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俱乐部今天有特殊的贵宾,每个出入口都有人在把守,歌舞演员们换好服装之后再一次登场,笑容卖力而热烈,充满了资本主义的铜臭味。

  兰德尔不漏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在二楼的看台上发现了被壮汉保镖包围的一桌,他们坐在最舒适的位置上,其中一人戴着黑色的高帽,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人则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只是看不清脸。

  果然企鹅人今天在场。

  兰德尔在心中暗忖着他等会儿该怎么样和企鹅人搭上话,低头时却发现前面的杰森和他一样,似乎也很关注企鹅人。

  他和杰森对上了视线,绿眼睛的男人眉梢一扬,“……吃点什么?”

  杰森在侍者上菜时指了指兰德尔的方向,示意把小牛排先给他吃,让侍者另外再上一份。

  “‘女士’优先。”他咬字加重了一点。

  一个可丽饼可不能填饱工作了一个下午的变种人的胃,兰德尔对那句话中的威胁视若无睹,欣然地接受了这份看上去价格不低的牛排肉。

  杰森对那些卖力的女舞者们兴趣不大,有些无聊地转头回来,撑着下巴看向兰德尔,似乎是在观察他脸上的妆容,直到第二份食物端了上来之后才将注意力收了回去。

  兰德尔嚼嚼牛排,黑胡椒在他的味蕾上爆炸,小变种人皱着眉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红酒,杰森发出了一声嗤笑,被五感敏锐的变种人捕捉到了。

  “你成年了吗?”

  “……我当然……成年了。”

  兰德尔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说,正要瞪视过去,却看到对方手腕上露出了一串手链,他的视线忽然一凝。

  那是一串古朴的手串,或者已经可以说是寒酸了,比唐人街礼品店里那些忽悠外国人的小纪念品还要更加简陋一些,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场合下的小物件,尤其是杰森还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他手上的那串手串只是用劣质的小珠子串起来的,中间夹着几颗较为大的,经由砂纸打磨过的圆石,最中间垂挂着一个非常小的白色十字架。

  就好像是小朋友做的小手工一样。

  兰德尔会对这个产生好奇并不只是因为他觉得杰森和这串手串好像并不搭配,更重要的是,他下午的时候在警局里已经见到过差不多的手串了——

  那些拍下来的照片中,有一具小女孩尸体的手上也戴着这个。

  因为还没有到停尸房亲眼检查过那些孩子,兰德尔就很详细地询问了负责这方面的刑警,也问到了这串手链是做什么的。

  当时那个小警员拿着照片和好几个同事研究了一番,告诉兰德尔,这应该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自己做的手工,孤儿院的官网上也拍摄过类似的照片,有‘上帝保佑’的意思,他们会戴在自己的手上,也会多做几串送给他们喜欢亲近的老师和志愿者。

  “我们在ins上看到过很多志愿者晒出了孩子们送给他们的手串,我猜应该就是这些手串。”

  小警员这么对他说。

  杰森也当过志愿者?

  兰德尔再次悄悄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次,虽然说杰森穿着合身的西装,看架势就像是来参加什么商业会谈的,从头到尾一整个成功的青年俊杰,但兰德尔毫不怀疑他西装底下结实的肌肉,他的眉眼即便是没有表情,都带着一股桀骜的凶意——这可不像是会去当志愿者的人?

  考虑到杰森对企鹅人也很关注,兰德尔暂时把他划分到了‘案件相关者’的名单中,准备探探口风。

  “你是基督教徒?”兰德尔问,他的手指捏着红酒杯细长的柄,有些不安地点了点。

  杰森停顿了一下,接着扯开嘴角笑了笑,“不是。”

  “那你……”兰德尔的视线滑到那个白色的小十字架上。

  “拉娜,我们才认识了十分钟不到,你就开始打探我的事情了?”他的笑容危险而促狭,带着揶揄的口吻,“一见钟情?”

  好吧,如果杰森身上带了枪,兰德尔毫不意外杰森会把枪拍在桌子上威慑他。

  “纠正一下,”兰德尔咳了一声,“我有男朋友了,我只是……呃,觉得,你手上的手串很眼熟,我的朋友……以前也有一串差不多的,他说是孩子们给他的……他以前经常去孤儿院当志愿者。”

  “……”杰森抬了一下手,那串手链更加明显地露了出来,他的绿眼睛紧盯着上面摇晃的白色十字架,这时候就像是两颗透彻的绿色玻璃珠子,竟然有着几分茫然的无措,过了一会儿杰森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但我……”

  他的尾音被激昂的音乐吞没了,或者兰德尔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说出口。

  杰森在兰德尔的眼中暂时还不算是个坏人,即便他看起来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接触时传递过来的情绪也是混乱而疯狂的,疯子才会那样,但——兰德尔还是选择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觉。

  未成年继续心安理得地品味着红酒,如果不谈论和案件相关的事情,兰德尔发现杰森还是个非常博学的人,他们两人能从背景钢琴曲的古典音乐谈论到许多文学作品,而杰森对那些都有独到的见解。

