屿鹿说着不禁笑了一下,这对话,怎么听上去她才像是客人?

  喧宾夺主了。

  姜屿鹿识趣地没有点破,想法的,还挺开心。

  干涩的唇角微微发白,还有些脱水,予柯倒了杯温水给她:“喝水。”

  姜屿鹿喝了一口,手上拿着杯子:“你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

  虽然她意识模糊,但也有些印象。

  “是啊。”予柯没好气地说:“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她一边自顾不暇地照顾着,一边还得花心思去哄着拒不配合的“某人”。

  不想去医院,不想喝药,嫌烦,嫌苦,嫌人啰嗦。

  姜屿鹿大概也清楚,她笑着说:“真是辛苦予教授照顾了我一晚上。”

  “需不需要帮忙?”

  予柯:“不用,这里快好了,你去旁边休息。”

  “嗯。”

  姜屿鹿也不强求,她现在是个病患,休息休息也好。

  她坐在沙发前边的软垫上拼着拼图,时不时地会侧头看看厨房。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时光安好是个虚拟词。

  在这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这可以是个形容词。

  生病的人饮食需要清淡,予柯准备的还是粥。

  但和昨天也有一点不一样,真就一点,昨天是白粥,今天是皮蛋瘦肉粥。

  生病了的姜屿鹿没有挑食的坏毛病,予柯做什么,她吃什么。

  就是胃口不好,没喝几口就喝不下了。

  予柯也没劝她,想着等想喝的时候再喝好了。

  饭后闲来无事,予柯索性也坐下陪姜屿鹿玩了会儿拼图。

  但她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不懂技巧,拼得磕磕跘跘的,老是出错。

  姜屿鹿没有嫌弃她,倒是她自己开始嫌弃起自己来了。

  “怎么不拼了?”姜屿鹿注意到予柯停下来的动作。

  予柯:“我老是拼错。”

  “拼错了就重新拼好了,没人要求你一定要拼对的。”

  姜屿鹿一边专注着手里的拼图,一边耐着性子说。

  予柯迟迟没动。

  姜屿鹿叹了口气,这才停了下来:“快帮我。”

  “噢。”

  予柯这才又笨手笨脚地开始上手,只要姜屿鹿别嫌弃她拖后腿就行。

  拼图是1000块的,但因为色块明显,内容相对简单,没几个小时就差不多拼好了。

  姜屿鹿拿了个木框将拼图裱起来,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一个角落。

  予柯看着,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挺开心的。

  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成就感满满的。

  “你很喜欢玩拼图吗?”

  予柯注意到姜屿鹿家里有不少的拼图,应该都是她平时自己拼着玩的。

  姜屿鹿:“谈不上喜欢,打发时间而已。”

  “而且不止拼图。”

  姜屿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她想到什么,朝着予柯勾勾手。

  “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地方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就是姜屿鹿家里的书房。

  书房一直是敞开着的,但予柯出于尊重,一直都没擅自进去过。

  这会儿姜屿鹿倒是主动带她进去了。

  书房的布局和普通书房差不多,和予柯家里的那间还有点像。

  但区别在于,这间书房多了一堵墙,墙里镶嵌着三个透明的展示柜。

  一个里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动漫手办。

  一个是乐高积木。

  一个就是之前看到的拼图。

  予柯对姜屿鹿的“壕无人性”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姜屿鹿不像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予柯:“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姜屿鹿:“嗯。”

  予柯:“那你的时间还真多。”

  “是挺多的。”姜屿鹿笑。

  进都进来了,索性就好好地参观参观一番。

  秦昭南以前也挺爱玩乐高的,下课的时候经常拉着予柯一起。

  当时老师没少因为这个对两人有意见,觉得不务正业。

  予柯注意到除了这些展示柜,书房里还有很多拆过的盲盒。

  “你喜欢拆盲盒?”

  “嗯。”

  这回姜屿鹿不说打发时间了:“我还挺喜欢拆盲盒的。”

  予柯:“为什么?”

  “可能是一种期待感吧。”

  姜屿鹿双手抱胸,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将它打开,你就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探索欲和新鲜感。

  这种盲盒予柯以前也拆过,但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觉得失望。

  拆出来的要么不是想要的,要么是残缺的,要么就是重复的。

  好奇心往往都和失望挂着钩。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的本质究竟是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样。

  姜屿鹿:“我运气还挺好的,一般情况下差不多的个数都能集齐。”

  “再不济,多拆两个也能行。”

  那还真是深受上帝眷顾的人。

  予柯唇角微扬,给她捧场:“那你很棒。”

  “谢谢。”姜屿鹿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夸奖。

  从书房出来后两人又回了老地方窝着,荧幕上放着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予柯临时接了个电话,这会儿正拿着手机处理公务。

  姜屿鹿坐在旁边拿了本书看,等她一起。

  “需要用我的电脑吗?”姜屿鹿温声问道。

  她看予柯这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地解决不了,手机屏幕太小,伤眼睛,不好操作。

  予柯抬头:“方便吗?”

