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我无措地伸着手, 却见褚慈仰头看我,嘴角微微抿着笑,她说道:“你在上面好好坐着。”说完她便攀了上来, 肩上火摇摇欲灭。
待她坐到了我身边, 我才回过神来, 听见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怕我这一拉,把你又给拽下去了。”
我感觉双耳嗡嗡作响, 过后竟想不起来褚慈刚刚说了什么, 我看着她肩上的命火, 忽然想伸手将其掬起, 牢牢护着。我这么想着,手竟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待褚慈唤了一声, 我才回过神来。
褚慈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一怔, 收回手低下头抠了抠手指,眼神闪躲地说道:“没什么。”
褚慈蹙着眉, 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 但幸好她没有再问, 我脑子乱得很, 一时间也瞎编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
稍做休息过后, 褚慈拉着我站了起来, 那带着凉意的手并未松开, 也许是想扶着我走。我咬咬牙把褚慈的手掰了下来, 试图放松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可嘴角却有些僵硬, 我说道:“你走前面,我的脚还伤着, 有什么你得替我挡一挡。”实际上我看得见前边的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看着是安全的,我才放心让褚慈在前边走,然后我才能在后边时刻注意到她的肩上火。
褚慈点头:“那你小心。”她走在前面,往后朝我伸出了手,我眨了眨眼还是牵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牵着走,褚慈像是故意把步子放慢了一样,我一瘸一拐地走着,竟也能跟上她的步伐。
走了好一会,她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双眼紧盯着她的双肩看着,被她这一转头给吓得一怵,我把眼前便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褚慈勾着我的手指头,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语气不带半点疑问,倒像是肯定至极地说:“你能看见我的肩上火。”
我自知瞒不过她,却还是犹豫了好一会才点了头说:“对。”
“你看见什么了?”褚慈问道。
我摇头不想多说,我怕我这一开口,就把褚慈的命给说薄了,命不能多谈,多谈伤身。
褚慈也没坚持问我,她缓缓松开轻轻蹙起的眉,看起来轻松无比地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爸爸给我们算的命吗?”
我抬眉不解地看她,说道:“什么?”
褚慈把手覆上我的脸,我还未来得及脸红,她便又放下了手。她说道:“那时他便说我灾祸傍身,命途坎坷。”
我一时间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难受得很,心想,不该是这样的。情急之下,竟说道:“我不信这命改不了。”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太过夸大,连长辈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褚慈沉默了一会,而后便转身拉着我又往前走,我看着她瘦削的背,眼神忍不住往上瞟,在心里慢慢蔓延开的,是不安和不知所措。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掌心被轻轻捏了一下,而后听见褚慈说:“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对于未知和褚慈,我自然是更愿意相信褚慈的。
前路越来越宽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黑暗处竟有零星的光,不是森冷的鬼火,而是温暖且跳动着的烛光。
“有光了。”褚慈说道。
我在背后拉了她一把,然后凑到她耳边说:“我们先避一避。”
似乎是有人朝我们的方向走开了,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们侧身贴着墙站着,两个人挤在拐角处的阴影里。我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腰背不由绷紧,想着要怎么对付那人。
随后我便听见枪上膛的声音。
那人走了过来,转头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按理来说他应当是能看见我们的,但他却垂下握枪的手,转身又走了回去。
我感觉这人看着面生,可褚慈却笃定地说道:“是他。”
“谁?”我问道。
褚慈又说:“你应该记得,在山上时我们出魂入碑,在里面和殷仲争东西的时候,有个人帮了我们一把。”
我一愣,我的确是记得的,那人手臂上有纹身,但刚才的人显然与当初帮我们那人容貌不同。
褚慈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人脸可以骗人,但魂魄和命理却不能,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心想,如果真的如褚慈所说是同一人,那他凭什么一直在帮我们?
远处越来越明亮,这狭小一块阴影已经快兜不住我们了。我和褚慈紧紧贴在一块,已经一寸也不能移动了。
咔——
像是巨石在地上移动一般,我想再仔细听听,可那声音只持续短短三四秒便消失了。
我不禁有些好奇,想探出头去偷偷瞄一眼,褚慈伸手覆住了我的额头,将我给拉了回去。
那边有人在惊呼:“有了!”
