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上弦之鬼,是一个可悲而又可敬的对手啊!”

  看着猗窝座的身形在阳光之下缓缓燃烧,细微的灰尘随着不知何时而起的微风飘散,不知飘向何处。

  他们痛恨恣意残害他人生命的恶鬼。

  也真诚地敬佩这样强大而又悲哀的对手。

  炼狱杏寿郎微微摇头。他收起日轮刀,火焰状的刀锷就像是真正的火焰一般,仿佛能够在剑柄上炽烈燃烧。

  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在脑海中打转,不过——

  他偏过头去,光暗的交际变得模糊不清,身旁日柱的脸颊在灿金日光的照耀下更显柔和。

  他不着痕迹扫过灶门炭治郎眉眼间不自觉流露的疲惫,手轻轻压着刀柄,将喉中所有话语咽下。

  炼狱杏寿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出口。

  就比如质问眼前的日柱为何会与不知存活多久的恶鬼熟识,质问红发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炼狱杏寿郎默不作声转过头,悄无声息伸出手靠在青年背后,无声支撑着已经疲累至极的灶门炭治郎。

  他们是同伴啊,不知多少次一同出生入死,一同为了灭除恶鬼而奋斗至今的同伴啊。

  炼狱杏寿郎能够毫不犹豫将背后交给灶门炭治郎。

  那么自然的,他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去怀疑身边的青年。

  “那个、炼狱先生……”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迎着灿金的阳光,灶门炭治郎忍不住眯起双眼,抬起手挡住直直射入眼中的璀璨日光。

  红发的青年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他慌乱地用粗糙的衣袖擦去脸上斑驳的泪水,抿起嘴,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从未想隐瞒自己曾与狛治相识的事实,炼狱杏寿郎他们也绝对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出来他的异常之处。

  他不怕被昔日的同伴排斥怀疑,不怕因此不得不再次离开鬼杀队。

  可他不愿意再让拖着病体,努力支撑鬼杀队的主公为他费心。

  他不想让鼠尾因为他的原因在鬼杀队中也受到排斥。

  “辛苦了!”然而没有想象中的责问,没有预想中满是戒备的神情,炼狱杏寿郎大步上前拍了拍灶门炭治郎僵硬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也如同面前的日光一般耀眼。

  “恶鬼已经被灭除,好好休息一下吧。”

  炭治郎微微一怔,对上那双赤红灿金的眼眸。人常言眼睛是心灵之窗,灶门炭治郎没能在那双眼眸中看到一丝一分的警惕怀疑,如同火焰一般炽灼燃烧的男人依旧是如同往日一般,全心全意的向他交托信任。

  “终于结束了——”已经奋战一晚,我妻善逸虽然并不了解在他醒来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也依旧赖在灶门炭治郎身边,拖长音调大声嚷嚷。

  伊之助看似依旧精力充沛,手上日轮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大声怪叫着挑衅不知藏身在何处的恶鬼。

  “哥哥。”不同于善逸撒娇一般的举动,也不像伊之助那样精力充沛到还能够大喊大叫,鼠尾只是默默站在灶门炭治郎身后,默不作声轻轻拽着炭治郎的衣袖。

  市松羽织在手心中滑过,粗糙的质感顺着手心传入大脑。鼠尾垂下眼眸,微微阖上的眼帘挡住了那双樱色眼眸深处埋藏的复杂情感。

  少年低声唤着青年,然而又在炭治郎回过头后一声不发,只是沉默着将额头抵在青年不算宽阔的脊背上,阖上眼眸。

  鼠尾并不能确定炭治郎有没有听到自己的称呼——没听到也好,听到也罢,倔强的少年已经不打算把称呼唤回去了。

  不管那到底是餍梦造出来的虚假梦境,还是其他世界真正发生过的事实,灶门炭治郎都会是他灶门鼠尾的哥哥。

  唯有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是啊。”良久,灶门炭治郎轻轻将手覆在鼠尾头上,细细密密的头发手心蹭过。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像是一直压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脸上展露柔和明灿的笑容。

  “回去吧。”

  “哥哥!”

  鼠尾脚底一歪,慌乱地接住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子软倒在他身上的炭治郎,神情慌张无措。

  他小心翼翼扶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炭治郎,青年脸色发白,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额头。

  灶门炭治郎嘴唇被咬得发白,他好像是在忍受什么莫大的痛苦一般,眉头锁紧,左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右臂,呼吸之间都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猗窝座之前受伤呕出的鬼血可是一滴不落尽数落在他的手臂上。上弦之鬼体内无惨的血液浓度极高,如果说一开始精神紧绷着他还能够勉强忍耐,这样忽然间放松下来以后,一直被抛在脑后的刺痛终于开始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强烈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灶门炭治郎几乎要压抑不住闷在喉咙里的痛呼。咸涩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沿着脸上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爬进眼里。

