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熟悉的城市,神渡泯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你们儿子/哥哥没死,只是换了个连人都不是的壳子又回来了。

  衣领上还沾着没注意溅到的血渍,他决定先去换套衣服,之后挑了顶宽大的帽子,他动作熟练的把头发塞进去,架了副黑色的墨镜,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墓碑。

  神渡泯一脚踏进院子。

  “唰”的一下被无形的屏障推了出来。

  类似于……结界之类的东西?好家伙。

  神渡泯犹豫了一会,决定不用泯灭把结界抹消。

  他百般无赖的靠在门牌旁,好歹让他进去摸一下门铃啊喂,这直接院门都不让踏进。

  他翻看着手机上寥寥无几的电话号,决定拨通赤司的电话。

  这个点大概是在做篮球部活动吧。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赤司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渡泯捏着嗓子说:“赤司……我死的……好惨哇……”

  那边诡异的沉默了一会。

  赤司:“回来了?”

  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赤司的无奈,神渡泯这才恢复平日的语气,虽然声线有所不同,但一个人的说话习惯和语气是很难改变的。

  “嗯,好久不见。”

  时间会让感情越来越沉淀和陌生,神渡泯忽然发现他甚至忘记了怎么去面对赤司,那些熟稔的过往他已经记不清了,一向在相处中是喋喋不休的他难得失语。

  手机中只剩下背景的风声。

  赤司忽然道:“回来参加部活吧,马上就是比赛了,神渡。”

  他用和以往一样呼唤他的名字的语气喊出他的名字。

  神渡泯顿了许久才道:“莫得问题。”

  他最后看了一眼日历,然后关上了手机。

  神渡泯等了许久,甚至抽空吃了顿饭,在等店家包和果子的时候无意看到了身旁女孩手机屏保。

  白金长发的少年身着宽大的长袍,雾蓝色的眼眸是荒原般的寂静。

  “抱歉抱歉,我想请问一下,小姐姐你的屏保是谁呀。”

  神渡泯笑眯眯的打招呼,然后忘记了自己此刻这随时可能会被当可疑人士请去喝茶的扮相。

  女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神渡泯连忙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桐金色的眼眸,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有欺骗性的神渡泯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恶意的,只是觉得……嗯,屏保上的人很眼熟,所以有些好奇。”

  看他年龄不大,相貌还很出挑,女孩虽然没有放下戒心,还是耐心的回答:“屏保是我很喜欢的一名模特。”

  之后又皱了皱眉,“看你包的这么严实……你也是公众人物?”

  “唔……这个嘛,谁知道呢,非常感谢解惑。”神渡泯没有回答问题,岔开话题,礼貌的道谢,抬手接过老板递来包好的和果子,笑着朝女孩挥了挥手。

  神渡泯抱着许久没吃到的和果子往回走。

  之后他又等了好久。

  没有等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比起不着调的父母,他算了算妹妹休息的日子,还差三天。

  他知道如果见面的话,身为家人的他们一定能认出他,但是电话的话……啊,不是很敢打呢。

  他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许久,直到带着微妙熟悉的咒力让他侧目看去,大街上,扭曲的怪物重复着无意义的单音节趴在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背后。

  所以说,为什么都扎丸子头了还不把刘海扎好。

  以及这个咒灵……

  “嗨。”

  神渡泯自来熟的打招呼。

  背着咒灵的少年扭头看向他,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

  神渡泯摸了摸自己的脸,表示这张脸除了长的好看以外也没什么辨识度或者跟谁撞脸啊,虽然之前和自己原先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也在这次醒来后彻底不像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把墨镜摘下来。

  “我知道我长的还可以,嘛,上来打招呼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这个人身上的咒力很熟悉,而且很强大。

  不过比起这些类似咒术师的家伙,他对这个少年背后的那个咒灵感兴趣。

  ……看不到吗?

  “抱歉,有些失礼了。”背着咒灵的少年说,他迅速换上了一副温雅的表情,“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很沉重?”