  主食上完之后就是餐后甜点,舞女们都退场换成了下一批,他用小刀慢吞吞地切着布朗尼蛋糕,一边歪着脑袋看向坐在二楼看台位置的企鹅人的方向。

  他们应该就快要离席了,兰德尔看着那些侍者撤下已经喝空了的红酒瓶,接着兰德尔看到企鹅人站了起来——哦,他好像有一点点的矮——和他对面的西装男握了握手,距离有点远,光线也非常的昏暗,兰德尔看不太清,只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好像带着一副白色的手套。

  没过多久,企鹅人他们就带着下属们从楼梯上走了下去,似乎是要和对方去后面的会客厅。如果他们刚才在谈生意,兰德尔猜这会儿他们或许是要去签订合同。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兰德尔想去偷听一下对方要做什么,而且那个穿西装的看不到脸的男人莫名给他了一种熟悉感。

  正当他想着能用什么借口偷偷溜到后面去时,坐在他面前的杰森已经利落地把餐具放下,从包里拿了一叠钱出来,放在桌面上。

  “和你聊天还算愉快,”杰森说,“这顿算我请你的,不过希望我们下次不会再见面了,拉娜。”

  他转身离开——但没有完全离开——好吧,是的,兰德尔现在稍微能猜到杰森的目标可能真的和他一样,都是企鹅人。

  因为这家伙往门外走着走着就从阴暗处一拐弯,偷摸到了企鹅人他们走进去的会客厅,虽然身姿矫健,普通人很难注意到,但完完全全被敏锐的变种人看在了眼中。

  “……”

  兰德尔叹了口气,招来侍者把钱结了,站起来时问道:“请问洗手间在什么位置?”

  侍者给他指了个方向,兰德尔于是效仿杰森,在大部分人视线的死角往里面走了进去。

  企鹅人应该和他手下的人说过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原本那条走廊中是有人在把手的,如今却不见了踪影,兰德尔往里面看了看,角落的几个摄像头都被干扰了,大概率也是杰森干的,不知道他都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设备。

  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声在交谈,带着令人不适的森森大笑,这附近没人经过,只有走廊边上有几扇门,应该是平时员工用的房间,兰德尔试了试门把,能打开。

  其中有一扇门打开之后,墙角边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穿着保安服饰的人,毫无疑问是杰森搞昏的。

  同时兰德尔也注意到了那后面有窗户,从里面把窗锁打开是能直接翻到冰山俱乐部的后巷里,他记下了房间的位置,以防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能够从这边跑。

  穿过走廊就是会客厅,企鹅人他们的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兰德尔贴着房间里豪侈的大圆柱,探了探脑袋,没敢走太近。

  一是他看到了杰森的身影,二是……他看到了企鹅人身边有很多人都是变种人,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他在杜鲁门医生那儿看到的,杀死杜鲁门医生的那位变种人。

  兰德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PTSD般,脖颈间又泛起疼痛。

  不过那个变种人好像不是企鹅人的手下,而是坐在企鹅人对面那个男人带过来的。

  兰德尔在心中评估了一下自己和这么多变种人杠上的胜率,犹豫着要不要把胸前的项链摘下来,但他最近都戴着项链,搞九头蛇的时候用掉了大部分积攒着的‘情绪们’,说实话,现在的余量有点不够用了,而且他还没研究出怎么样才能把汇聚在灵摆中的能量放出来使用,如果真的对打了起来,他最多也只能留出一个跑路的时间——要是那里面还有和汉尼拔一样缺少同理心的变种人,那就有点危险了。

  除非杰森……哦,杰森还真的带枪了。

  兰德尔贴着柱子深呼吸了几口,听到里面的人谈论着,似乎是要签订什么合约了。

  这是个证据。兰德尔想,错过这次,他们下回可能就得去偷了,偷文件可是要比明抢要麻烦多了。

  他摸了摸衣服口袋,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口罩——他毕竟是个网红,即便摄像头已经被挡住了,但也不太好让企鹅人看到自己的脸。

  兰德尔把自己长长的金发扎起来,再一扭头看,发现门边空荡荡,杰森已经不见了。

  “……”

  他一惊,紧接着忽然出现了一声枪响,几乎是在空荡的房间里炸开。

  兰德尔一咬牙,杰森果然是个疯子!

  外面的餐厅还在放音乐,兰德尔不确定他们听没听见,但是里面确实变得很混乱,距离那声枪响没一会儿会儿的时间,兰德尔又听到了接连好几声,然后是企鹅人的怒吼声与变种人们的脚步声。

  兰德尔呼出一口气,把项链拿了下来。

  那一瞬间,连廊的左右两边,愤怒恐惧、平和满足与夹杂在其中的混乱恍若潮涌一般将他淹没了。

  兰德尔冲了出去,首先扭断了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变种人的手臂,对方痛呼着撞在了门上。

  沙发前的企鹅人被气出了一脸的鹅肝色,他举着自己万年不放手的黑色长柄雨伞对准兰德尔。另一边杰森的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颗颗砸进变种人的眉心。

