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转头朝褚慈看去, 褚慈伸手在那女孩双肩上一拍,女孩顿时睁开了双眼,眼珠子湿漉漉地看着我们。
那女孩哑声哭着, 紧紧抓着我的手ʟᴇxɪ臂, 呜呜的说不出话。
褚慈把手指点在女孩眉间, 问道:“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女孩双眼流泪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然后松开了抓着我手臂的手。
我还有些不解, 褚慈却像是明白了一样, 她站起身去抽屉里翻纸和笔, 然后交给了那小孩,她说道:“写吧。”
女孩坐了起来, 她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 随后用颤抖着的手抓住笔, 写下了一行歪扭的字——我们的舌头都被割了,他们要把我们卖掉。
民间有传闻, 人贩子和阴阳客勾结在一起, 把小孩偷了变作牛羊, 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另一个地方去卖, 或是挖了小孩的器官, 再将其造成畜生拿到集市上去卖, 被人吃得连骨头都找不着。
女孩握着笔还在写着, 纸上留下有一行歪扭的字迹:我们原本前天就要被送走了, 可是他们到现在还在这住, 求求你们救救大家。
看完她写的字, 我怀疑他们就是殷仲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还拐着弯来恐吓我们。
我问道:“他们偷了几个小孩?”
女孩儿听后就数起了手指,然后朝我比了个手势——“九”。
“都在那个房间里?”褚慈接着问。
女孩点点头,她哭得打起嗝来,泪水滴在了纸上,大概是这笔质量不行,字迹一被水沾上便模糊起来。
先前在洞里时我们抢了那块鬼兵虎符,现在殷仲肯定是想把我们手里的东西抢过去的,虽不知对方究竟有些什么人,但一定不会太简单。
褚慈想了想说道:“既然他们做了这么多损阴德的事,那应该也不会怕有鬼找上门。”她把罗盘拿了出来,随着指针的摆动而在房里走着,最后将罗盘放了下来,取了五枚铜板在桌上摆出一个阵,铜板之间以红线相连,线头被牢牢压在铜板之下。
我们极少会做损人气运的事,因果报复穷穷不尽,到头来还是会算到自己头上。特别是像如今这样要对同行下手,是极其容易被发现了。
褚慈闭着眼轻声念着法诀,她忽然睁开双眼说道:“被发现了。”
我怔了一瞬,走到门前听着外边的动静。
褚慈说道:“如果外边有什么动静你就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阵。”
我点头后问道:“他们会直接来抢吗?”
褚慈朝我看了过来,眉梢微微上扬着,说道:“我在这里他们就抢不到。”
那女孩哭了一会便睡着了,她眉间笼着黑气,气运应当是被那伙人给截了,整个人疲倦得不愿醒来。
褚慈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她才开口道:“开始了。”
那招魂铃挂在墙上无风自响,叮铃一声打破了沉寂。
褚慈将压着红线的铜板稍稍往里推了一些,随机那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地转动着,时快时慢,时而指向这侧时而又转向那侧。
我们的房门不知被什么撞得嘭一声巨响,我虽看不见,但可以猜想到是褚慈招来了灵。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要去看一眼关着的电视屏幕,那里似乎有什么在等我。
果真,我一转头便看见屏幕上的我身后站着一个女人,穿着清朝的服饰,面容与我姑姑长得极像。她把双手抬了起来,覆在了我的眼前。
我怔得动也不敢动,眼眶微微发热,我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感觉眼睛难受得像是睫毛掉进了进去,我连忙抬手揉了一把,再看屏幕时又是只有我在坐着,而褚慈专注地看着那法阵,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刚才的异常。
眼里的异物感渐渐消失,那微热的感觉也渐渐没了。我抬手捂住了双眼,模仿着屏幕中那女人的动作,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似乎真的想告诉我什么,可是她真的已经弱到不能再给我们传递什么信息。
褚慈的手悬在法阵之上,她微微抿着唇,说道:“不好,他们在用小孩来挡阵。”说完她便将招魂铃取了下来,轻摇了一下。
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暗得很,只有外边五颜六色的灯光慢慢爬进窗口。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听那软软糯糯的叫声,我头脑中大致勾勒出了一只幼猫的样子。
我贴在门上听着,那幼猫就在门外,大概是我左脚鞋尖指着的位置。
睡沉了的女孩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就朝我看了过来,眼神里除了惊恐再无外物,她啊啊叫了几声,急得眼泪都跑了出来。
