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离婚[星际]【完结】>☆、任务

  “抽空结了个婚而已,我们家好像没有结婚要‘请父母命’的传统吧?”林封尧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随后他不等林穆的下一句话,拉着逢时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紧接着他对林穆客气道:“您请自便。”

  林穆来时就憋了一把火,他几乎每日都飘在战斗型星舰上,宇宙就像是他的第二个故乡,他忙的没空管这个儿子,再说他这个独子向来也很让他省心,几乎不惹麻烦。

  谁知道他能悄没生息地憋着个大坏呢?

  “林封尧,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人是你老子,你敢教训我?”他一屁股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端起墨菲刚倒好的茶水牛饮了一口,没好气道,“来的时候我给你妈打过电话了,她听了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敢情就瞒着我呢?”

  关于林封尧父母的信息,逢时也大致了解过,除了新婚前两年,两人还算是感情和谐,后来林封尧出生前,潘迪亚到一个蛮荒星系上执行任务,两人就分居了。

  一个忙着讨伐敌人,一个忙着完成任务,林封尧从小大概就是保姆型机器人带大的。

  大概直到林封尧在毕业考试中被意外困进虫洞,生死未卜的时候,夫妇俩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儿子。

  林封尧静静地看着他。

  “我和你妈的想法一样,”林穆说,“你在外头捡些流浪猫流浪狗回来,我没意见,想做慈善给黑户上个户口,我也管不了你。”

  “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林家的孩子,不该和地底下的东西厮混在一起。”

  林封尧皱了皱眉:“什么叫地底下的东西?”

  打从一开始,林穆就没有正眼看过逢时,就像是逢时是一件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物品,并不值得他纡尊降贵地看他一眼。

  林穆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目光:“你年纪轻,犯个小错是正常的,我和你妈的意思——都是及时止损,把人丢了送了都行,反正别再和他惹上关系。”

  他的语气很冷硬,并不像劝说,听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好像是他家的“熊孩子”林封尧只是一时兴起捡回了一只流浪猫,作为家长的他淡淡然一句“我们家不让养”,孩子就得乖乖把它从哪捡来再丢回哪去。

  林封尧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往回抽了抽,他却收紧了手指,拇指在逢时的食中二指的关节之间按了按。

  很有安慰的意味。

  逢时有些无措地偏头,先是看见了身边人俊秀的侧脸,然后瞧见他锐利的下颌线条往上,形状漂亮的薄唇动了动。

  他听见他笃定地说:“不可能。”

  “他现在是赫利俄斯的正式公民,也是我的合法伴侣,”林封尧说,“不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阿猫阿狗,麻烦您对他有基本的尊重,否则我会请您离开我的房子。”

  林穆露出了一副“你简直有病”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与自己关系不佳的儿子理智得过了头,别说和父母了,和旁人也不怎么亲近,他没想到林封尧竟然会被俗气的“情爱”二字困住。

  “林封尧,我不相信你拎不清,”林穆的声音越来越冷,“但凡你找个身世清白的人,哪怕是个Beta、Alpha,我也不想管你,可这是个什么人?”

  “这是水沟里的老鼠,是职业杀手,你敢说自己能完全控制得了他吗?今天他敢带着这些乌合之众闯入行政中心,你敢说他明天不会把枪口指向你吗?今天被他连累停职,明天他要的可就是你的命了——孩子,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人舍弃自己光明的前途呢?”

  他软硬兼施,林封尧却依然不为所动。

  林上将嘴角酝酿出一个浅薄的笑意:“您远征的时候也有讨伐失败、死亡的风险,为什么您还要坚守在这个岗位上呢?”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反问,“人活在这世上,做什么都有风险,保持呼吸的致死率还是百分百呢——可你能不活了吗?”

  林穆无法理解地冷笑了一声:“你真是疯的不轻。”

  林封尧继续说:“我已经成年很久了,父亲。我会做好最坏的准备,一切的后果由我承担。”

  “你说的容易,可你他妈姓林,”林穆一哂,而后讥讽道,“他无根无底的,出了事还不是都算在你头上,你要是被他连累脏了,我们脸上能有光吗?”

