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玉带着祁君奕抄小路往霖州赶,但就在快到霖州城时,停下了。
“阿锦?”祁君奕不解地看着她。
傅锦玉戳了戳她的额头:“笨蛋,你不等等你的手下们吗?就我们两个单枪匹马地进去,要是遇见什么问题,那还不得直接没了啊。”
傅锦玉说完,也不出林子,而是把马拉到一棵大树后栓起来,自己则挑了个隐蔽的角落,用树叶垫着坐了下来。
祁君奕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看她坐下后,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们能找到我们吗?”
傅锦玉往她身上一歪:“放心,我在路上留了标记,她们会找到的。”
祁君奕颔首,目光扫了扫四周,突然顿住了,指向一处道:“那有个茶铺,我们为什么不去那儿坐着?”
傅锦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密密麻麻树丛,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铺着茅草的屋顶,边上还立着一根竹竿,顶端挑着一块写着“茶”的布旗。
傅锦玉无奈地叹口气,解释道:“你就不能发挥你的脑子想想吗?霖州都闹旱灾了,怎么还会有人开得起茶铺?还是开在城外的路上?这分明就是在等我们的。”
祁君奕原本以为杀手是祁闵昭他们派来的,但听傅锦玉的意思,似乎不止这样,她微微蹙眉,问道:“是霖州的官员要杀我们吗?”
傅锦玉心一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她又道:“为什么?是他们做了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
“朝廷已经派了孙大人去治理霖州,是他有问题吗?那百姓岂不是遭了?”
傅锦玉依旧道:“时风没来消息,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万一时风也出……”
“殿下,”傅锦玉打断她,“别想太多了,我们待会儿进城去看看不就好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帮着你解决的,别担心。”
她握住祁君奕的手,轻轻一笑。
她带着祁君奕走小路的原因,不仅是为了躲避杀手,更重要的是如果走大路,祁君奕就会看见路上躺着很多要饿死的百姓。
而现在,傅锦玉不仅是为了等祁君奕的手下,更多的是给那位孙大人腾出时间,让他把路上的人收拾收拾——至少不能让祁君奕起疑心。
傅锦玉身子一斜,倒向祁君奕,头头枕在她腿上,笑道:“殿下,我累了,你唱首歌哄我睡觉呗。”
祁君奕低头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弯如月牙,比三月的桃枝还要艳丽三分。
她愣了愣,而后抿了下唇:“我、我不会唱歌。”
“没事的,你随便唱唱,实在不行,你讲个故事也行。”
祁君奕局促道:“我、我也不会讲故事。”
傅锦玉并不相信,轻哼道:“我才不信,你小时候没听过吗?你讲个哄小孩的都行。”
祁君奕垂下眼帘,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没听过。”
傅锦玉惊讶地看着她。
不可能啊,以楚归舟他们对于祁君奕的在乎程度,不可能连一个故事都不给她讲啊。
祁君奕轻声解释道:“我幼时,师父在养伤,母妃她们要照顾师父,没时间陪我。”
傅锦玉突然想到,望灯节那天,祁君奕对小孩子玩的东西都感到好奇,她原先只是以为她童心未泯,现在想想,分明就是没玩过,所以才觉得好奇啊。
她看着祁君奕那张清冷的脸,像是透过她看见了那个一个人坐在竹林里的小童……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轻轻一叹,突然坐起身来,搂着祁君奕的肩膀往自己腿上一按。
“阿锦?”
祁君奕有些慌乱,但还是顺从地躺下,乌黑明亮的眸子倒影着傅锦玉的影子,小鹿似的乖巧。
“乖,躺好。”
祁君奕闻言,动了动身子,头枕在她大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傅锦玉摸了摸祁君奕的脸,柔声道:“殿下不是没听过故事吗?那我现在讲给你听,好不好?”
