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讣告>第295章

  “粟桐这个人脸皮时厚时薄, 薄的时候特别不经逗,还容易翻脸。”

  穆小枣在市局対粟桐不过耳闻,两人尚未正式见面前, 就有包括郭瑜在内的一干人等给她打过这样的预防针。穆小枣那会儿还老成持重, 并不认为自己会跟顶头上司大队长开什么玩笑……然而时过境迁,人人都有対未来稍显草率的时候, 穆小枣也不例外。

  粟桐大概是觉得尴尬,从甲板进走廊,再从走廊到薛莹门口这段时间, 她只是拉着穆小枣的手不松开, 但也不主动说话,得穆小枣问一句, 她才答一句。

  “生气了?”穆小枣的脚步停在薛莹房门前。

  “没有。”粟桐跟着穆小枣停了下来,她是真的没有生气,话音里还能听见轻微笑意,她郑重其事, “只是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穆小枣没接话, 只听粟桐继续道,“办公室恋爱原本就要注意很多细节,我们的职业又比较特殊, 弄个不好害人害己。”

  “你不会现在后悔了吧?”穆小枣捏紧了粟桐的手指, “我占有欲极强,你要是敢后悔……”

  “小枣儿啊, 怎么在你心里,我又爱生气又经常翻脸不认人?”粟桐加倍反思自己的德性, 职业带来的责任感太强,粟桐难免认为是自己给小枣儿的安全感还不够, “我单纯觉得自己是个俗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思绪乱飞,这样不好……至少险境之中这样不好,小枣儿要及时纠正我才行。”

  穆小枣:“……你阴沉沉想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情?”

  “这件事可不小,”粟桐认真,“我曾一度认为我与你之间唯有这道鸿沟难以逾越。”

  自从彼此在一起后,粟桐便很少纠结这个问题,穆小枣从来也不知道当初在医院,粟桐忽然対自己爱答不理,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怕一个人的感情会拖累两个人,想在萌芽阶段就自我终结。

  “小枣儿,我仔细想过了,在双方的感情里,不能单由一个人来做决定,”粟桐的脑筋转过弯来,没有陷入理性和感性相互抵制的怪圈中,“小枣儿,我曾经畏惧一份近在咫尺的爱所带来的变故,现在却不怕了,我知道你是我的安全索,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会拉着我。”

  说完,粟桐挽上穆小枣的手,在她左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就像我会拉住你。”

  穆小枣还没反应过来,粟桐就敲响了薛莹的房门,之前无论怎么敲都没人搭理的房间,今天却忽然积极起来,敲门声尚未中断,里面就有动静传出,薛莹像是慌乱中碰倒了什么东西,“哐啷”一声就摔在门前。

  针対刚刚粟桐的一连串行为,穆小枣本有很多话要问,可是粟桐奸猾的很,直接上手中断了穆小枣的“继续追究”,所以当薛莹打开门时,直面了穆小枣的怨恨。

  “是你们啊。”薛莹像是有些失望,她脚边是一个躺倒的茶壶,里面装着的都是开水,近三十度的室温中还能看到水汽蒸腾。

  “你不希望是我们?”穆小枣说着,朝自己背后看了两眼,“你在等人?”

  薛莹立刻否认,“没有……你们进来说话吧。”她表现得过于紧绷,可不像没有的样子。

  多年的审讯经验在提醒粟桐,这时候的薛莹最容易被攻陷,她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只要稍加压迫,言谈举止中就会露出破绽。虽说再老的江湖也有失足的时候,薛莹会在雷帝的船上沦落到这种状态,粟桐却觉得有些古怪。

  雷帝是薛莹的朋友,还是老朋友,达不到生死之交,也能给这段关系打上个“极好”的标签,否则雷帝不会在这个时候收留薛莹,薛莹也不敢投奔雷帝。既然关系好,雷帝又愿意给薛莹提供保护,哪怕外角南没有放下戒备这一说,薛莹的心理防线也不至于溃散到这种程度。

  薛莹舱房的格局跟穆小枣的差不多,只是面向不一样,宽敞通透,不怕周围有高层建筑的遮挡从而终日不见阳光,就粟桐看来是舒服的很。只是没想到薛莹大白天就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一点阳光不透,连灯都只开了寥寥两盏,还不是客厅的主灯。

  “你把自己隐藏起来,是在害怕什么?”穆小枣打量了一圈薛莹房间里的布置,见沙发都是老旧皮沙发,便知道这里没有另一双耳朵也没有另一双眼睛。

  薛莹并非粗心大意之人,她也会着重观察类似的东西,看她现在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这房间应该相対正常,否则她早待不下去了。

  穆小枣继续道,“你就这么畏惧雷帝?”

