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 是习惯吧。”
唐糖用小勺搅拌着咖啡，神色依旧恹恹的，她喜欢了苏浅这么多年, 如今是真的分不清是习惯还是心动。
“那......”董雨没有谈过恋爱, 自然也不懂唐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那既然你都习惯了喜欢那位, 为什么还那么在意陈启和那位的关系呢, 也许他们.......她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呢。”
董雨说到最后逐渐没了声音,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有点儿天方夜谭。
唐糖倒是没觉得董雨说离谱, 她手指弹了弹勺子上的奶泡, 眼神不由自主地撇向靠在保姆车边喝着热茶的苏浅，那人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举手投足间带着特有的慵懒。
还真是岁数大了喝不了甜的，唐糖愤恨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深棕色的漩涡几乎要把她吞噬干净。
“到底有还是没有其实都不重要,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喜欢她所以我应该接受她所有的样子。”唐糖近乎咬牙切齿, 她顿了顿又为自己的借口找了个补，“但是如果她不告诉我，那这个事就算是我再喜欢她都没得商量的。”
这是唐糖给自己设的底线, 她喜欢苏浅的这么多年已经放弃了太多的原则, 唯独这一点，那是她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唐糖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苏浅的耳朵里，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而后把保温杯递给一旁的助理, 率先钻进保姆车里。归根到底唐糖还是不相信她的，这点足以让把把所有的爱意都强压在心底。
她爱的那个笨小孩, 一定要全新全意地爱她，这是苏浅二十岁那年生日许下的愿望，也是二十八岁的苏浅唯一不容放弃的原则。
归根到底她们都是足够自尊的人，谁也不会在原则的问题上第一个服软。
“其实，有时候有些事还是糊涂一点儿比较好.......”
董雨还想劝几句，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是沈佳的消息，催他们快一点出发，董雨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熄灭屏幕，“走吧糖糖姐，油加满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保姆车里的气氛比第一程时低沉了不少，唐糖和苏浅各占了车子的一角，沉默着一个玩着手机一个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连绵的山，其实那些山本是没什么可看的，只是唐糖不知道自己除了对着外面发呆还能做点儿什么。
“节目组说，我们现在需要录制一个VOLG，因为咱们这期的综艺主题是回忆嘛，所以volg的快问快答也是关于综艺的。”
苏浅这次来录制综艺没有带经纪人，董雨自然而然地包揽了她的全部工作。她原本以为两人这感情已经情比金坚，工作量应该比只带苏浅一个人多不了多少，却不想苏浅突然和唐糖闹了矛盾，反倒让她这个职场菜鸟麻爪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位主儿的表情，生怕自己的话掉到地上让她交不了差。
“那就录吧。”
苏浅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她见唐糖没有搭话，索性收拾好情绪摆出营业笑容，“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什么都可以。”
个人隐私？董雨大小脑瓜飞速转着，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品出苏浅话里有话来－－这位大明星自出道以来就粉黑不断，个人私事儿更是被狗仔们扒了个遍，要说什么是大家所不知道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关于唐糖的那些事儿。
董雨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容，伸手比了一个OK打开手中的摄像机，不过一会儿苏浅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便出现在摄像机里，董雨叹了口气暗暗在心里感叹。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明星的，看看人家这张360°没有死角的脸，还真是造物主的恩赐。
“苏老师，我们开始啦，快问快答第一题，”董雨对着摄像头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脚本，“咱们今天的综艺主题是回忆，那么苏老师有没有什么比较难忘的回忆呢？”
“难忘的回忆啊，对于我来说每一天对以后来说都是难忘的回忆。这些回忆没有哪个更好哪个更坏，对我来说都是平等的富有意义的。”
