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谁在说话。
“没想到他们的手已经伸到长明观了……也好在那碗桃花羹被那狸奴打翻了……寻个好地方,把它埋了吧,莫要告诉奕儿……她若问起,就说是跑丢了……”
祁君奕费力地睁了睁眼,可脑袋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般重,无论如何用力,她都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光亮,以及几道晃动的人影。
人影近了,温暖的手贴在了额头。
“道祖保佑,殿下开始退烧了。”
“观主,奕儿发烧这事,就莫要告诉归舟了,他才吃了那药,眼下正难受,就不要让他再为奕儿担心了。”
“好吧,只是贫道说句不该说的,娘娘理该多关心一下殿下……”
“观主放心,我会注意的。”
似有叹息声响起,祁君奕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走近了,随后她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嘴里被喂了点温热的水。
被放下后,似有冰凉的指尖拂过眉眼。
带着淡淡怅然的叹息声响起。
“你若不那么像夜儿就好了……”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亮,那人似要走了,祁君奕心里突然很不舍,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身,伸出手去拉她。
却拉了个空。
自己反而跌了下床。
一阵天旋地转后,耳边响起了鸟鸣声,祁君奕抬眼望去,四周是一片桃林,桃花开得正艳,灼灼似火。
身上的不适感也消失了,她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微风渐起,桃花瓣被吹着向前飘去,似乎是在引着她去某个地方。
她下意识跟了上去。
风渐渐大了,桃花漫天飞舞,突然挡住了视线。
祁君奕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吹来的花瓣,可在花瓣碰到掌心的那刻,风就停下了,她只感觉到掌心有一抹淡淡的凉意,转瞬即逝。
抬眼看去,一只红色的狐狸出现在桃花林的深处,她衔着一枝桃枝,踩着满天的花瓣,宛如神祗般悠然走来。
祁君奕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狐狸越走越近,心似被什么揉着一样,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待小狐狸走到面前时,她眼角已含了泪。
“阿锦……”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念出那两个字。
她只是突然很想将小狐狸抱在怀里。
可她没有动,她只是看着小狐狸缓缓坐下,仰头看着她,似乎是想把嘴里的桃枝给她。
“给我吗?”
她忽而有些欣喜得不知所措,颤抖着手要去接。
可小狐狸一下就退开了。
小狐狸看着她,眼角似有泪珠,望过来的眼神失望而又悲戚,在祁君奕很无措时,衔着那枝桃枝朝桃林深处跑去。
“阿锦别走!”
祁君奕下意识追了上去,可她无论怎么用力的追,都永远和小狐狸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她。
“阿锦,求你,别走好不好?”
脚下突然被树根绊了一下,祁君奕重重地摔在地上,震落了树上的桃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在粉白的花瓣飘落时,她看见那只红色的狐狸停下了。
“阿锦。”
她以为她不走了,唇角勉强提起。
可小狐狸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消失在桃林深处。
眼前只剩下清风吹着桃花飞舞。
“阿锦,不要走!”
——
“殿下还没醒么?”时风推门走进来,朝床上的人看去。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睡得很不安稳,像是做着什么噩梦一样,嘴里不时念叨几句。
不用走进去听,时风都知道她念叨的是谁,无非是那个失踪的红衣女子。
聂以水摇了摇头,起身又为祁君奕把了把脉,轻声道:“烧退了,但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醒。”
时风点了点头,道:“先生去歇歇吧,我来守着,殿下醒了我再叫你。”
聂以水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守着吧。”
她伸手擦了擦祁君奕额头的汗,面露愧疚:“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都让殿下被下毒了。”
想到那个消失不见的女子,时风皱了下眉头。
“先生不要多想了,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下手。”
的确是没想到,虽然所有人都觉得白梅这人有点邪乎,可一时半会查不到什么,楚归舟也就只能暂时把她留在祁君奕身边,想看看她能露出什么马脚。
但没想到她会突然下手。
也好在祁君奕平日里没少吃药,有一定的抗毒性,那毒对她而言不致命,只是要吃不少苦头。
聂以水忽而想到了什么,垂下眸子:“那些大户捐粮了?”
时风点头:“都捐了,只是姓赵的有些奇怪,公子说若要打下盘龙山,须得在他身上下功夫。”
床上的人忽而伸手抓了聂以水的手腕,喃喃地说着什么,很着急的样子。
“殿下?”
