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夜卜几乎是惊叫着冲向瘫倒在地的火神,他身后的滑头鬼几乎要被他拉着飘起来,强忍着要吐的冲动勉强跟着蓝瞳神明的步伐,急急忙忙赶来。

  此刻晨光细微,零零散散的日光无声照耀在那些依旧残留的肉块上。霎时间,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般,无声的哀嚎下泯灭在阳光下,甚至连一滴鲜血都没留下。

  然而这样的景象根本就不能让年幼的神明停下脚步。夜卜几乎是飞扑一般差点栽倒在火神身旁,若非滑头鬼眼疾手快拉了夜卜一把,免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结局。

  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夜卜小心翼翼想要扶起不知倒在地上多久,已经浑身冰冷。呼吸微弱的火神,却在下一秒倒吸一口气。

  灶门炭治郎身上几乎已经全都被紫色的恙覆盖,眉头紧紧揪在一起,嘴边还有咳出的点点黑色血迹,神情痛苦。

  年幼的神明一下子慌了神。毫无预备下接触恙也让他不可避免的同时染上这种东西,然而比起恙逐渐蔓延开的痛苦,更让夜卜感到心慌的是火神此刻的状态。

  蓝瞳神明手足无措地想把灶门炭治郎扶起来,然而还没等夜卜有所动作就被金发的滑头鬼一把拉开。

  “你别碰!”滑头鬼婆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逐渐在夜卜身上蔓延开的恙,已经倒在地上火神此刻绝对不妙的状态,眉头紧皱。

  他不懂这种明显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很显然这玩意儿会在神明之间传染。要是真让夜卜这样毫无防备拉起火神,恐怕还没把灶门炭治郎带走夜卜自己就会倒下。

  滑头鬼此刻无比庆幸自己也跟过来了。会感染神明的东西对他这样的妖怪没有丝毫威胁,滑头鬼暗吸一口气,动作别扭地把灶门炭治郎勉强抬起。

  就算火神此刻依旧是少年的模样,滑头鬼和夜卜此时也都还只是孩童的身躯。想凭滑头鬼一人彻底搬起失去意识的火神还是太过于为难。

  然而此刻根本就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滑头鬼咬着牙,扭头问旁边几乎快要哭出来,神情慌乱无措的夜卜。

  “现在该怎么办?”

  灶门炭治郎此刻的情况刻不容缓,再不及时想办法的话会引起神堕的!

  火神拥有众多信徒,即便是炭治郎此刻陨落相信过不了多久也会有新的火神诞生。

  然而换代依旧是最糟糕的情况。

  “水!”夜卜惊叫道,就像为神器命名是印刻在神明灵魂中的本能,如何处理染上的恙也仿佛是神明生来就知道的事情。

  “炭治郎神居里面的水是最清澈的,应该能净化这些恙!”

  说干就干,一神一妖仗着普通人根本看不见自己急急忙忙搬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火神跑进火神的神社。

  ——然后,由夜卜带着火神前往火神的神居。

  到这里,滑头鬼已经没办法帮这两位神明一分一毫。身为邪恶妖怪的他光是闯进火神的神社都已经浑身难受,更别提神居这种神明的绝对领域。

  除了干站在神社之外着急,滑头鬼什么都做不了。

  婆金色的眼眸无声看向不知何时穿透乌云,直直撒落在大地上的阳光,随着日光拂晓,人类也逐渐从睡梦中醒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远远传到滑头鬼耳中,似乎谁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滑头鬼无声垂眸。

  能够将火神伤到这个地步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

  滑头鬼不可避免的联想到某个纤瘦的身影。

  灶门炭治郎伤得这么重,然而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没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到底是谁,滑头鬼心底大概有所定数。

  无声叹了口气,金发的大妖悄无声息化作一缕烟墨在空中飘散。

  暴风雨,怕是要来了。

  ****

  月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逃出来的。

  或许是神明大发慈悲饶了他一命,也许是他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真的能够挡住火神的去路,总而言之,在受了如此重的伤之后,他竟然勉强捡回一条命。

  隐约间可见稀薄的日光悄然在天边浮现,原本厚重的云层被这抹曦光染上一层金黄。

  人类眼中仿佛希望一般的光芒在恶鬼眼中却仿佛是死神逐渐迫近的脚步,金橙色的阳光化作最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夺去恶鬼的生命。

  黑发青年慌不择已冲进一栋相当老旧的房子。

  他并不在乎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反正以他现在的力量,要解决脆弱无比的人类无比容易,更何况传入鼻腔里的是那种暮气沉沉,仿佛下一秒就会魂归西天一般,如同枯木一般的气味。

  月彦只是在急迫的找一处能够躲避阳光的地方。

  “谁啊?”被门口的巨大动静惊醒的老妪身形伛偻,微微颤颤拄着拐杖探头向门口看去。

  已经年事已高的妇人老眼昏花,根本就看不清门口的到底是谁,苍老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开。