唐糖翻了个白眼，差点儿被苏浅心灵鸡汤般的口水话恶心得吐出隔夜饭来，她冷笑了一声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这种废话，还真是只有苏浅才能心安理得地说出来。
“那苏老师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儿呢？”
“遗憾的事儿啊，还真有很多呢，”苏浅抬起眸子看向远方，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唐糖身上，她叹了口气眼神破碎又空洞，“就比如我曾经有一朵很喜欢的玫瑰，她艳丽灿烂最重要的是只属于我，我可以把她放在玻璃暖房里，每天看着她给她浇水给她施肥然后告诉我自己这朵玫瑰是属于我的，也只属于我。”
毫无征兆地，苏浅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连声音都忍不住温柔起来，“我精心地照顾她，看着她长出花骨朵开出这世界最美好的花朵。可是有一天，当我一个人在欣赏着这朵玫瑰的时候，玻璃罩子忽然碎了，有人把她移栽到了花园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她的美貌和漂亮，越来越多的游客涌进那个花园里，她们对着她拍照穷尽毕生所学去赞美她的美丽，原本我是高兴的，可是突然却有人告诉我，这朵玫瑰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她是属于所有人的。”
一滴眼泪从苏浅的脸颊流过，她低垂着头长发挡住自己小半张脸，她一字一顿像是回答董雨大问题，又像是说给自己。
“于是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要把我的玫瑰养得那么美，那么完美无瑕，如果我没养得那么好，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抢走我的玫瑰了？”她低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所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养大一朵玫瑰，如果我当初自私一点儿，给那个玻璃罩子加上锁，或者把玻璃罩子变成铁笼子，会不会我的玫瑰就不会跑掉了？”
苏浅说完这话，透着朦胧的眼泪看向唐糖的方向，两个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对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伤，她们都倔强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像是心里早就冥冥中有了答案一样。
最后，还是苏浅受不了唐糖破碎的眼神，她笑了笑眼角的卧蚕隐隐挤出纹路来，她像是妥协又像是宠溺地底下头，给彼此都留了最后的体面。
“苏老师......”董雨听不懂苏浅哑谜一样的故事，但是隐约中还是感受出这个故事的不一般来，她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苏老师那咱们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回到遗憾开始的时候，你想对那时的自己说什么？”
“我会说.......”
苏浅皱着眉头，眼神里空茫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一想自持又能言善辩的她总是在面对唐糖时多了几分年少的忐忑和小心翼翼。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会说，不要想那么多，你的玫瑰永远都是属于她自己的。”
就像三年前的她一样，她把自由和选择留给了唐糖，而把所有的不安和未知都压给了自己。这是她养大的玫瑰，她能做的只有赋予玫瑰最肥沃的土壤和最自由的风。
唐糖错愕地看着苏浅，仿佛她第一次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她见多了那人城府算计的样子，看惯了那人运筹帷幄的样子，甚至对那人说一不二的样子也见怪不怪。
可是现在破碎又脆弱的苏浅，却让她的心脏疼成一片，她认识的苏浅不应该是这样的，有一个声音在唐糖的耳边疯狂叫喊，她应该去改变一点儿什么，比如对她说，那朵玫瑰从来都没想过逃走，他觉得那个玻璃罩子很好，曾是她最温暖最温暖的家。
“好，今天的快问快答就结束啦，咱们周末的综艺见。”
董雨说完最后的道别词，关掉手中的摄像机，苏浅和唐糖的气氛实在有些怪，让董雨这个外人实在有些插不进嘴。
#VALUE! “苏浅，其实那朵玫瑰很感谢曾经有那么一个玻璃罩子，可以替她遮风挡雨，让她成为最美最灿烂的那朵。”唐糖眼睛里含着泪，她胡乱地擦了擦，似乎怎么也擦不净，“就像现在一样，那朵玫瑰长大了，开始面对形形色色的旅客和芸芸众生，她们羡慕她大美貌觊觎她大优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问她，你来自哪里还有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对于玫瑰来说，也许那个又小又破的玻璃罩子才是最美好的，还有那个照顾她的园丁。她永远期望于还能回到过去，但是现实却是所有人都变了，甚至那个玻璃罩子也早就消失在时间里，变成了抓不住的尘埃。”
所以苏浅，你愿意再帮我造一个玻璃罩子吗？就像曾经的那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