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小姑娘儿>第171章

  “老板,别太小看人了。这是一种让你保持清醒的药物。”

失禁

  针剂注射完毕,医生准备连接心电监护仪。罗老板不止胸前该贴电极片的地方,几乎全身都是血,医生便十分贴心地先给他止血并缝合伤口,肩膀被子弹打穿,精准地避开了主动脉,所以还不是特别考验医生的技术,很快就止住了血,无麻醉缝合上药包扎。

  医生替老板及老板的心腹治疗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看他们以刀人为乐同样也很久。无数次,就像现在这样,在隔音的地下室里他目睹着罗晨曦亲自下场审问并指导新人,礼贤下士地请医生协助解释,怎么做能有效地挖出你想知道的东西。医生常年就坐在书记员旁边,听着他们谈笑风生,等需要自己出场的时候再给被审问的人简单缝合一番,清理清理。

  令人脑壳脑仁全方位疼的□□老大自相识起,无论何种境地他都能保持优雅骄矜,罗晨曦与任何人交流仿佛都没有落于下风的时候,用很多年后火起来的词语叫PUA大师......医生撑不下去的时候靠着幻想老板被逼着吃玻璃碎片活下去,可左思右想、怎么脑补,他总觉得罗晨曦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狠,被倒吊在天花板上浑身冒血也像一场无趣的游戏般,兴致缺缺地冷笑反问:“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然而,现实总是打脸的。

  罗晨曦连正常的缝合伤口都痛得直发抖,惨叫声就从封在嘴巴上胶带的缝隙溜出来,浑身被汗湿透,头发混着发胶与血汗凌乱地贴在脸上,倒也起了点止血作用。医生贴完电极片绑好袖带,用不知哪淘来的抹布沾酒精给他擦了擦脸,简单处理下额头脸颊上的伤,把嘴上的胶带撕下来一半,罗曦第一句话就是狼狈不堪的服软求饶,支离破碎地从喉咙中挤出来,掩盖不住的恐惧,完全没有才刚在客厅时威胁的气场,一如待宰羔羊。

  不是,大哥,这在你平常的手法里连前菜都算不上。医生震惊又无奈,止不住翻白眼,老子是给你治病的,旁边三两位唠嗑看热闹的这帮犊子才是要折磨你的,不该咱背的锅别往咱身上扣嗷......况且您不是洞悉人类疼痛等级嘛?怎么自己又晕针又怕疼的......

  最终医生无情地表示无论罗老板怎么嚎只要心率机没叫唤就没问题。

  唯有恐惧本身值得被恐惧。想象力啊,真害人。

  纪琰全程坐在间隔不到半米的凳子上,幼童初次接触外面的世界一样格外认真地看着罗晨曦每一瞬的表情、动作,全神贯注,不参与旁边几个人的热火朝天的话题。与医生一摸一样,纪琰也完全无法理解,罗曦竟然真的如同学院派他们推测的那样,极度矫情怕疼,无法理解别人的苦肉计,自己也不会选择使用苦肉计等一切伤害自己身体的计谋。为什么呢?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臭不要脸的人?为什么他居然真的觉得加官进爵对自己这些人来说算是利诱?

  无法理解。他像许多年前坐在教室里听老教授讲催眠曲时那样迷茫,倒是比那时候专心不少,视线紧随着罗曦的表情而动——这张脸做不出太多表情,疼痛让他的神经失控,扭曲着只有寥寥痛苦害怕的摸样,不够看。纪琰没有预料的那么兴奋,不急着看罗晨曦痛苦挣扎的摸样,很有耐心地把他嘴上的胶带再给封上,意思是先不听他无趣的求饶认怂软话。

  “你知道啥是白质吗?”纪琰问,明显不是想得到答案,罗曦刚刚擦干的身体又冒出许多冷汗,哆嗦地用鼻孔汲取氧气,有些耳鸣,注意力都在如何向自己前庭的手下求助上,对方蓦然拉近距离,把他吓得大抖三抖。

  纪琰近得几乎能听到罗曦支离破碎的喘息声,心底一股快意涌上,膝盖磕在他的凳子边,有兴致地伸出手,把抖如筛糠的男人的贴在脸上的湿发挑到一边,用开颅术前准备的语气讲:“把颅骨打开,露出脑子,外面是灰质,里面是白质——”

