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讣告>第152章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徐华目瞪口呆, 他能猜出粟队让自己看管白云依肯定有原因,但没想到白老师浓眉大眼弱质纤纤的,居然还能涉嫌谋杀未遂?

  徐华立刻发现自己是以貌取人了, 这是行业大忌, 但长了眼睛就难免受其蒙蔽。

  “粟队,逮捕一个人是要有证据的, ”白云依看着一点都不紧张,“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可以传唤审讯, 但逮捕或拘留……有过度执法的嫌疑吧?”

  白老师给人的感觉一向亲切温柔还善良, 就像是混沌人性中的避风港,张娅的多疑是从粟桐身上学来, 却也曾短暂深信过白云依。

  张娅印象中的白老师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她更像是坚韧的蒲苇,风霜只是过客,受了冤枉最多有个慷慨就义的姿态, 这么牙尖嘴利有点“崩人设”, 并且看这架势,白云依还对执法过程颇为了解。

  她一个小学老师,就算博学, 天文地理人类起源都可以研究, 但研究警察执法,有点古怪了吧?

  “白老师放心, 我既然抓你,肯定是因为手上有证据, 不会随便污人清白。”粟桐叹了口气,“白云依, 你是我心目中的好人形象,我常常觉得,如果你这样的人能批量生产,不提大只提小,东光市都比现在稳定十倍,美好五倍。可惜你的表演带有目的性,注定不能长远……走吧,我们去审讯室谈。”

  白云依并不打算反抗,她就是想也没有这个能耐,周围几十个警察,楼下还有几十个,大部分都是要出现场的几层警察,申请了配枪,这要是能逃出去,某种意味上也是特殊人才了。

  审讯室没有想象中宽敞,有人在门口抽过烟,到这会儿烟味还没有散,粟桐甚至踩到了烟头,要换做往常,粟桐肯定要查查谁这么嚣张,抽完烟还把烟头扔审讯室门口,但现在谁也没有心情管这些细枝末节。

  除了粟桐,顾祝平又在审讯室谋得一席之位,他这赔本的买卖算是做到了家,却偏偏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粟桐手里的案子是越查越热闹,顾祝平将自己当成大半个局外人,也想看看最终的结果。

  而粟桐再次邀请他一起审讯白云依,则是因为白云依这个人除了姓名、出生和职业,其它一切均属虚构,一个全靠外在表演立起来的人设,需要顾祝平这样的专业人士在场才能识破。

  粟桐学那些用肢体语言来撒谎的方法,也是为了能应付白老师的耳目。

  “粟队说手上有我犯罪的证据,可我一直在市局呆着,老实本分,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伤害任何人,谋杀未遂的罪名是否太过分了?”

  “白老师,昨晚你跟雨欣离开办公室后,我已经安排同事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取证记录,并在床边发现了一枚钢笔,上面有且仅有你的指纹。”

  粟桐面前放着一个透明文具袋,进审讯室之前秦织萝递给她的。

  秦织萝一脸疲倦,眼底下的乌青不像熬出来倒像被人打了一拳,要不是她已经戒了烟,粟桐都要怀疑地上的烟头就是秦织萝扔的。

  文具袋是临时容器,里面装着粟桐需要的东西,就包括钢笔照片和指纹检测报告。

  白云依笑了笑,“那办公室里一共就两个人,不是我就是雨欣,雨欣的状况你也知道,她不可能用钢笔,这钢必上有我的指纹很奇怪吗?还有,谁会用钢笔杀人,我有这份能耐吗?”

  白云依的肢体语言很放松,是粟桐都能看出来的放松,她对所有的罪行都矢口否认,但白云依应该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全都在粟桐布局之中。

  既是引蛇出洞的布局,那她的抵赖肯定逃不过被戳穿的结果,白云依的底气从何而来?