  他说出来的话和那些骗子神棍一样。

  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来买我们的XXX,保证回归轻松什么的推销话语。

  “什么?”少年好脾气的顺着他的话接道,视线却从未离开他桐金色的眼眸,像是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你背后,有一只一直在纠缠你的咒灵哦,你是不是,看不到它。”

  神渡泯笑眯眯的指了指他的背后,之后凑近对他弯了弯眉眼,眸中却和他的表情截然相反,冰冷一片,“刚好我饿了,如果你愿意付出一些微小的代价,我可以帮你祓除它,毕竟……因为看不到咒灵,被咒灵算计的咒术师,会成为笑柄的吧。”

  少年眸光一冷,他低声道:“换个地方。”

  “好啊,我一点也不介意。”

  神渡泯跟着他来到了不远处的公园。

  樱花树上的樱花已经到了凋零的季节。

  颜色由浅粉变为枯萎般的灰红色,脚下的花瓣蜷缩着,被死亡纠缠着。

  判断附近没人,少年身形极快,动作流畅的钳制住他,像是完全不受身上死死扒住他的咒灵影响。

  神渡泯也不反抗,哪怕他清楚眼前这个人能轻易拧断他的脖子。

  不用术式反而喜欢近战吗?

  还是怕伤到无辜的人?

  他微微抬眸看着对方狭长的眼眸,忽然道:“不用那么紧张,毕竟,如果我要杀你的话,早在照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刹那间他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速度快到无法捕捉,他用力将少年整个人压到旁边的树干上。

  让他差异的是对方像是对他毫无防备,居然就这么被他得逞了。

  黑发的少年被他牢牢钳制在树干上,近距离神渡泯才看的清他的状态有多差,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眼中满是血丝,咒灵强大的咒力缠绕在他的身上,压抑着他,像是极其沉重的压力,让他无法动弹。

  有趣。

  “真的不考虑吗?会死的哦。”

  神渡泯意有所指,他初步判断这个咒灵至少是一级以上。

  咒灵丑陋的脸从少年背后抬起,它空洞的眼珠注视着眼前的付丧神,大概是能够判断他并非人类,似乎没有攻击的**。

  “……并不需要。”

  夏油杰没想到自己刚做完任务回来,会被这个让他觉得处处都是违和感的人缠上。

  哪怕这次出任务已经有两天没有闭眼了,实际上他也随时都能够反打,这个家伙的体术简直是烂透了。

  他只是有些莫名的在意。

  夏油杰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确实是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无论他能不能看到,等回到了高专,五条悟一定能看到。

  他翻身一套反打,动作流畅且狠厉,局势反转,直接把神渡泯按在地上。

  已经糜烂的樱花花瓣被外力挤压,被深深碾进泥尘。

  夏油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体术简直烂透了,你也是咒术师?”

  付丧神桐金色的眼眸是空洞的,他的衣领被夏油杰牢牢的攒住,要害也握在对方的手里。

  夏油杰的头发早在刚刚的短暂交手中散落,黑发散落间唯有一双狭长的,蛊惑般的眼眸看着他。

  神渡泯抬起没有被钳制的手反抓住夏油杰的衣领,两个人互相纠缠在一起,他轻轻弓起身子,凑近道:“泯灭——”

  刹那间夏油杰的上衣被他彻底摧毁,那个恶心至极的咒灵牢牢的缠绕在他的上半身,衣服消失后神渡泯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状似蜘蛛,手臂细长,牢牢的抓住眼前少年的上身,身后是黑泥般的不规则拖尾,他的头很小,呈椭圆形,上面是一只空洞的眼睛,里面像是深渊般漆黑。

  神渡泯还注意到那些肢干带着浓烈的,富有攻击性的咒力,正在威胁着生命。

  类似于寄生吗。

  神渡泯弯了弯眼角,脸颊旁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勾了勾嘴角,“身材不错喔。”

  夏油杰:“……”

  夏油杰觉得自己遇见的大概是个变/态。

  白瞎了这张脸。

  难道脸长的好看的,都有这个通病?