  具体纪琰不懂,当年学没学过也早忘求了,这还是学院派贵公子跟他科普的:□□大脑中的白质少于常人,一项研究调查表明大部分都表示终生不会停止恋童行为。因为出自江玉英口中,真实度他还不至于质疑,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研究,用了啥手段,让这帮变态这么实诚地坦白心里话,毕竟声泪俱下给自己塑造成亨伯特承诺痛改前非才更容易被捕后脱罪不是?一说大脑结构啥啥的和正常人不一样,这还教育改造什么呀直接枪毙吧。

  罗曦正要开口狡辩,纪琰手疾眼快把他嘴上的胶带又给贴回去了:早受够了这张破嘴!除了情报不想听它哔哔赖赖!老大爷一手死死捂住对方口鼻,一手抓他的脑后,不断地加力,阵仗很像要生生把脑壳捏爆。罗曦感觉自己脑中每一根神经都在嗡嗡作响,混合着本就不甘沉浸的疼痛,与慢慢发挥药效的清醒剂一同奏出奇妙的交响乐。一切声音都在远去,酒窖的隔音隔热使得外界干扰极小,背叛者们欢快的玩笑声不再吵闹,近在咫尺的卧底的质问也听不见了......

  纪琰这关头却开始出神,忘却了数日间不眠不休连轴转的疲惫,想到如果当年做了另一种选择,他就能从出口成脏的街头混混变成出口成章满腹经纶的学院派警官了,每次看到文质彬彬的江玉英,他心里的感觉就越发清晰。不过话说回来,贵公子虽然理论知识丰富,照样带着点儿刑侦人的......怎么说?“神经质”?“不正常”?譬如鱼鹰聊一些高知话题是总会拐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族群数量多至一定后出现同性恋是自然选择。”嗯......想想也确实有道理,可是......为啥在他面前说?这跟他这种直得跟电线杆儿似的东北糙老爷们有啥关系啊?纪琰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对男人有啥别的想法。

  甚至一度开始怀疑江玉英的取向......夹带奇怪的私货,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纪琰倍觉尴尬,积攒起来的好感度一下全打回去了,盲目自信地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暗暗发誓永远不会和他一块去搓澡......不过躲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找机会说清楚为好,不如庆功宴上多灌鱼鹰几瓶酒然后套套话......

  思绪飘到不知何处,连手上越发激烈的反抗都没怎么注意,轻松使使劲控制住就完了,一不小心没注意时间,纪琰也是忘了同僚忙着说话顾不上看表,香醇名酒与消毒酒精两种酒味儿混合在空气里,令每一个酒鬼心旷神怡,可是,冷不丁地,纪大酒蒙子突然闻到了别的气味儿,异常地刺鼻。

  还是话相对少的队友先察觉,脱口而出一大声卧槽,急忙抬脚缩在凳子横梁上,慌乱地要叫医生再回来一下。纪琰扭回头,疑惑地瞧着“花容失色”的同僚,多大人了还那么娇羞地缩腿大喊,不像样!他余光扫到了“娇羞”队友脚边的液体,灯光没有特别亮,倒也能看清那不是洒出来的酒,顺着液体寻找源头,正是自己这边的两个凳子。

  不是吧。

  和立刻叫喊的队友相反,纪琰死机了,视线被惯性僵硬地带上了凳子腿,一路搜索到自己抵着罗曦凳子前沿的膝盖,啊,果然,已经完全湿透了,后知后觉地,热乎乎的感受从腿上传来。纪琰立刻撒手,松开罗曦的脑瓜子,急忙收回自己的腿,绊到了横梁和凳腿的交界,磕一下脚算什么他连整条腿都不太想要了其实。