  “算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失望道,“该说的都说了,我管不了你了,反正我和你母亲都只认克诺诺斯,旁的什么阿猫阿狗进不了我们林家的门。”

  林穆没打算在久留,把话说完就要走人了,虽然谈话内容并不愉快,但在血缘上,他是林封尧的父亲,而在职位上,他是他的下属,于情于理,都要虚伪地送他一趟。

  逢时下意识要跟着他起身,但林封尧按了按他的肩,低声道:“我去就好了。”

  逢时没有坚持。

  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林封尧一走,他克制着的情绪松懈了片刻,身上隐约透出点纠结和落寞来。

  其实林穆的态度伤不了他,他从小就是被这样对待着长大的,如果内心这么脆弱,但还怎么活?

  他纠结又伤心,是因为林穆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逢姳一天没有消息,他就做不到完全和逢睢斩断关系,更没法心安理得地洗髓涤骨,从此与过往种种告别,做一个清白干净的人。

  可他现在有身份了,不是地下城无名无姓的黑户,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是会连累林封尧的。

  就像今天这样。

  逢时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到底也不傻,替逢睢做事前也不是全无考虑的,可是他好像有点太贪心了,又想找到逢姳,又贪恋林封尧——这个他视作神明的男人的眷顾。

  可世上哪有这种两全的美事呢?

  命运几乎从未眷顾过他,和林封尧这一段……那想必是用尽了他毕生幸运的总和,而他却贪得无厌,欲求更多——倘使这世间真有神灵,想必也会觉得他很可恶吧?

  就在此时,逢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微微一震,他下意识低下头察看,一条消息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最后一个任务:刺杀克洛诺斯。

  -一个月后,是克洛诺斯的生日,达勒每年都会为他举行一场晚宴,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瞬间,逢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说实话,他年幼时对克洛诺斯很羡慕,长大后,又控制不住自己不记恨他。

  凭什么他们身体里都留着一样的血,他就可以被人珍爱着,光风霁月地活,而他却不被人当人看,几乎堕入地狱,只能……只能苟且偷生地挣扎着呢?

  他也没比旁人少了颗心,又怎么会不委屈、不恨呢?

  虽然逢时心里清楚,达勒才是始作俑者,克洛诺斯顶多算是个无辜的受益者,可是逢时有时候会想,他真的无知且无辜吗?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即便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罪不至死。

  更何况,他还是记忆里那位曾经给予过自己片刻温暖的大哥哥……逢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

  而且……杀害总长的儿子,即便是未遂,想必他也无路可退了。

  到时候,一定会连累林封尧的,他实在不愿意再让林封尧为自己为难了。

  林上将亲自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然后转身回到了客厅。

  在林封尧的目光触碰到他的时候,逢时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并没让林上将瞧出他心里的悲意。

  “还好吗?”林封尧在他身边坐下,尽管逢时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愉快,但他不认为有人被当面那样说,还无动于衷。

  逢时点了点头,然后道:“谢谢您刚才那么维护我,您真的……太好了。”

  “只是说了实话,”林封尧大概是不想再让他回忆起这段不愉快的体验,于是话锋一转道,“林穆和达勒一直政见不合,私下里谁也看不惯谁,他想架空达勒的权利,当然,达勒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了他的心思,所以他们一直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

  “那克洛诺斯……”逢时脱口问道。

  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这个问题很有争风吃醋的嫌疑,逢时又忽然没了下文——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询问才合适。

  林封尧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等他斟酌出后文来,便道:“我猜,他大概是想让克洛诺斯成为我的伴侣,然后再让这个碍事的总长‘意外死亡’,接着他便顺势推克洛诺斯上台,一来可以收拢达勒的追随者,二来有我扯住了克洛诺斯……”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但逢时听得懂他的意思,在林穆看来,到时候克洛诺斯那个没用的病秧子,哪里还绊得住他的手脚呢?”

  “但我对他不感兴趣,也没有林穆的野心,”林封尧继续道,“而且不管是为了得到什么,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实在有点恶心。”

  逢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外的世界顿时被笼罩在朦胧的雨幕之中了。

  两人一起望向落地窗外,庭院里暖黄色的灯光包容着轻巧的雨点,映照在两人的瞳孔之中,逢时忽然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家的氛围。

  忽然,林封尧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