“不必了。”祁君奕拒绝了。
一来她都这么大个人了,听那些不合适,二来她怕傅锦玉累着,毕竟之前一直是傅锦玉在拉缰绳。
“乖啦,”傅锦玉难得没有使小聪明逗她,而是柔声地哄着,“殿下,我想讲给你听。”
祁君奕眨了下眼睛,想拒绝,可看着傅锦玉认真的眼神,最终还是同意了,道:“那讲个短的。”
“好,”傅锦玉笑了,伸手覆在祁君奕眼睛上,“殿下闭上眼,我要开始讲了。”
祁君奕乖巧地闭上眼。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她从小就很坏,满嘴谎话。有一天,她遇见了一只小鹿,小鹿很傻很天真,小狐狸略施小计,她就全身心信任她了……”
祁君奕很快就睡着了。
傅锦玉挪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低头看着她,睡颜很乖巧,指尖还下意识捏着傅锦玉的衣角。
真是个笨笨的小鹿。
傅锦玉轻轻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悲凉。
她抬头,看向悄无声息落在她面前的初四。
——
祁君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赤黄的光透过树缝撒了一地,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对上的是傅锦玉含笑的脸。
“殿下,睡好了吗?”
霖州干旱,自然是比别处热的,虽然躲在了树荫下,可一觉醒来,祁君奕额间还是出了汗。
傅锦玉用袖子给她擦了擦。
没想到会在她腿上睡那么久,祁君奕有些愧疚,坐起身来,低声道:“抱歉,把你的腿压麻了吧。”
她说罢,伸手要去给她揉揉,但刚碰到傅锦玉的腿,就听见一声咳嗽,随后是时风的声音。
“殿下休息好了么?我们该进城了。”
祁君奕这才发现时风她们不知何时到了,一想到她们看着自己睡在傅锦玉腿上,她就忍不住红了脸,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傅锦玉动了动酸麻的腿,但面上却不显分毫,还主动帮祁君奕解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进城吧。”
祁君奕感激地看她一眼,随后主动扶着她起身。
也许是为了隐藏身份,时风她们都换上了布衣,甚至还在脸上抹了点灰,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
“在进城前,殿下也掩饰一番吧。”
傅锦玉说完,年冬便拿了个布袋子过来,傅锦玉伸手在袋子里摸了摸,还没等祁君奕反应过来,就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祁君奕眨了下眼睛,乖巧地仍由她动作。
“我们一定要装成这样吗?”
傅锦玉看着她那张被抹花了的脸,笑弯了腰。
片刻后,她才正色道:“自然。”
年冬好心提醒道:“小姐,您也要抹一点。”
傅锦玉面色一变。
聂以水莞尔一笑:“晋姑娘如果觉得灰不好的话,我这里有泥水,抹上也是差不多的。”
话说你个大夫,随身带泥水合理吗?
傅锦玉在心里腹诽一句,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好意,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竟是一块一头的削尖的墨块。她在众人不解地目光中闭上眼,拿起来在自己的脸上飞快点了许多下,随后收好墨块,笑道:“这样就好了。”
众人看着她满脸的“麻子”,陷入了沉思。
偏生傅锦玉本人还觉得挺好,主动搂住祁君奕的手臂,笑道:“夫君,我们快进城吧。”
她们一行总共六个人,明显太多了,所以分成了两波人,傅锦玉、祁君奕和阿申三人先进去。
城门口没有半个百姓,只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
“干什么的?!”他们拦住祁君奕三人,神情很凶恶。
傅锦玉率先开口:“两位官差大人,我们是乡下来的,来霖州城走亲戚的,您就行行好,通融一下吧 。”
官兵们看见她满脸的“麻子”,忍不住犯怵,厌恶地皱了下眉,轰赶道:“城门近日不放行,滚吧!”
祁君奕不解地道:“好好的城门,为何不许过人?孙笠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官兵们嗤笑出声。
“还知道孙笠大人呢?了不得!”
“这就是孙大人的命令,你们快滚,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只灰扑扑的鸟突然从城里飞出来,迅速从两名官兵的头顶穿过,惹得二人咒骂一声,看向她们三人的目光也越发不耐烦。
“还不快滚!”
祁君奕正要说什么,却被傅锦玉拦下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阿申。
下一刻,两名官兵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祁君奕看着出手的阿申,稍稍瞪大了眼。
傅锦玉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拉着她就往城里跑。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傅锦玉拉着她跑出老远才松了手,气喘吁吁地道:“有什么不好的,孙笠既然拦着不让我们进城,想必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越是来的迟,就越是不好。”
祁君奕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但没有一点声音。
她看了看四周,这条街道很宽,应该是主街,但此刻却没什么人,两侧的商铺也是禁闭门窗,只有炎热的风卷着灰尘在街上飘荡。
她皱了眉头。
傅锦玉突然看向一处,面色一变:“殿下听见哭声了吗?”
“什么哭声?”祁君奕面色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傅锦玉打横抱起,踩着横栏跃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