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迪克来接人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兰德尔的边上放着一大堆行李,和露拉站在一块儿吹风。

  那栋公寓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看起来好像有些年头了,管理员老婆婆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支着一根拐杖注视着他们,手边还有几瓶快要见底了的啤酒。

  露拉背着一个小包,里面塞着的都是零食。

  金色长发的男孩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长发被他扎成一束,露出来的耳朵上不是迪克以前常见的银色耳圈,而是深紫色的耳钉,好像和他胸前挂着的灵摆装饰是同一系列,乍一看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感。

  但是兰德尔的视线正落在空荡荡的半空中发愣。

  他在想昨天那个轻柔的吻和浓郁的夜晚里夜翼明亮的蓝眼睛,对方凑过来时还带着外面清冷的水汽,不过嘴唇是柔软的,像是一种软糖。

  迪克在他们面前按了几下喇叭,兰德尔才回过神来,抬起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迪克打开后备箱,下车帮他们搬东西。

  小轿车刚刚好能放下他们所有人的行李,不过后座被占了一半,露拉坐下之后再加上一个兰德尔后就有些拥挤了,于是兰德尔只能选择坐到前面的副驾驶。

  “我应该可以坐在这儿吧?”兰德尔看了看后视镜,叫露拉把安全带系上,“你的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兰德尔听见迪克在合上门前模糊地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叫他打了个寒颤,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迪克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我没有女朋友,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坐了。”

  “喔,”兰德尔慢吞吞地应着,“我就是怕你被误会。”

  “我会被谁误会?”

  “我的男朋友,”兰德尔想了想,如实说:“……他看起来打人很痛。”

  迪克:……不至于,宝贝。

  “哦……呃,啊,你有、你有男朋友了?”

  迪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接话,他在坦白与继续隐瞒之中纠结了几秒钟,后座的露拉视线直直地望过来,让他如芒在背。

  今天不是个坦白的好日子。

  他这样想到,决定过几天再和兰德尔说。

  “是啊,”兰德尔提起这个倒是很快乐,“他是个好人。”

  迪克:……

  “就因为这个?”半天没等到后半句话的迪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当然不是啦,”兰德尔将车窗降下了一些,湿润的晨风从那条缝隙中挤了进来,兰德尔坦然地说:“他善良热情,可靠也温柔,帮过我的忙,也救过我好几次,我不会爱上他才奇怪吧?”

  而且身材很好,接吻技术更是不赖。兰德尔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迪克将车子平稳地开上马路,从镜子里看了兰德尔一眼,小变种人的眉眼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几乎让他的心脏都要停住一秒。

  这谁受得了啊!

  迪克在心底叹着气,如果现在不是在开车,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差点就要凑过去亲亲兰德尔了。

  然而身后的小姑娘危险地盯着他看,迪克的后背忽然一僵。

  他艰难地开口问,“……等等,这件事你有和露拉说过吗?”

  “呃……”兰德尔像是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他转头看了眼露拉,露拉已经一脸控诉地瞪回来了,仿佛被欺骗了感情一样。

  父母亲人有很多年没有在他的身旁,露拉更是个小哑巴,兰德尔早就习惯了没人分享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的孤独感,一时间居然忘记和小姑娘报告这件事了。

  兰德尔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缓缓地说道:“……现在你知道了。”

  露拉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凶狠地、用力地咬碎了齿间的糖果。兰德尔缩了缩肩膀,转回头打开了手机开始看亚马逊,准备紧急给露拉买点礼物安慰一下。

  迪克仗着在场没人知道他的马甲,一点当事人的自觉性都没有,在兰德尔的边上笑出了声,伸手将车里的车载音乐打开了——是露拉爱听的那种,激昂的摇滚。

  布鲁德海文和哥谭之前的距离不是很远,一条州际公路连通了两座城市,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能开到哥谭。

  虽然天气阴暗,但没有下雨,路上一切安稳。靠近海岸的公路带着一股潮腥味,兰德尔举着手机拍了一小段路上的视频,准备有空剪成视频发出去。

  哥谭城是一座……一言难尽的城市。

  兰德尔来过几次,不过小时候的记忆到如今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只剩下了慌乱的人群与那一声声的枪响。

  但他还记得身姿矫健的小罗宾从远处荡过来,和那个黑漆漆的哥谭骑士一起解决掉了那天的罪犯,罗宾拍了拍他的后背,塞给他一颗糖,让他别害怕。

  最近一次嘛,就是在去年,他有幸去了趟闻名遐迩的阿卡姆疯人院,和那里面的天才疯子们近距离接触,真真切切地被暴|力文化感染了一遍,回到家让他难受了好几天。

  哥谭的建筑更加复古一点,带着几分诡秘的哥特感,和布鲁德海文经过重建之后的现代感大相径庭。

  迪克驾驶着汽车把兰德尔送到了他们提前预定过的酒店门口。

  “你不住这儿?”侍者帮忙拿走了行李,兰德尔看着迪克重新坐回了驾驶位,疑惑地问道。

  “我得去看看我家老头子,”迪克说,“别担心,这里很安全。”

  兰德尔抬起头看了眼酒店上方那个韦恩的标志,心里不确定地想:真的吗?他来之前才在新闻上看到韦恩公司的总裁布鲁斯·韦恩又因为极限运动受伤了,这已经是这位首富不知道第几次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了。

  不过鉴于这家酒店大老板的儿子正在自己的面前,兰德尔什么都没说,和他摆了摆手告别了。

  兰德尔只要在下午大家都到了之后去趟GCPD报告一下就能自由出行,迪克他们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能把他喊回来。