  就这样绊倒了罗晨曦的凳子,让他窒息失禁后又结实摔了一跤,胸前连的电机片全部脱离,心电仪只留下忙音。很奇怪地,窒息之后没有失去意识,他反倒比从前大多时候都清醒得多,感受着自己再也吸不进氧气,肺部抗议越来越激烈,挣扎反抗也没有力气,最终生命力与尊严从自己的身体里喷薄而出,清晰地感受到液体浸透衣物顺着皮肤和布料向下流淌,固体则全部糊墙般,脱离自己但没完全脱离。周围几人毫不掩饰的嫌弃是那么刺心,纪琰的失误也被他当作刻意,摔倒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砸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为了头部不着地他尽全力改变了一下落地姿势,虽然保护了他珍贵的头脑但却让裤子里自己的排遗物沾到了更多地方。

  侧脸感到一阵湿热,嗅觉也被唤醒,罗晨曦再也忍不住,又要泪腺加班一波,泪水哗啦啦流下,流过脸上的伤口,像再来了一刀,不太顺利地和自己其他□□混合。

  尊严尽失的感受甚至比剧烈的疼痛更令罗曦痛苦难忍。

  当然,这只是他目前的感受,要是让俩小时以后的他选择,那肯定是选择失禁一百次也不想受刑一次。

夜宵

  纪琰慌不择路地逃离地下酒窖,遏制住自己兹哇乱叫的冲动,四处找厕所,四肢僵硬反应迟缓,他只知道往开灯的地方跑,一路狂奔到房子更深的地方,拐了个弯突然迎面碰上了严蓝,躲闪不及摔了个狗侧边倒地吃屎。

  严宝完全没被吓到,那步伐老远她就听到了,正好让他把餐车和保温盒一块送过去,这么寻思着,她腾出手过来说话,拐弯看到了贴脸地板的浑身血污和不知名污渍的纪琰。后者满脸委屈地爬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问:“浴室在哪儿?”

  蓝蓝系着围裙,很显瘦高的身形,全是面粉的双手腾空,就算她猜不出来纪老流氓身上的是什么液体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手去扶他一把,只冷淡潇洒地往某方向一甩头:“那边往里走。出来记得把吃的带去给大家分了。”纪琰如蒙特赦,留下两排污渍脚印,经过一地狼藉的开放式大厨房,瞟了一眼冒烟的蒸锅和静待工作的几辆餐车,止不住又想去冰箱顺一点可乐喝。

  不过一想到自己满身的味儿,怕污染了厨房圣地,还是先去洗澡吧,他巴不得把皮也搓下来!不过,洗完穿啥呀,也不能在第一回见的兄弟面前光腚啊,太怪了,还有女同志在呢......嗯,各种意义上的女同志......

  就这样,纪琰不得已地考虑穿衣服的问题,放缓脚步,这么复杂的房子构造,让他去找换洗衣服得找到天亮,不如叫另一个小姑娘来得高效,反正严蓝所在范围最多10米内肯定能找到莫离。他左右逡巡,余光瞄到一抹小身影闪现。

  莫离脸上的妆容尽数卸去,满头长发被几剪刀利落,连曾经的小辫子也扎不起来,仿佛回到了更年幼的岁月,终究还是自己的头发舒坦。没有华美的衣服,一身睡衣外套个长围裙,同样全是面粉,多了点儿溅出的血,露出的胳膊腿都是红紫色,是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留下的伤,没有骨折已是极度幸运,两脚的侧脚踝处均有烟疤,新旧交错。她把胳膊上搭着衣服与毛巾丢过来,距离感十足地告诉他浴室和洗漱用品的位置,还把一路上的灯都打开了,说罢转身就想走。

  “等等!”纪琰叫住她,如鲠在喉,他一向不擅长在莫离面前示弱抑或是表达怜悯或歉意,半天只说出一句,“你这发型抱看,跟驴舔了似的。”

  “哦。”小莫不意外,他那嘴里能说出啥话不是明镜似的吗,“还有事吗。”

  “......你要去看看吗?”男人嘴唇又动了动,想说你还没见过那么狼狈的罗老板吧正好一饱眼福,转念一想其实人家啥模样小莫离没见过?但又给咽回去了,不大合适,“嗯......挺有意思的。”反正他怎么措辞都没有考虑血腥场面给小朋友看合不合适。

  去听一听他的惨叫与求饶,看一看那副可笑的面庞,比看多少心理医生效果都好。

  女孩儿微微摇头,表示夜宵还有的忙,不甚介意似的,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