  汗水惹得眼睛生疼,灶门炭治郎睁不开眼,他只能剧烈地呼吸,希望能够借此缓解不断加剧的痛苦。

  “灶门!”灶门炭治郎的异样肯定是瞒不过炼狱杏寿郎。身形高大的男人急匆匆走到神色痛苦的红发青年身边,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从鼠尾手中将人接过。

  炼狱杏寿郎想要扯开灶门炭治郎死死拽着的衣袖——红发青年略微挣扎了几下,然而或许是抑制痛呼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炼狱杏寿郎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拉起了他的衣袖。

  然后一瞬间,几声倒抽气声响起。

  深紫色的印痕不知何时早已蔓延遍布整个手臂,甚至在衣服遮挡、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依旧在不断蔓延,张牙舞爪几乎要爬上青年的脸颊。

  鼠尾捂着嘴,似乎是想要别过眼去,不忍心再看到这样可怕的场景,却又是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看着那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臂。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诡谲怪异,像是主公身上诅咒一般的病痛,又似乎与之完全不同。

  他不过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手臂上疼痛万分,更何况是切身被这东西感染的灶门炭治郎呢?

  炭治郎他、刚刚一直都在忍受这样的痛苦吗?

  “哇——怎么办、怎么办?!”善逸眼角都几乎要飙出泪水,慌张地围在灶门炭治郎身边。

  黄发的少年微微颤颤伸出手,好像是想触碰那依旧在蔓延的诡谲之物,却又怕茫然的触碰会加重炭治郎的痛苦。

  “没事的。”借着身后炼狱杏寿郎的力道,灶门炭治郎踉踉跄跄起身。

  他冲着慌乱不已的同伴勾起唇角,明明疼得依旧是眉头皱起冷汗直冒,唇边的笑容却依旧温暖柔和。

  “只要用火神社引出的井水,就能把恙去除掉了。”

  幸得鬼血造成的恙只会染在身为神明的他身上,对于人类没有丝毫影响。

  灶门炭治郎虚虚靠在鼠尾身上,不知是否是因为信任之人就陪伴在身边,明明手臂上依旧传来难以忽视的剧痛,他心底却万分轻松。

  灶门炭治郎微微眯着双眼,他稍微有些困倦,意识朦朦胧胧地,好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水雾一般彷徨朦胧。

  他好像看到了当初身为人类之时弱小无力的自己,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闻到几乎让人落泪的浓郁血腥气味。

  然而一眨眼,那些朦胧模糊的画面又烟消云散,明黄灿金的日光混杂着冰凉透澈的神水,穿透这一层遮挡的薄雾,于是一切的悲剧在日光下褪去,只留下欢欣与眷恋残存心中。

  他感受到清凉的水顺着胳膊滑下,冰凉的水淌进衣袖之中,冷得他猛然一抖。

  微微睁开眼,鼠尾正举着小小的木勺,炼狱杏寿郎托着他的胳膊,动作小心翼翼替他去除紧紧纠缠在皮囊之下的污秽之恙。

  澄澈纯净的水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辉,灶门炭治郎阖上眼眸,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逐渐散开。

  神社的水,驱逐污秽,洗涤身心。

  ****

  “我向您请罪,主公大人。”

  灶门炭治郎低着头,静静跪坐在产屋敷耀哉身前。

  “炭治郎并没有做错什么啊。”身体极度虚弱的主公撑着床铺,忍不住轻咳几声,转而笑着看向面前的红发青年。

  “你们保护了一整个列车的人不受到恶鬼的残害,保佑他们平安无忧。”

  “你唤醒了一个沉睡在恶鬼身躯之中的纯净灵魂,让历经苦难悲痛的灵魂解脱。”

  所以,你又有什么罪过呢?

  “可我……”

  “迦具土大人。”

  打断红发青年的话语,主公正色道。

  产屋敷耀哉伸出手,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妻子一瞬间明白主公的意图,小心翼翼搀扶着他,一同跪伏在神明眼前。

  “主公大人!”

  被产屋敷耀哉这样的动作惊吓,灶门炭治郎下意识要起身将人扶起,然而却又被主公的话语镇在原地,动弹不得。

  主公并非是在向鬼杀队的剑士训话。

  而是在向俯爱世人的神明祷告。

  “迦具土大人,请您一定不必过度自责。”

  “吾等鬼杀队能够得到您的眷顾帮助,已是莫大的荣幸与恩赐。”

  为人类带来希望与温暖的神明,在这千百年来从未失职。

  他化作细微弱小的火苗,无声无息融入世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量,将人从悲剧中拯救,将人从痛苦中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主公的妻子好像是神官一族的来着?知道炭治郎是火神应该也说得过去。

  主公称呼炭治郎为迦具土,是因为在我的设定里,“迦具土”是神.的.名号,就像毗沙门姐姐被人称为毗沙门天,但是兆麻叫他维娜这样。

  炭治郎是神.的.名讳,迦具土是神.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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