  薛莹已经将地上的茶壶捡了起来,此时正半跪着用抹布擦拭水痕,她始终低着头不看穆小枣,手有点抖,即便是这样全封闭的环境,薛莹也像是惶惶不安,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她小声嘀咕着,“外角南远比你我想象中复杂。”

  穆小枣不知薛莹从何而来这样的结论。

  “夫人”的威名在外角南也算响彻多年,当初甚至能跟卫立言一争天下,按理说薛莹志气不小,対外角南也相当了解,不至于重新回到这里才短短半个多月,她就忽然失去所有野心,整个人都有点疯魔,连话都不太敢说。

  接着薛莹不再重复刚刚的言论,她将脏水挤到旁边的桶中,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老朋友想叙叙旧罢了,”穆小枣也没有说实话,她拉着粟桐坐在沙发上,“明天可就是雷帝生日了,作为客人,我们也该有所表示……你既然认识雷帝多年,想必知道她的爱好。”

  薛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叹一口气,“我认识雷帝,却不了解她,何况你们是外来的客人,即便不准备贺礼,雷帝也不会有所怪罪。”

  才说了短短两句话,薛莹就有赶人的意思,“我劝你们这几天能呆在舱房里就尽量呆在舱房里,没事不要出来乱逛,雷帝这次生日宴请了不少人,船上乱的很,你们两个在外角南又得罪了不少人,弄个不好就不能全身而退。”

  穆小枣:“……”她向粟桐看了一眼,两人都很茫然,

  薛莹不是个好人,她当初强迫穆小枣从东光市启程来到外角南,就是为了监视方便,关键时候还能当作手上一枚棋子。穆小枣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这一点她们双方都明白。

  所以穆小枣対薛莹而言就是个物件,苦口婆心劝告一个物件“最近有危险,你好好藏着,保重安全”实在很不対劲,简直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了。

  穆小枣正待往下问,薛莹房间外再度传来敲门声,薛莹手一抖,差点将水桶打翻。

  “来的是什么人,我们要避嫌吗?”穆小枣轻声问。

  “最好避一避……你们先去房间里呆着吧。”薛莹说着站起身来,她将抹布丢入桶中,手又在衣服上稍稍擦了擦。

  薛莹的反应速度已经不慢,门外的人似乎还是不太满意,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打翻了水壶正在收拾,弄得到处都是脏水,手总要先洗一下。”薛莹再怎么恐慌神经质,也不是刚到外角南的愣头青,她知道如何长久地保护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所以帮穆小枣和粟桐遮掩了过去。

  而在卧室中,粟桐却摇了摇头,“是卢娜的声音……薛莹瞒不过去的,这艘船上到处都是雷帝的眼线,光是走廊就装了好几个摄像头,薛莹开门让我们进来这件事除非不做,否则就一定会被发现。在被发现的情况下薛莹还进行隐瞒,她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心态崩了开始胡搅蛮缠?”

  卧室门只是虚掩,并没有严丝合缝地关上,外面的声音透过这条缝能够清晰完整地传入,穆小枣道,“薛莹的声音里可没有一点情绪崩溃的意思,相反,我看她冷静的很,要崩溃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就意味着薛莹说谎是故意为之,她在同时哄骗卧室内外的两帮人,只不过这个哄骗方式有些拙劣,倘若给薛莹更多的时间,倘若她的心理状态并非如此岌岌可危,兴许会有成功的可能。

  客厅里又传来声音,“薛老板也是外角南的老人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想必你心里有数。”

  卢娜竟然没有追究薛莹的谎言,更没有到卧室将躲着的两个人揪出去,她匆匆来了一趟随后匆匆离开,只在离开时又补充了一句,“晚饭过后雷帝想见你一面,你做好准备。”

  房间中重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薛莹拼了老命擦地的声音,她刚刚那些明知故犯的谎言,就是希望卢娜能发现穆小枣和粟桐,好有一番“鹬蚌相争”的热闹可看,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卢娜根本没有搭理她。

  “虽然我更喜欢疯了的薛莹,但在不知道她为何而疯的情况下,我到宁愿她维持几分清醒。“穆小枣轻声叹,“这船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将薛莹这样的人逼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