  “我有说钢笔是凶器吗?”粟桐反问,“白老师好聪明,单凭我提一句就知道钢笔是凶器。”

  白云依难得身形一僵,顾祝平趁机敲了敲桌子,示意粟桐继续。

  “除了钢笔上的指纹,我的同事还发现笔尖上残留有血渍和皮屑,另外刘雨欣脖子上的伤跟笔尖形成的痕迹一致,这支笔的的确确是凶器,白老师猜得到没错。”

  白云依这次沉默了很久,顾祝平一直在观察她,并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心态调整得很快,她在这方面很专业。”

  粟桐低下目光,飞快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白云依,即便你对这些罪行抵死不认,现场的物证和人证也足以提出起诉,所以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你的老师是谁。”粟桐毫不掩饰地打量白云依,试图从她金刚不坏的铠甲上看出一点裂痕。

  白云依还是那副娴静美好的模样,她连喝水都是双手捧着杯子,一副到别人家做客要有涵养的感觉,但就是不接粟桐的话,像是决定短暂做一会儿哑巴。

  “我查过你的背景资料,你妹妹死后,你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才能适应正常生活,不过十几年前,心理干预并不普及,你的父母……”

  白云依是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家里人沉溺在痛苦中,不将所有的过错怪在她的身上排挤责备已经很难,再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照看她,所以白云依至少有几个月孤立无援的时期。

  按她父母的说法,最终使白云依走出这段阴影的是个邻居,三年之后,那邻居搬家走了,临走之前希望白云依的父母能送她接受正规治疗,因为那段时间的经历让白云依性格大变,阴郁寡言,下意识的讨好举动以及表演性人格。

  她就像个怕被抛弃的流浪狗,用尽全力想要留在这个家里。

  白云依的父母也是在邻居离开后,才逐渐发现她的这些变化。

  为人父母者怎么说呢……很难做到不怪责白云依,可当时她年纪也小,很多错事无意铸成,父母纵然偏心已经死去的孩子,但也无法完全忽视活着的,所以接受了邻居的建议,在那个传起谣言八卦,心理疾病就约等于神经病的年代,还是帮她找了医生。

  资料中说,之后几年,白云依居住的小区都传言他们家两个女儿,一个畸形,一个脑子有病,肯定平日不积德才遭了报应,白云依父母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粟桐说话不是吞吞吐吐,她只是按顾祝平写在纸上的步骤,先提及往事,然后给白云依一两分钟回忆的时间,看情况差不多了才继续道,“教你心理学相关知识的人是你那邻居,还是后来的医生呢?”

  白云依之前都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好像定不定罪定什么罪对她都没什么影响,但现在却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跟邻居姐姐无关。”

  “这么说,你也知道自己走得这条路是歧路?”粟桐直接扎心。

  “我调查过你这邻居一家,被你称为姐姐的姑娘,已经在搬走后的第二年因抑郁症自杀去世,”粟桐道,“他们之所以搬家,就是想借此换个更好的环境散散心。”

  白云依肯开口维护邻居姐姐,可见她们之间的感情很深,白云依对她有一定的依赖性,粟桐提及对方的死亡时,白云依的反应却不大,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粟桐忽然心念一动,“你邻居姐姐的求生欲很强,尽管饱受抑郁症的折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却一直好好吃药配合治疗,在遇到你之前,病情有过好转。也许搬家不是造成她在第二年自杀身亡的原因,离开你才是……你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审讯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完善证据链和根据嫌疑人的反应,做出适当推理的过程,除非真的毫无退路,只能寄希望于嫌疑人自己招供,或是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只差嫌疑人松口,才会变着花样地钻营唯一一个目的。

  顾祝平飞快在纸张上写下,“有效果,开始防备你了。”

  尽管白云依控制得很好,某些肢体语言在粟桐眼中看来很正常,却瞒不过顾祝平的眼睛,他就是干这个的,而且干得很好,与人斗智斗勇其乐无穷,连顾祝平都有些隐隐的兴奋。

  粟桐顺着自己刚刚的话继续往下道,“你当时年纪很小,却没小到完全不懂事,而人在经历一些巨变之后会飞速成长……我怀疑你邻居家姐姐不对,她去世的太早,怀疑后来的心理医生也不对,他来的太晚。这个人应该出现在你妹妹出事后的三年里,他甚至教会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一个在道德上近乎完美的人白云依都能表演出来,那一个原本有心理创伤,经过治疗逐渐恢复的正常人白云依就表演不出来吗?

  当年的事依然压在白云依的心上,她以顺从的姿态来抗拒治疗,至今也未能恢复,甚至于阴影越扩越大,逐渐有将她吞没的趋势。

  但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找上白云依,怎么知道白云依就是他想培养的人,又怎么瞒过所有耳目,只跟白云依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