  比起这个言论,他更在意的是刹那间暴发的,十分熟悉的咒力波动。

  被他否定的,最初的完全不可能的猜测,忽然又让他心生怀疑。

  对方并没有想要杀他的念头,更何况这个人大概率是咒术师,夏油杰也升不起多少恶意。

  “啧,不和你耽搁时间了。”

  夏油杰站起身来,还是对他被毁掉的高专校服表示悲痛。

  如果是平时,夏油杰铁定上去一不做二不休,但自从出了任务之后,他感到异常的疲惫,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沉重到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夏油杰下意识的召唤出咒灵。

  如同往常一样运转咒力,夏油杰忽然怔住。

  咒灵操术……不能使用了?

  神渡泯慢悠悠的起身捡起刚刚掉落的帽子和墨镜,泯灭身上的沾染的尘土和花瓣,好用,真的好用。

  自从掌握了泯灭,神渡泯感觉灯生巅峰。

  完全不会脏欸。

  “再不处理,下一步就不是锁住你的术式了,恐怕咒力,或者是身体,都会被蚕食殆尽。”

  这种咒灵他还真有所耳闻。

  由人类感情为引,厌恶,恐惧等的情绪诞生出的咒灵,由于无法展开领域,约莫评级为一级。

  它会挑心中有执念,或者是心思太沉重繁杂的人趁虚而入。

  宿主一但被缠上,将无法再感知到它,它就像是寄生虫一样,在无知无觉间步引导目标走向死亡。

  这个咒术师虽然看上去年轻,神渡泯却能感知到对方十分强大的咒力,至少得一级往上,所以才会一眼就盯上他。

  被这种东西缠上还无知无觉,太丢人了吧。

  夏油杰凝聚咒力,即使是术式无法使用,自身的咒力依然受他所驱使,他试着感知了一下身上异样最明显的地方,指尖靠近,咒力迸发。

  以这种近乎自尽的方式来逼迫身上的咒灵现形吗……

  神渡泯在他即将被自己重伤的时刻制止了他。

  泯灭抵消对方指尖的咒力。

  “你好像对我很没防备。”

  神渡泯敛起脸上的表情,这个人从外表到术式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种熟悉并不足以让他产生其他的情绪变化。

  “……所以说,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啊,神渡。”

  夏油杰抬手把头发往后一拢,他语调缓慢,咬字清晰。

  完全一样的咒力波动,是他无数次的在回想时一遍遍加深的记忆。

  他不能忘了他的咒力波动。

  硝子说,他还会回来。

  夏油杰想,他等到了。

  哪怕外表完全不同,那个酒窝还是那么明显,像是刻在他的灵魂之中一样。

  完全一样的术式和咒力波动更是代表了他就是他。

  夏油杰是故意的,他故意用这种自毁般的手段逼对方再用一次术式,如果是神渡的话,他一定会用的。

  “你找神渡跟我煤油灯有什么关系。”

  神渡泯笑眯眯的看着他,表情无懈可击,他语气轻佻说:“我阻止你自毁只是因为我不想难得碰上的大餐就这么没了,所以说,我帮你祓除它,你只需要让我咬一口就行,怎么样,划算吧。”

  可恶,这个家伙为什么身上的咒力这么浓郁。

  作为灵体,外加本身就是咒具的他本身没有恢复咒力的能力,只能依靠从别人身上汲取。

  血液也好,生命也罢,区别只在于多少,反正现在都一样了。

  “……神渡。”

  夏油杰心情有些复杂,最复杂的是对方一直在看他啥也没有的上半身,夏油杰觉得他忍不了了,他反手就是——扒衣服。

  像是曾经那样。

  能够轻易让他生气还完全没有办法的,除了五条悟就是神渡了。

  神渡泯:“其实你不穿也不错,所以离我远一点,人灯授受不亲谢谢。”

  他后退几步,躲开了夏油杰的进攻。

  他的体术可是跟太宰治和芥川学的,闪避点满。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玩躲猫猫啊!”