这话语更是引人好奇,随后不知是哪里有水滴落,空旷的洞窟里传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而后像是渐渐变成了细流,再紧接着便是哗哗巨响。
他们大概是移动了什么机关,将水引了过来……
他们要干什么?
我握紧褚慈的手,忽然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心口像被啃掉了一口,空落落的。我转头去看褚慈肩上的命火,这一看便把我吓得险些忘了呼吸。
那火怎么越来越黯淡了,像是随时会熄灭一般。
我脊背发冷地凑到褚慈耳边,说道:“一会发生了什么你千万不要管我,你只管跑出去。”
褚慈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应。
我心想,不管她不可以,一会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得给她挡着。
那水流声越来越大,在地上积成了一大塘水,然后积水面慢慢扩大着,像缓步的猛兽一般,一步步地朝我们走来,然后浸湿了我ʟᴇxɪ们的鞋底。
那些人不知为何竟乱成了一锅粥,慌乱地喊叫着。
“水里面有东西!”
“快躲起来!”
“爬上去,不要被水里面的东西碰到!”
“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褚慈拉着我迅速转身跑远,在跑离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宋滩的声音,他气急败坏地说道:“被那老东西坑了,先撤!”
我跑得很是吃力,跑动时脚踝处的筋被拉得发疼。我边喘气边问褚慈:“这不是沙漠吗,哪来的这么多水。”
“不知道,也许是地下暗河。”褚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差点便撞上了她的后背。
洞窟里面的烛光相继被水扑灭,我顺着褚慈的视线看去,看见水里面有一条条头顶麟角的黑蛇在游动着,显然与我们遇到过的是同一种。
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源源不断的有水涌进来,这洞窟竟像是一个巨型的碗,看似平坦,却是凹陷着的,正好用来储水。水流不停,水位便越来越高,不过多时便漫过了我们的脚踝。
湿了的鞋变得沉重起来,就跟在脚上绑了石头一样,把我受伤的脚踝往下拖着。我弯腰便解了鞋带脱了鞋,一边对褚慈说:“这样我好走一些。”
“我背你。”褚慈低声说。
我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肩上火,惴惴不安地说道:“我自己能走。”
随着水位的升高,那些麟角黑蛇更好移动了,有的竟从水里跃起,一口咬住了正往上攀着的人。
他们拥挤着想要爬上一个巨大的石台,那石台上刻着龙像,龙首直冲洞顶,那半张的嘴里似乎含着一个鎏金盒子,盒子里面放着的一定就是殷仲想要的东西。
宋滩的队伍已经乱套,他们一人踩着一人地抢着爬上石台,下边被踩着的人疯狂地喊叫起来,我定睛一看,便见那人被一条麟角黑蛇给咬住了胳膊,那蛇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缓缓钻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我睁大了双目,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随后便盯紧了那龙像,指着那龙首对褚慈说:“盒子!”
褚慈蹙眉看着,忽然把我往前一拽,同时她伸手往水里一抓,掐住了一条麟角黑蛇,而后用力地将其甩了出去。
“别管盒子,先跑出去。”褚慈拽着我又跑了起来。
又是咔的一声绵长的巨响。
我猛地回过头,这才发现,动的是那龙像下的石座,那石座朝反方向转了半圈。那龙首本是侧着的,这一转后,那含着鎏金盒子的龙头便正对着我们要离开的路了。
不知是谁在里面大喊了一声:“不好!”
声音刚落,洞窟内的所有烛火齐齐熄灭,而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响彻整个黑暗空间。
四周随之摇晃起来,顶上的巨石应声纷纷落下,或大或小的石头落入水里炸开了大片水花。
我听见头顶上石头松动的声音,下意识地抬手拉下褚慈的肩膀,咬着牙抱住了褚慈的头,然后便听见咚的一声,几块巨大的落石将洞口给死死堵住了。
我手忙脚落地松开褚慈,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朝我们游来的黑蛇,说道:“我们先踩到这些落石上,能躲一会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