  “可是遇到困难的旅客?”如同枯木一般嘶哑的声音干涩噪耳,老妪眯起眼睛,勉强能够看清门前人此刻狼狈的状态。

  她这里本就荒僻,偶尔也会遇到落难的旅人。老人生性良善,尽管因为年事已高无法为旅人做上一顿温热的饭菜,提供一个挡风避雨处还是力所能及。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吧。”老妪向门外喊着,门口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她并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

  干枯木棍做成的拐杖柱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妪慢悠悠走到那不知名的旅客身边,这才终于是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

  不得不说,即便是老妪这一生见过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人,像眼前青年一般容貌精致的人也是极其罕见。妖红瑰丽的鬼瞳仿佛能滴下血一般殷红,苍白的皮肤上还有点点暗红色的血溅落,就像是突兀绽放在雪地的红梅,刺眼夺目。

  来人衣衫褴褛,就像是刚才从战乱里逃脱一般狼狈不堪。老妪心中微微叹气,这个时代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富庶的贵族子弟纸醉金迷,贫穷的人疲于战乱,食不果腹。

  老妪刚想要开口劝青年不要在意已经过去的事情,然而青年却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神情专注地看着花圃里繁荣盛开的紫藤花。

  “紫藤花啊……”老妪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在感叹自己曾经也如同这鲜嫩花瓣一般的青葱岁月。

  “我年轻的时候曾向火神许愿,也不知是不是火神大人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愿,老身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于是她便独自搬来此处,在这荒僻之地种下一簇簇紫藤花,默默地帮助来往的路人。

  她无法为火神在这种地方立起神社,只能够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无声向火神诉说自己的感恩。

  尽管,那九天之上的神明或许从来都不曾注意到她这样卑微渺小的存在。

  黑发青年只是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缓缓走向那些依旧繁盛的紫藤花。

  鲜嫩柔软的花瓣轻轻蹭在脸上,月彦抬起手,轻轻拢住娇嫩的紫藤花瓣,艳红色的眼瞳中微微染上一抹淡紫。

  紫藤花是火神最为钟爱的花卉,也是火神在此岸的代表。

  能种植紫藤花的人,无形之中就已经得到到了火神的庇佑。

  月彦敛下眸子,手上的紫藤花静静躺在手心,宁静淡雅的紫色以及清淡的馨香就像是无声在安抚青年动荡不安的灵魂。

  可这样的温存,也只是上天对他最后一抹怜悯。

  一种难以形容的麻痹感骤然在手中蔓延开来,飘入鼻腔的紫藤花香就像是某种致幻剂一般,让他脑海中昏昏沉沉,几乎要栽倒在地。

  勉强转动僵硬无比的手腕,黑发青年踉跄几步往后退去。之前触碰紫藤花的地方不知何时变得青紫,就像是中了剧毒一般狰狞骇人。

  鼻腔有些许温热的触感,月彦轻轻一抹,暗红的鬼血像是夺命的诅咒,逐渐顺着手上的细小纹理蔓延开来。

  黑发青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依旧繁荣盛开的紫藤花,晕眩的感觉还在脑海中久久未散,某种荒谬却又真实的猜想毫无预兆在青年心底浮现。

  他中毒了。

  紫藤花的毒。

  他就如此突兀而又清晰的认识到这到底是代表了什么。

  火神爱着世人,愿用紫藤花庇佑所有的生灵。

  而他——这个被火神抛弃厌恶的恶鬼,自然也不允许触碰紫藤花这样高洁的花朵。

  他已被神明遗弃,彻底驱逐出自己的领域。

  “哈哈……”黑发青年忽然间大笑起来,鬼的细胞何其霸道,不过些微的毒素根本就要不了他的命,转瞬间就能被彻底消解代谢。

  他从未如此绝望过。

  黑色的荆棘骤然间翻开深褐色的土地,毫不留情将花圃中所有的紫藤花毁坏碾碎。紫色柔嫩的花瓣无力地飘落在肮脏的泥土上,无声无息被泥土掩埋。

  黑发青年就像是疯了一般,瑰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是如此明亮。站在月彦身后的老妪遇此变故,慌忙之中想要逃离,却被黑发青年一把扣住了脖子。

  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老人如同枯树一般皱巴巴的皮肤中,蕴含着鬼细胞的鲜血无声与老人血管里奔涌不息的血液融合,蛮横霸道的妄图将老人所有的血液同化。

  根本承受不住身体改变痛苦的老妪眼珠上翻,嘴角溢出白沫,神色痛苦。

  黑发青年神情冰冷注视着老妪此刻的痛苦模样,眼神是如同蛇类一般的阴森冰凉。

  老妪的牙齿不知何时变得如同他一般尖锐,指甲也染上不正常的青紫色,嘴里发出怪物一般的嘶吼。

  恶鬼看也没看跪伏在他脚边,似乎对他畏惧万分的眷族,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彻底破开乌云的朝阳,毫不留恋的转过头,踏入更深的阴影。

  “鬼舞辻无惨。”青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的主人。去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青色彼岸花。”

  从今以后,此世再无产屋敷一族的弃子月彦。

  只有鬼王鬼舞辻无惨长存于世。

  作者有话要说:

  炭治郎没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