  那位几秒内就杀死杜鲁门医生的变种人面露凶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杰森的面前……穿黑西装的男人被一群变种人包围在其中,即便处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也好像漫不经心,他冷冷地瞥了兰德尔一眼。

  那视线叫兰德尔心中猛地一跳,这非常的眼熟,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情绪混在气浪之中,以兰德尔为圆心,向周围扩散去,仿佛无形的毒气,一时间到处都是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哇哦。”

  三秒之后,整个房间里只有除了兰德尔以外的杰森还好好地站在原地,他挑眉,感叹了一声,用脚尖拨弄了一下倒在他脚边痛苦呻|吟的变种人。

  “这是你的能力?你是个超人类、外星人,还是变种人?一顿晚餐好像不算亏。”杰森自言道。

  “别废话了,这个持续不了多久的。”兰德尔翻了个白眼,总归是情绪累积的不够多,他已经看到那位体型庞大的变种人挣扎着要站起来了。

  他快步上前把桌面上的文件抓了起来,粗略看了一眼,上面已经签了名字盖上章了,说明这份文件已经具有了法律效应。

  “天降奇兵?”杰森哼笑了一下,“那正好……我可以——”

  他抬起手里的枪,对准了企鹅人的眉心。

  哥谭的黑帮老大如今狼狈地趴在地面上,满脸狰狞,但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杰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好像是正在对他下达死亡审判。

  “你该和那些孩子道歉的,可惜你只能下地狱。”

  企鹅人的颤抖更加剧烈了,兰德尔余光看到了他身后的变种人动了动,远处传来声音——似乎是在后门的位置,出现了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企鹅人叫来的手下——他一把抓住了杰森的手臂。

  “你不能杀了他。”

  兰德尔沉声说。

  “你也是不杀人派?”杰森说,他的脸上带着一个从杂物房里翻出来的羽毛假面,像是上世纪的老电影之中的场景。

  兰德尔在那种诡异的情况下与他对视,平静地说。

  “我或许不是,但现在你不能杀了他——他的手下来了,我们该走了。”

  兰德尔用力拽住了杰森的手臂把他拉出了会客厅。

  “刚刚那一招你不能再用一次?”杰森收回了枪,他现在的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混乱了,兰德尔猜他犯神经病可能也是一阵一阵的。

  “大招都是要CD读条的好吗?”兰德尔说,拉开了那扇窗户已经被他打开的房门,把杰森推进去,“走快点,那些能力留存不了太久,走慢了我们就完了。”

  他俩从窗口翻出去,在小巷中绕了几圈,杰森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更为熟悉一些,带着兰德尔爬过了几面墙,估算着到了安全范围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拉娜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杰森说。

  兰德尔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总算在裤子口袋中摸出了一张中午出门前塞在里面的名片,递给杰森,“我是个警察。”

  “嗯哼,”杰森丢掉了那个可笑的假面舞会羽毛面具,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兰德尔·梅斯塔斯,BCPD的……侦探顾问。”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套话技术真的很烂?”杰森真诚地说。

  “……没有!”

  “哈,就你这样还当警察!”

  “……关你屁事。”

  “所以你是从布鲁德海文过来的?”

  “查案子……虽然不方便透露,但你的目的和我也许差不多。”

  杰森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杰森·陶德。”

  “兰德尔·梅斯塔斯。”小变种人和他再次握了一下手,接着他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慌乱地翻出手机,“抱歉,我接个电话……”

  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后兰德尔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不是露拉打来的视频电话。

  “迪克?怎么了。”兰德尔抱紧了手里的文件。

  迪克?

  听见这个名字的杰森停顿了几秒钟,这个名字虽然不是独一份儿的,但也绝对不多见,至少他就没认识几个‘迪克’过,尤其是在哥谭这座城市里。

  “兰达?我这边刚结束,你已经回酒店了吗?他们好像说没看见过你。”

  迪克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来时稍微有些失真,但是杰森还是很清楚地认出了这就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混蛋,第一任罗宾,他的……兄弟。

  “我在外面买点吃的,就要回去了。”兰德尔说。

  “在哪儿?需不需要我来接你。”迪克皱了皱眉,“很晚了。”

  “不用了,我……”兰德尔看了眼杰森,“我离酒店很近的,你不是要回家吗?早点回去吧。”

  等到兰德尔挂了电话之后,才发现杰森在以一种奇妙的目光打量自己,就像是在重头审视一样,“你对象?”

  “不是,”兰德尔摇了摇头,他摸了一下鼻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的男朋友叫夜翼……也许你听说过他?他是,呃,一位超级英雄。”

  杰森:“……”

  他歪了歪脑袋,艰难地问道:“这是一种新流行的情|趣吗?”

  “你指什么?”兰德尔眨了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

  杰森试图在脑子里回忆自己回到哥谭最近这几周看到的情报——迪克头那家伙应该还没有抛下这个称号找了个二代夜翼吧?

  他最后选择了将疑问全咽了回去,“……没什么。”

  你们这些人玩得真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大家开心!

  啵啵老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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