  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被降智了,他猛地一拍额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还是没穿上半身衣服的那种。

  简直了。

  “妈妈,快看,有变/态。”

  不知不觉从偏僻的公园跑到了路边,小孩子抓着他妈妈的手对夏油杰指指点点。

  夏油杰:“……”

  “快走吧,别看了。”

  她捂住孩子的眼睛,然后拉着人跑了。

  夏油杰有预感他要上头条,他该庆幸自己头发长能盖住半张脸吗!

  等等他为什么要这样在想象中还要迫害自己啊!

  神渡泯早就轻巧的爬上树,站在那里眉梢眼角带笑,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看上去十分的愉悦。

  啧。

  夏油杰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些许的笑意。

  那些缠绕着他的枷锁被摘下,让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好像有更棘手的在等着他。

  他还是打电话让五条悟过来吧,抬手一摸,夏油杰默了。

  他的手机之前被他随手装进上衣隐蔽的口袋里。

  上衣刚刚被泯灭了。

  所以,他的手机也蒸发了。

  夏油杰,夏油杰不想说话,他想摔灯。

  手机毁了就毁了,但是里面储存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那里面可是有珍贵的,五条悟半夜爬起来梦游对着咒具大声喊给我变的珍贵录像。

  当天整个宿舍都被他喊醒了,都是咒术师,敏锐的很。

  然后一看是五条悟,也就失去了兴趣。

  毕竟那家伙做什么都很合理。

  夏油杰在强行凝聚咒力之后感觉自己越发的沉重,他觉得去找悟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他出任务的时候太大意了,早就能察觉到异样。

  如果是悟的话,一定不会吧……

  就连神渡都已经这么强大了。

  他舍弃了那么多,所以得到了更多。

  夏油杰神情慢慢的黯淡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话该说什么。

  他沙哑着声音,慢慢的说:“那就来取走吧,既然是神渡的话。”

  付丧神挑了挑眉,他抬手拽下一片树叶。

  “你给我我就要,岂不是很没面子。”

  下一秒他看到下面的夏油杰背后的咒灵像是得到了什么的滋养般骤然壮大,像是被撑开的蛛网般绽开。

  黑泥涌动将夏油杰团团包裹,神渡泯暗道一声完了。

  明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从负面情绪里面诞生的,这个咒术师还心态崩了一般刺激它。

  这跟喂饭一样。

  那些黑泥在刹那间将其包裹成一个圆,神渡泯只是看着也不动手。

  这个咒术师……真强啊。

  这只咒灵居然已经汲取到了进化的咒力。

  好家伙,跟他抢饭吃吗这是。

  不讲武德,他还礼貌的征求意见呢,这直接就下手了。

  神渡泯看着那领域一般的东西展开,她很清楚领域是必中的,所以要从内而外的打破,他不知道哪来的信任,总觉得这个咒术师能毫发无损的出来。

  要不……买个爆米花过来看戏?

  他看了看周围,还是友好的下了个「帐」。

  看戏的话,场地也要足够空旷和安静的吧。

  神渡泯从树上跳下来,看着眼前半浮空的黑泥涌动,蔓延交织的领域。

  他也想有领域。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领域的外表看上去偏向球状,黑泥和杂乱的丝线缠绕着,像是一个圆型的茧……这个外形……这个外形……

  ——“是甜的。”

  夏油杰的声音平静的在耳边响起。

  神渡泯晃了晃脑袋,有些若有所思,他最终还是伸出手碰了一下领域的外表,刹那间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想要破开领域,从外向内的打破是极难的,他的泯灭只能泯灭某个特定范围或者是靠近的东西,况且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对方是可以用东西或者是术式不断消耗和代替接下泯灭的。

