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殿下勿忧>第157章 寻卿千里

  祁君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许是疯的厉害了,可是她就是很想见见傅锦玉,在昨日的风雪中,她总能想到傅锦玉的身影。

  今日阳光正好,晒得白雪金灿灿的,路上照旧有很多行人,宫里死了很多大人物,可对于百姓们而言,不过是多了些饭后谈资,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祁君奕出来的急了,连个马车都没坐,走到一半,却忽而听得一人道:“听闻新帝仁厚,但不知会不会继续继续减免赋税。”

  旁人推了他一把,笑道:“怎么,先帝给你减了那么多,你还不知足?”

  那人嚷嚷道:“谁会嫌赋税少啊?我巴不得不交呢,新帝若是真的好,干脆就别收了。”

  忽而有一个女子插嘴道:“赋税还好,我觉得新帝若真是个好的,干脆让咱们女子也去做官。”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笑她痴人说梦,笑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却想做官。

  “老板娘,你还是给我们来碗混沌吧!”

  老板娘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往锅里下了数十个混沌。

  皇宫昨夜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可宫外的百姓依旧安居乐业。

  祁君奕顿了顿步子,没将几人的话放在心上,大步朝着太子府跑去。

  期间,她与无数百姓擦肩而过,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位身形单薄、行色匆匆的青衣人,就是当今的新帝。

  也许是昨夜打斗时,伤着了,祁君奕越发想念她。

  太子府大门紧闭,府前挂着两个纸糊的白灯笼,白绫悬缀在屋檐下,想来是太子死亡的消息传到了府中。

  祁朔的葬礼,新帝继位大典,祁闵正等人的葬礼,她通通不想管。

  祁君奕眼下只想见傅锦玉。

  她站在深黑色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位穿着白衣,额前拴着白布的男子,他见着祁君奕,竟也不意外,把门彻底打开,随后抬手行礼。

  “臣徐子墨,见过陛下。”

  继位大典虽然尚未举行,可祁朔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了,徐子墨这么叫也没错。

  祁君奕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是来给太子殿下上香的吗?”

  祁君奕嗫嚅了几下:“……是。”

  府内一片素白,白绫混在雪中,乍一看,竟似一体的。府内偶尔碰见的几个下人,也都一身白衣。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纸钱味。

  灵堂上停着一口棺材,白绫被风吹的飘扬,在阳光下泛着一圈暖金色的光,袅袅白烟混在灵堂的白绫周边。

  灵堂中跪着一位女子,祁君奕走近后,发现不是傅锦玉,似乎是祁闵正的那位小妾。

  祁君奕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她只是在低头的那一瞬,与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上了。女子面色苍白,浅褐色的眸子中盈着水光,却不见半点恨意。

  “陛下。”

  徐子墨点燃三根青香,递给祁君奕,她恭敬地三拜,随后将香插进小香炉,回过身来时,她对着阮芙低声道:“抱歉。”

  徐子墨轻轻一叹:“陛下莫要多虑了,这是太子殿下自己选择的。”

  阮芙忽而抬头看向他,但什么也没说,最后低下头,慢慢地烧着纸钱。

  徐子墨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要带她去别的什么地方,祁君奕看了看阮芙,跟着他走了。

  路上,徐子墨忍不住开口絮叨:“陛下,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殿下其实不喜欢那个位置的,他只想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我信的。”祁君奕低声应到。

  她的确信的,灰白色的大雪中,她看见了祁闵正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和利欲熏心的祁闵昭不同,里头很干净,似是长明山上的溪水。

  徐子墨愣了一下,随后释然地笑了:“您信就好。”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您素来仁善,阮姑娘与殿下两情相悦,为他守灵是……”

  “可以的,”祁君奕打断她,“我不会为难太子府的。”

  顿了下,她补充道:“三皇子府也是。”

  至于徐、卫两家,她无法保证,毕竟他们身上背着楚归舟的命,她不能让师父心寒,而且楚岚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徐子墨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喃喃道:“您当真是善良。”

  不给祁君奕说话的机会,他指向面前的一间小院子,道:“这是太,傅小姐住的地方。”

  “多谢。”

  徐子墨颔首,转身离开,仿佛他只是个带路的人。

  院子积了层厚雪,年秋和年冬正在扫雪,余光瞥见祁君奕来了,她们便放下扫帚,恭敬行礼。

  “见过陛下。”

  祁君奕张了张唇:“……你家……”

  “我家小姐不在府中,”年秋语气淡淡的,“也不在傅家,她说要去和您初次见面的地方。”

  祁君奕喃喃道:“长明观吗?”