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我没多想究竟是哪儿不对头,我对褚慈道:“我出去看看。”
褚慈点头道:“别太久。”
我在桌上拿了一枚没有用到的铜板,随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那一瞬走廊的灯闪了一下,我朝远处看去,尽头拐角处有一只矮小的猫影子,我只粗略感知了一下前面没有活物便跟了上去。
我追着那只猫在楼里跑着,这楼层诡异得很,长长的过道像是走不完似的,我特意看了两侧的房号,才惊觉我是碰上了鬼打墙。我将手里握着着铜板扔了出去,古有阴阳客投石问路,现有我投铜板问路。
那铜板叮的落到地上,顺着过道滚了老远,最后晃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我看着前边忽暗忽明的路灯,转身便折了回去。前边阴影处似乎又传来了幼猫的叫声,我跟了一路之后才突然发觉自己是中了他人的圈套。
那猫一直未在灯光下出现,只有一个影子在引着我走路,或许它就只是一个影子。所有小孩的舌头都被割了,那这软声叫着的小东西就不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过道里熏黄的灯光又闪了一下,我连忙看着房号找回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褚慈手里抓着抓着一条蛇,她猛地将蛇甩到墙上,那蛇顿时被撞得晕了过去。
蛇被褚慈扔进了垃圾桶里,我走过去数了数才发现这桶里竟装了五条蛇。
褚慈说道:“它们身上燃着三把火,是人。”
我弯腰看着桶里的蛇,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说:“如果这些全部都是人,他们会不会栽赃给我们。”
褚慈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连忙拿出镇魂针扎在了蛇的头部,然后又说:“我们走。”
于是我们带着那说不出话的女孩还有桶里的五条蛇出了酒店,叫了出租车直往郊区去。
施术的人若是不解咒,那我们用晒天针强行将女孩变回人也许只能是暂时的。司机开了一会车想跟我们说话,他一看后视镜便愣住了,问道:“刚刚上车的不是三个人吗?”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一直只有我们俩,你怕是看错了。”
司机沉默了一路,最后一脸茫然地把我们放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过了许久才掉头回城里。
我们从公路上进到一旁林木稀疏的山中,并且招来了灵干扰公路上的监控,若是没有同行在,是不能在监控里看见我们的身影的。
褚慈低头看向地上那小黄狗,说道:“会报警吗?”
闻言那小黄狗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尾巴轻轻摇了一下。
褚慈蹲下身又说:“我会把你们变回去,然后再给你们一人一道符,这符不能扔要拿好,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如果天亮之前你们没有再变回这个模样,那就去报警,千万别说你见过我们。”
小黄狗坐了下来,微微歪着头看向褚慈。
公路蜿蜒着像是长蛇一般伸向远方,偶尔有车辆从身旁呼啸而过,变换的远近灯照得我睁不开眼。
手忽然一暖,我下意识垂下眼看。
褚慈松开手,她朝着我微微扬起唇角,随后将手放到唇前轻轻呼着气,再用那暖呼呼的掌心将我的手裹了起来。她说道:“你的手有点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头蔓延,我竟红了脸不敢看她。
***
我们没有回酒店,而是在沿途的小宾馆住了下来,打算明天再去退房。
宾馆简陋得很,墙壁上大半腻子脱落,墙角长了些霉斑,卫生间的水浸湿了大片地毯。
我们本想换房,可剩余的房间要么是马桶不能用,要么是门锁坏了,只好将就着住回原来的房。
夜里我一直觉得有人在扯我的被子,冰凉的手在我的脸上滑过。我困得睁不开双眼,可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身旁挤着我睡的人没有呼吸。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我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我连忙坐了起来,看见褚慈正站在窗边喝水。
褚慈转头对我道:“ʟᴇxɪ醒了?”
我点点头。
她又指向了电视机旁的玻璃杯道:“去看看。”
我疑惑地走下床,看着那杯里的东西怔愣了片刻,那里面有一滴血和一根长头发。
后来我们将那玻璃杯带回了城里,我们本想进酒店退房,可门外却围满了人,有警察站在人群里边拦着。
围观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其中有人轻声说道:“说是人贩子,警察一来他们就跳楼了,你说是不是造孽。”
我挤进其中垫起脚看着,那一男一女躺在血泊之中,其中一人便是那天将餐车推走的胖女人。
褚慈微微挑起眉说道:“这哪里有人?”
我转头看向她。
褚慈又道:“看,两根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