  而这些无尽涌动的黑泥和丝线一层层的包裹,想要一次泯灭是不可能的,抽丝剥茧又太消耗力量。

  他可不是好心。

  只是觉得既然是他看上的食物,最起码入口的时候不能是和黑糊糊的泥线缠绕在一起的吧。

  神渡泯无所谓的想着,反正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了。

  因为强大才有了主动权。

  黑泥将他彻底吞噬,那些盛开短短十几天便凋零的樱花从他的眼前消失,小路被慢慢的吞噬,街边若有若无,若近若远的喧闹声也被吞没。

  寂静。

  眼前只剩下了漆黑。

  孤独感和失重感让他无从下手,神渡泯试着运用了一下咒力,果然刚溢散出就被吞噬了。

  黑泥自下往上慢慢的蚕食,他整个人被淹没其中,周身直接加强咒力输出使用泯灭将那些试图触碰到他的黑泥泯灭。

  没有能够触碰到他的黑泥,这个领域对他而言也就像个笑话。

  况且领域是极其消耗咒力的,哪怕它蚕食了夏油杰的咒力,也无法支撑太久。

  只要领域对他无效,那他只需要等领域自然解散就可以。

  再那之前,得去找一找他的大餐。

  黑泥涌动,漆黑的世界中唯有神渡泯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萤火,他仿佛闲庭信步般遨游在领域里,那些靠近他的黑泥都被他反向的吞噬泯灭。

  咒灵似乎察觉到了他在跟它比命长,黑泥凝聚出触手一样的实体向他发起第一轮进攻。

  在领域中的攻击的必中的。

  当然也可以用术式什么的打回去,神渡泯像是驱赶苍蝇一般轻易的将一**的攻击销毁。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都差不多接近特级了,你应该有一些意识了吧,知道你的攻击都是虚无的——就给我爬。”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漠。

  “说实话,我对咒灵可没有你们和咒术师那样的对立。”

  本质上都不是人,没什么差别。

  领域不再对他有什么限制,神渡泯很快的看到了夏油杰。

  那个黑发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实际上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沉着。

  夏油杰的战斗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在咒灵现身并将他拖进领域时,他就有了应对的方法,也是故意进来的。

  在咒灵离开他身上之后,他的咒灵操术就又回来了,现在正十分悠闲的坐在悬浮的咒灵身上召唤大军作战。

  那些黑泥压根碰不到他。

  只是多少因为领域必中的缘故,他的身上挂了彩,并不严重,就是衣服破损的更严重。

  夏油杰猜测等到咒灵的咒力支撑不住,那领域一定会破碎,他只需要再等等。

  他知道这个咒灵为什么能成长到如此的程度,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一向喜欢亲自上去打架的夏油杰难得的选择了召唤咒灵,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看着那些涌动的黑泥,就像是他心中的那些枷锁般,他在犹豫什呢,他在害怕什么……

  领悟了「茈」的五条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

  新的学期开始了,距离上个学期的结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的休假。

  五条悟更强了。

  强大到让他觉得已经追不上去了。

  夏油杰开始独自出任务,他麻木的吞下一只只的咒灵。

  偶尔看到那盏依旧盈盈的咒具,他开始想,神渡是不是,会对现在的他感到失望。

  周遭的一切宛如黑色的深渊,就像是他的情绪和内心的复杂一样。

  神渡回来了。

  他换了一副面貌,他更强了,如果说以前的神渡是束手束脚,明知力量强大却不肯使用的人。

  那现在的他,则完全放弃了那些枷锁,他完全的挣脱了出来,他放弃了那些拖累,他变的无比强大。

  原来……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吗。

  夏油杰感觉眼前的景象更加的幽深。

  熟悉的咒力再次绽开,夏油杰猛的扭头。

  白金长发的付丧神在黑色的背景中绽开莹莹的光,他双手环胸,悠闲至极,仿佛不是在别的咒灵的领域里,而是在他自己的领域之中。

  “嗨。”

  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粲然一笑。

  夏油杰怔怔的看着他。

  “欸不会吧,这么弱的咒灵都能把你逼到这种程度?”他的话语满是挑衅的意味。

  为什么这么久不见,神渡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到底是谁影响了他啊,怎么给孩子影响成这样了。