  年秋没说话,继续和年冬开始扫雪。

  ——

  祁君奕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在天黑前骑马赶到了长明观,风吹的她脸色煞白,伤口被冻得没知觉,也不知有没有出血。

  开门的小道见到她,是有些惊讶的,甚至都忘了行礼,直到祁君奕因凉风咳嗽了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可需要小道去请观主?”

  祁君奕不想兴师动众,于是摆了摆手,只是轻声问道:“傅小姐来过吗?”

  小道想了想,摇头道:“先前守门的师兄去吃饭了,小道并不知晓,若是您想知道,小道可去寻师兄来。”

  “不必了。”

  祁君奕拒绝了,她想,若是傅锦玉想见她,那自然会在显眼处等着,若是不想见她,那么肯定不会轻易让人看见的。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青芜桥走去。

  她们的确是在长明山相遇的,可傅锦玉具体说得是哪儿?她也不清楚,只能一处一处地寻找。

  天边压着一抹金光,但天色灰中带蓝,似乎不久又要下雪了,那抹光也被衬得黯淡了。

  青芜桥的栏杆积了层厚雪,柳枝也近乎要被压弯,些许末梢都已经垂到了结冰的水面上。

  长明观讲求顺其自然,除非积雪严重,否则不会让小道去清理,毕竟雪也是自然中的一种,不该强行避免。

  祁君奕在桥头上看见了一枝柳,插在白雪上,柳梢有些雪水,泛着淡淡的光晕。

  祁君奕走上前,取出柳枝,已经被雪冻得冰凉了,可她握在手中却觉得安心。

  至少她来过这里了。

  折柳折柳,她是想留下吗?

  可为什么又没有留下?

  祁君奕不知道,她只是心底很不安,仿佛快要失去什么了,压抑得喘不过气。

  她握紧了柳枝,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地方。

  年秋说,她去了她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在汴渭的那个林子里,雷雨轰鸣,她躺在她怀里,迷迷糊糊间,听到傅锦玉说起过往事。

  她说,她们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她很早以前,就选择了她。

  祁君奕皱起眉头,拼命开始思索过往。

  她还给她吹了一首曲子……

  是在……等雨亭!

  她突然抬头,看向等雨亭的方向,金光快要消失了,天色灰蒙蒙的,大雪将至。

  有了希望后,祁君奕便大步朝着等雨亭跑去,山道积了雪,滑的很,好几次,祁君奕都重重倒在了地上。

  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拼命跑着,像是要去追逐天边快要消弭的那抹金光。

  她紧紧攥着柳枝,心底忍不住祈祷着时间慢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着急些什么,可她就是感觉快来不及了,心底不断有个声音大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迟了——

  迟了会怎么样?

  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迟了会让自己后悔终生。

  终于,在最后一抹天光落下时,她的眼前出现了那座六角小亭,光线昏暗,看不清细节,只能看见黑黑的轮廓,里面有什么,她不得而知。

  可她却莫名安了下心。

  她放缓了脚步,呼出一口白气,朝着亭子走去。

  亭中一道模糊的影子动了动,随即亮起一抹光,那光太柔和了,照出了点灯人唇边的笑。

  苍白却温暖。

  祁君奕呼吸停滞了,好半晌才缓出一口气,两个字从干涩的喉咙中艰难地挤出来。

  “阿锦。”

  她的心终于落下了。

  傅锦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抬眸凝视着亭外的人,身子单薄,穿得也少,似乎摔倒过,身前沾染了些许碎雪,有些融化了,染出几道印子。

  似有叹息声响起。

  “殿下不进亭子吗?一会儿该下雪了。”

  祁君奕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睛。

  随后,她意识到傅锦玉的态度。

  她没有反驳自己下意识对她的称呼,也没有对自己疏远,反而还在关心自己,她是……她是愿意再次接纳自己了吗?

  祁君奕因着心底的弯弯绕绕,险些惊喜地同手同脚,她走进亭子,想挨着她坐下,又不敢,终究只是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了。

  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比如昨夜的大雪,比如祁君夜和祁朔的死,再比如关于自己不小心坐上那个位置的事……太多太多了,她们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已经不能在短时间内说清了。

  可最终,祁君奕只是碎雪落下的那一刻,轻轻地问了一句:“阿锦,你觉得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