  电脑这种东西隐私性太重,她怕自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姜屿鹿没说方便也没说不方便,她径直起身,没一会儿就抱着电脑出来了。

  顺手还带了一幅她平时用的蓝光眼镜。

  “喏。”

  “谢谢。”

  有了电脑之后节奏和速度快了很多,予柯抿着唇,神色专注。

  她鼻梁上架着刚才姜屿鹿顺手给她的那幅蓝光镜,黑框款的。

  是那种好看的人带着会很好看,不好看的人带着会不好看的那种。

  而予教授,毫无意外地属于前者。

  忙着公务的予教授不像平时那么爱笑,面不改色的,多了几分严肃和正经。

  但身上温润忧郁的气息能看出来还是尚有遗存。

  姜屿鹿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好像没见过你戴眼镜的样子。”

  予柯敲击着键盘的指间一顿,想了一下:“上次在酒吧的时候我不是带了嘛。”

  “那才不算。”姜屿鹿托着腮:“那就是半个眼镜框架而已。”

  “好吧。”

  予柯觉得说得也没错:“我平常上课的时候可能会带一带。”

  “那我有机会的话去听听你的课。”姜屿鹿扬扬眉。

  “嗯,可以。”予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的专注力向来集中,只够做一件事情,姜屿鹿没再多打扰。

  黄昏下安静的室内,一个人办着公,一个人看着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予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重。

  姜屿鹿靠上来了。

  予柯:“去房间睡。”

  “不要。”

  姜屿鹿刚刚吃了药,这会儿药劲应该上来了,她皱着眉,闭着眼睛犯迷糊。

  “不能睡,睡太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就没有想挣扎的样子,书还在手里摇摇欲坠。

  予柯干脆替她拿掉,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睡着。

  最后的电影还是予柯一个人看完了。

  天色由明亮渐渐趋于昏沉,这代表着这一天也即将结束。

  姜屿鹿:“准备走了吗?”

  予柯:“嗯。”

  姜屿鹿:“那我送你。”

  予柯:“不用了,在家好好待着,不舒服的话和我打电话。”

  姜屿鹿笑着应声:“嗯。”

  知道留不住,她索性也不挽留,目视着面前的人消失在视野里。

  回到家之后予柯习惯性地先给姜屿鹿发消息:【我到了。】

  【姜屿鹿:好。】

  指间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外壳,予柯觉得之前说过的话还是很有必要再强调一次。

  【予柯: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姜屿鹿:好。】

  【姜屿鹿:晚安。】

  【予柯:晚安。】

  放下手机的第一时间,予柯拿着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可真是难为她了。

  这天晚上姜屿鹿没有打电话过来,倒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予柯给她发了条消息。

  【予柯:身体好点了吗?】

  【姜屿鹿,好了,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姜屿鹿发了张照片过来,予柯点开看了看,拍的是学校的大门。

  依稀地还能见到零零散散来往的车辆和路人。

  没想到复工的第一天,她又是早课。

  予柯到学校的时候离上课的时间没剩多少了,她索性没回办公室,径直去了今天要上课的教室。

  “柯柯,上午好。”

  “上午好。”

  予柯准备着待会儿上课需要用的课件,顺便和台下的学生们说着话。

  你知道的,她们话总是很多。

  “柯柯,你今天戴眼镜了哎。”

  “嗯。”予柯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框。

  她今天原本是没打算带的,但是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姜屿鹿说过的那些怪话。

  可能是受这些怪话的影响,待回过神来时,眼镜已经鬼差神使地被拿在手里了。

  算了,拿了就拿了吧,无伤大雅,反正姜屿鹿又看不到。

  “柯柯,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

  “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照顾了一下。”予柯推推眼镜。

  “噢。”学生们没有多想。

  她们就是觉得有点巧,昨天姜老师和柯柯都请假了,都没来。

  这也不怪她们没有思想觉悟,硬是不将两人扯上关系。

  主要是【经济学院两大女神教授不合】这件事早就传遍整个衡州大学了。

  先是有人说这两人矛盾极大,柯柯为此还生过气。

  后来又有人爆料说在电影院看到她们两个对峙了,旁边还站着黎墨教授。

  好家伙,这就足够脑补了。

  众人的心里暴风上演了一场午夜狗血场,什么【为爱而战】,【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都来了。

  一边激动,一边可惜。

  这黎墨教授虽然算得上是青年俊才,但无论是配予教授,还是配姜教授,那都差了不少。

  结果呢,现在倒好,两大女神还为他争起风吃起醋来了。

  予柯是不懂她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抬腕看了看时间。

  “好了,我们准备开始上课。”

  学生们这才打断自己的头脑风暴,回过神来准备上课。

  今天的课程很难,复杂又不好理解,予柯讲得很细。

  一堂课下来她说得最多的可能就是:“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不懂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继续。”

  予柯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正准备继续讲下去时,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清柔的声音。

  “我有问题。”

  ……

  作者有话说:

  那个,9000四舍五入一下也是10000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