  深藏功与名的某不知名鸢眸人士打了个喷嚏。

  “怎么可能。”

  夏油杰也被撩起了战意。

  “那就让我看看吧。”

  那些涌动的黑泥之中,白金长发的付丧神是唯一的光芒。

  那些黑泥压根不敢靠近他,只能在他周围跃跃欲试般试探,看上去更像是簇拥着他一般。

  夏油杰坐在咒灵之上,即使狼狈的浑身上下就剩几块破布了,也依然看上去十分从容。

  神渡泯褪下了身上的外套,他一向是喜欢穿戴整齐的,是忠实的外套爱好者,衣柜里各种时尚的外套能绕房间一周。

  “只有外套,挡上面还是挡下面看你自己喜好。”

  他把外套扔了过去,看着有些狼狈的夏油杰,摸了摸口袋——掏出了手机相机并打开了闪光灯。

  “喂!”

  夏油杰被他一打岔一个没注意被卷入了咒灵领域的下一波攻击里,夏油杰睁大眼睛被黑泥吞没,这就是猪队友吗!

  转瞬间那些吞噬他的黑泥把他团团缠绕,神渡泯很清楚这只是咒灵的垂死挣扎。

  领域那么消耗咒力的玩意,开这么久已经强的离谱了。

  这个领域更像是负面情绪不断挤压进入其中的人,让他被引诱至情绪失控。

  毕竟黑暗,泥线,永无止尽缓慢的吞噬往往比一次性的攻击造成的精神压迫更强。

  更何况咒力本就是负面的。

  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溢散成为咒灵,咒术师则能控制咒力。

  但是咒术师的情绪如果失控,负面情绪过多,那么咒力也是会溢散的。

  这个领域会吞噬那些溢散的咒力强大自己。

  神渡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如果不是主动的话……他可没有那些负面情绪,但是夏油杰不一样,这个咒术师可能经历了什么,状况太不稳定。

  神渡泯愿将其称为想太多。

  夏油杰最后露出的头发也被吞噬殆尽,神渡泯看着回归平静的领域,开始计算着时间。

  可是他好饿。

  用了不少力量的神渡泯想到了一开始的目标是追着肥肉跑来着。

  饭,还是得吃。

  他轻啧一声,一步一步走向夏油杰被吞噬的方向。

  靠眼睛无法确定夏油杰的具体方位。也就代表他无法精准操控泯灭。

  全毁了的话最大的可能是把夏油杰一起泯灭了。

  那就只能——

  神渡泯小心的控制着身上的咒力,只围绕着周身一圈,他慢慢的靠近,伸手一点点的剥开那些蝉茧,丝线被他一根根无情的扯断。

  他看见了夏油杰的手。

  大抵是热爱格斗术的缘故,夏油杰的手虽然肤色并不算黑,手部却很粗糙,还带着一点薄茧。

  神渡泯拽住那只手。

  他想大喊拔萝卜。

  他慢慢的把夏油杰从泥潭之中拽出——这个萝卜真的重。

  从来没有干过粗活,打人只喜欢打脸完全不在乎力度的神渡泯第一次觉得干活真累,眼看夏油杰只出来了一只手和一个头,他干脆狠狠心,抱了过去。

  他拥抱着夏油杰,让那些黑泥不再能靠近他们。

  夏油杰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了,被领域所针对的他和神渡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待遇。

  在他的眼中那些黑泥变成了一张张嘲讽般的笑脸,刺耳的笑声几乎要震碎他的大脑。

  加之两天没有合上眼睛,又祓除和吞噬了许多的咒灵,他整个人本就摇摇欲坠。

  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双桐金色的眼眸,没有温度,比起眼睛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他憔悴的模样。