聂以水凑近了些,听得她念着那两个字。
“阿锦……”
聂以水:“……”
她无奈地叹口气,把手抽回来,然后小心翼翼把手给她放进被子里,哄道:“殿下别念了,她会回来的。”
如此说了好几遍,那睡着的人才勉强安静下来。
聂以水和时风对视一眼,皆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还没消停多久,敲门声就响起了,随即是阿申的声音:“年秋姑娘冷静啊,殿下眼下中了毒还昏迷不醒着,你现在找她也没用啊……”
年秋本来是准备和南渭的送粮的车队一起回来的,可她忽而收到消息,说傅锦玉调动了好几个影卫,她不禁有些担心,于是就提前赶回来了。
可刚到霖州城没多久,她就得到消息,说她家小姐遇匪失踪了。
年秋被这消息吓到了,于是连忙来找祁君奕问个清楚。
她看着拦着她的阿申,眉头微微一皱。
中毒?
年秋对这个说法丝毫不信,毕竟祁君奕身边可是有位神医的,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神医眼皮子底下给她下毒?
怕不是心虚了,找的借口。
年秋正要推开她,门却开了。
时风似乎看出她所想,侧开身子,将人让了进来。
“殿下的确是尚未苏醒。”
年秋毫不客气地走进屋里,看见躺在床上的祁君奕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抱歉,打扰了。”
聂以水淡淡道:“殿下受不得吵闹,年秋姑娘若是有要事,还请出去说。”
对方毕竟是皇子,年秋也不想把人得罪的太厉害,于是就转身出去了。
刚一出房门,阿申就走了过来,低语道:“请随我来,我家公子要见你。”
年秋看了她一眼,略微思索过后,还是跟在了她身后,来到了衙门里的一间偏僻的屋子。
屋外杂草横生,可屋内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楚归舟见她来了,就拎起茶壶为她倒了杯水。
“霖州干旱,物资紧缺,没有茶叶,还请见谅。”楚归舟温声客套一句。
年秋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可看着对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还是忍着心底的烦躁,坐下客套了一句。
楚归舟知她着急,也就不说废话了,直接问道:“年秋姑娘可问过身边的人了?有傅小姐的下落了吗?”
年秋对于他的嘴里的称呼微微一愣,但随即又想到,也是,他都亲自来见自己了,肯定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年秋摇了摇头:“霖州城里的人都被小姐提前调走了,我目前还联系不上。”
她一听到傅锦玉出事的消息后,就马上去找了安插在城内的影卫,可找遍了所有联络点,都没有半个人影,显然是全都让傅锦玉调走了。
楚归舟沉思起来,想到傅锦玉在离开前和祁君奕闹了矛盾,他恍然大悟,避重就轻道:“傅小姐和奕儿闹了点小矛盾,她估计是准备调动了手下的人,来出苦肉计,但是没想到却被人暗中设了计。”
年秋对于前因后果不甚了解,听了他的话,再想想自家小姐的性子,顿时觉得很合理。
但是想到某一点,年秋冷了脸:“是殿下把我家小姐气走的?”
楚归舟对于她的断章取义十分不满,淡声道:“是你家小姐一直在骗我家奕儿。”
“好似楚公子也在骗她吧?”
楚归舟没吭声了。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好争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才道:“既然是苦肉计,那么肯定是有负伤然后侥幸逃脱的戏码。”
他自袖中拿出一份地图,铺到桌上仔细看了片刻,而后指尖落了一片林子:“半鹰林估计是傅小姐演戏的地方,那这逃脱的路线……”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半鹰林里留下的痕迹,半晌之后,指尖挪了挪,点在一处悬崖,温声道:“傅小姐肯定是很熟悉半鹰林的路线的,哪怕遇袭时很慌乱,也绝不会乱跑,可血迹却是断在阎王崖处……”
他故意顿住,卖了个关子,直到看见对面之人着急得几乎要站起来,这才继续道:“这说明她演苦肉计时,准备的逃脱路线也是阎王崖。”
楚归舟莞尔一笑:“年秋姑娘,你不妨想想,你家小姐之前可是去过阎王崖?”
年秋虽然不太喜欢楚归舟,但也知晓他的聪明,眼下见对方这般说,也不由得开始思考起来。
许久后,她道:“小姐几年前在回柳州的路上,救过一位女子,那女子似是住在阎王崖底下。”
“她可说过如何去?”
年秋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姐和她单独交谈的。”
楚归舟也算是清楚傅锦玉的性子,对此并不算意外:“不过现在至少放心了,傅小姐目前是平安的。”
年秋对此并不赞同。
她在心里腹诽:不是你家小姐,你自然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