  真狼狈啊……夏油杰。

  还保留着最后意识的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的微光,他犹豫了。

  直到一只手扣在他的手腕上。

  是比这些黑泥还要冰冷的触感。

  是……是在救他吗。

  夏油杰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他反手倒扣在对方的手腕之上,任由那股力量将他拽出泥泞。

  神渡泯艰难的把夏油杰扛起来,远处的咒灵终于从黑泥中涌现而出,它用空洞的眼睛望着他这个方向,它没有靠近也没有动,整个咒灵和黑泥融为一体,像是从那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更确切的说,是望着神渡泯身上挂着的夏油杰。

  “不好意思,我要抢饭了。”

  他抗起夏油杰,看着那个咒灵,“再见了。”

  被骗了呢咒灵。

  他不使用原程攻击就以为他只能泯灭碰到的,真是太傻了。

  付丧神露出温柔又惋惜的表情,桐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他抬起手,开始读条。

  能破领域必然得调动他剩下的所有咒力来击溃,不过貌似……没有机会了?他感觉到有从外的力量而内迸发的力量凝聚成一个点直直的迸发而来。

  领域居然从外被强制性的打破。

  神渡泯眨了眨眼。

  他为了施展术式,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抱着夏油杰,嗯,还是头发散乱,浑身上下就盖着他一件外套的夏油杰,背后是被祓除的咒灵,化成灰的那种。

  他的手还伸在半空。

  他看着眼前那个比他看上去还呆的白毛。

  那个白毛的少年戴着的墨镜裂开了,他释放完术式还没收回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你们……居然在咒灵的领域里面做这种事!”

  神渡泯看着那个白毛的表情慢慢的,慢慢的垮了。

  他掏出了电话,打了两三个才接通,然后大声喊:“硝子!你快来!杰背着我们脱单了!”

  他扶了扶因为他一时没控制好,所以裂开的墨镜,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夏油杰和看上去清清爽爽的白金长发的少年。

  有点猛哦,杰被搞的这么惨……在领域里做这种事,不愧是他五条悟的挚友,下次他也想试一试。

  诶不对。

  他慢慢的敛起了表情。

  刚刚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现在仔细一看,他眯起隐藏起来的,浩瀚的苍眸。

  “呀,你回来了啊,神渡。”

  他摘下墨镜,像是夜幕被蓝色的晨星代替,划破黑夜的蓝芒璀璨而浩瀚。

  “喔,是六眼啊。”

  神渡泯桐金色的眼眸一凝,映出那双浩瀚通透的眼眸,那种古老的质感让五条悟觉得他像是在透过一面铜镜看自己。

  五条悟也不在乎他怎么喊他,不假思索的控诉:“你怎么可以一回来就背着我和杰在一起!”

  神渡泯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大餐。”

  这么优质的口粮可不多见了。

  天知道他在港/黑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蓝眼看的透因果,他天天指着太宰说这个是黑泥成精,对他说织田说这个人以前也黑的很,然后又说芥川身上因果也不少,建议吃饭也要挑纯天然无污染(没有纠缠很多因果线的那种)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说:“我们现在在港口黑手党工作,不杀人不会很奇怪吗,你看那个现在坚持不杀人的织田显得多格格不入啊。”

  蓝眼:“他以前杀。”

  他顿了顿问:“……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啃你咯。”

  蓝眼撇了他一眼,回:“其实你可以吃之前先问一句,如果对方是自愿的话,或者和他交易,就会形成一种平衡。”

  看透一切的六眼,再加上特殊的蓝眼,他几乎能看透一切。

  所以,那段时间神渡过的很痛苦,问就是蓝眼自己不吃饭,也倒他胃口不让他吃,最后导致他实力突飞猛进,果然食欲就是动力。

  五条悟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有些沉凝的环境。

  “……现在可是白天。”

  五条悟指了指被他打破「帐」之后露出的湛蓝碧空。

  然后他说,“可以等天黑啦,到时候神渡也可以找我啊,你看杰他超逊的,这就不行了。”

  五条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换了一副面貌的付丧神,比起之前的模样,这个样子更符合他的审美。

  头发手感看上去要比那个假发好多了。

  比起那个蓝美瞳,现在的眼睛看上去更幽深也更剔透。

  神渡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油杰,他选夏油杰。

  他准备跑路。

  嗯,抗走抗走,回去吃饭。

  然后,没抗动。

  尴尬,太尴尬了,神渡泯看着五条悟,在思考战斗力上他能不能搞定这个白毛。

  是六眼的话……

  神渡泯眯了眯眼睛,“那你愿意和我交易吗?说起来人类心中如果没有**这一项,咒灵至少锐减一半,咒术师虽然产生不了咒灵,但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负面之中,我可不信有咒术师会是真正的无欲无求……而我恰好能够帮你们达成心底最深的**。”

  白金长发的付丧神眉梢眼角带着浅笑,收敛起咒力和毁灭性的能力之后,他整个人既无害又脆弱。

  加上他本就若隐若现的萤火烛光,没有人会把他和恶想到一起。

  用美好的一面伪装自己不堪的一面,也是他慢慢领悟到的真谛,就很好用。

  五条悟若有所思,他一拍手,“那好啊,跟我来!”

  “喔,那大餐怎么办。”神渡泯慢悠悠的问道。

  昏迷的情况下他下不去嘴。

  五条悟假装沉思,然后打了个电话,召唤了辅助监督。

  等待的时候神渡泯看了眼十分狼狈的夏油杰,用了泯灭的反转把他的上衣给整了回去,他的术式反转只能运用于被他泯灭掉的人或物进行某种程度上的还原,暂时做不到凭空捏造。

  不过太复杂的东西反转不回来,比如手机。

  夏油杰最终还是失去了他宝贵的“五条悟夜半喊灯”珍贵录像。

  “看来你这个能力很好用呢。”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他随意的坐在路边,完全没有顶着一副帅哥壳子任何负担。

  “我也觉得挺好用的,就是他的裤子不是我毁的,所以变不回来。”神渡泯默默的回答,刚刚战斗比较激烈,夏油杰剩下的裤子多多少少从阔腿裤变成了大裤衩,脸还是在的。

  “你们咒术师的工作服好像不怎么结实啊。”神渡泯意有所指。

  “都是杰不小心啦。”五条悟只想拍照留念,他可是鲜少见杰这么狼狈,况且高专的校服是特制的,鲜少会破损,只能说都是杰这次太大意了,“那神渡呢,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再回来。”

  “……欸,六眼看不透嘛。”

  五条悟难得的沉默了。

  但是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神渡变的不一样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喜欢之前那个会陪着他一起闹的神渡。

  那个自我的,比起咒术师更像是赌徒的神渡。

  一脸憔悴的辅助监督终于赶来的,他背着一副担架。

  五条悟三下两下的把担架拆成了一根棍子,他兴致勃勃的动手把担架上的薄被撕成布条,开始上手操作:“来,对对就这样,绑紧点。”

  神渡泯看着被绑在棍子上,像是下一秒就要被两个食人族抗走下锅的夏油杰,默默发问:“你们……真的是同伴?”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当然,我和杰可是最强。”

  六眼怎么能看不穿夏油杰此时的状态,不过是精神上受了点损害而已,杰和他可是最强的,很快就能醒来了。

  比起这个,他还是对现在的神渡泯更感兴趣,已经蜕变为强者了呢。

  “真的要这样吗?”

  “当然,都说了是交易嘛交易,我在前面你在后面。”

  “……那好吧。”

  被床单裹严实保留了尊严的夏油杰被他们两个像食人族回部落一样扛起来,所幸夏油杰及时醒来才避免了丢人丢上头条。

  他睁开眼睛,看见不断晃动的周遭,活动了一下,动不了……像是被绑了起来。

  夏油杰眼皮一跳,迅速还原了当前场景,看见前面的一头白毛,他忍无可忍的爆发出咒力迅速挣脱然后潇洒落地。

  “解释一下吧悟。”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