  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兰德尔决定先从九头蛇——或者和九头蛇合作的组织——下手。

  兰德尔领着露拉上楼,他定的是一间套房,床有两张,一张在里面的房间,另外一张在外面。

  床头的菜单上有写着一日三餐的预定,兰德尔翻了一遍,觉得不愧是能成为首富的资本家,手下产业的服务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露拉挑了里面房间的卧室,把兰德尔给她收拾进行李箱的小型KTV搬了出来,毕竟是要在哥谭住一个月左右,平时兰德尔不能带露拉出去的时候不至于让她过于无聊,只能和作业相伴。

  但其实只要是能听到歌,在什么地方对露拉来说都不重要。兰德尔事先打听过酒店的隔音效果,他们住在最上面的几层,只要露拉不把声音调得很过分就不会扰民。

  兰德尔还将所有的玻璃窗都关上了,哥谭会发生事故是必然的,三天两头就会出点什么事情,导致枪声炸弹声连着一块儿响起。露拉怕枪声,听见个枪响得花大半天才能缓过来,不把窗户关的紧一点,兰德尔怕他哪天回来就会在衣柜里收获一只‘小鸵鸟’。

  “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兰德尔将菜单塞到露拉的手里,一边开始把挤得满满当当的行李一件件放出来,把那些衣服都挂到衣柜里,“午餐就在酒店解决了,如果想出去吃,等下午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逛逛。”

  于是露拉蹬掉了鞋子,盘着腿在床上翻菜单,兰德尔低头给夜翼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平安到哥谭了。

  夜翼可能在忙别的事情,没有回,兰德尔走到了窗边往下看了看。

  这栋酒店差不多有二三十楼高,站在落地窗前能望见很远的地方,穿过繁华的街区后面就是老旧的工厂,偶尔还能看到那些细高的烟囱正在往外冒出一些黑烟,将那一块儿地区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

  中间的一条长长的,尽头几乎与海水汇聚到一起的河流,那就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完完全全地将富庶的地区与贫民窟分成了两半,一半光鲜亮丽,一半藏污纳垢——大部分城市都是这样,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的差距巨大到令人咂舌。

  兰德尔伸手将厚厚的窗帘拉了起来,不是很想让露拉看到这样的环境。

  他开始疑心起为什么布鲁斯·韦恩要把酒店建得这么高?

  据他所知,布鲁斯·韦恩时不时就会来这家酒店开间房……那个人看到外面的景象时又会想到什么呢?

  在酒店解决午餐的时候夜翼才给他回了消息,回了长长的一段,啰里啰嗦的,兰德尔一边看一边笑。

  消息中给他一一举例了哥谭哪些地方是比较危险的,那几条街区经常会发生黑帮火拼让他避开,几个在哥谭常见的势力头头是谁,还有一些不为人知,但似乎会派上用场的逃跑小技巧。

  兰德尔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自己所在的酒店周围还是很安全的,附近的几条街上的开着的酒吧与餐厅虽然背后的掌权人不是企鹅人就是黑面具,但大家都本着商人需要赚钱的原则,只要没人在那里闹事,他们就绝不会和顾客过不去。

  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兰德尔看着这个名字微微眯起了眼睛,老局长给他的那份文件中就包含了他的存在,或许这个性格古怪的黑帮老大能给他提供一些线索。

  兰德尔默默将周围大部分的地区都划分进自己能够去户外安全直播的范围,至于那些稍微危险一些的,他准备不带露拉的时候自己去看看。

  毕竟那些老旧化工厂一看就很可疑啊。

  等到下午兰德尔要出发去警局的时候,出了酒店的门就看到不远处迪克那辆黑色的车子停着,而迪克倚在车门边垂着头看手机,他的嘴里含着一支烟,这让兰德尔莫名想起了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去路西法开的那间酒吧时迪克的模样。

  迪克好像总是这样,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会将眉心皱起来,似乎那些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里,他总要遇上许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兰德尔还是第一次知道迪克会抽烟,这位布鲁德海文的警花平日里都是麦片牛奶加上兰德尔友情提供的甜甜圈蛋糕,身上永远带着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水的气味。

  但此刻他抽着烟,站在哥谭的土地上,就好像和这座城市融为了一体——他天生就适合这里,他的身上带着哥谭的烙印,从他踏入这里就让人难以忽视。那点微弱的火星在他的眼底就仿佛一簇摇晃着的小火苗。

  他和夜翼很像。

  不知怎么的,这个想法就忽然从兰德尔的心底冒了出来。

  兰德尔站在酒店旋转门前愣了一会儿,猛地摇了摇头。

  他们这几个来出差的人约定去GCPD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左右,但是大家不是一起出发的,所以只说在GCPD集合,现在才一点左右,迪克怎么突然过来了?

  兰德尔跑过去,“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在这里等着?”

  好像是没反应过来兰德尔会这么快出现,迪克有点被吓到了,和兰德尔互相对视了一眼,迪克呛了一口烟,低低地咳了两声,默默地转过身把把烟头在车里摁灭。

  “我还想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迪克抽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吃过饭了?”

  “嗯,我让露拉睡个午觉,就早点出来了,”兰德尔说,“你呢,在这里等多久了?”

  “没一会儿,”迪克说,“家里也没什么事,吃了顿饭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就想顺便接你一起去。”

  迪克本来是想去探望一下前不久才受了伤的提姆,但现任罗宾在家里休息得很安详,虽然身上的伤已经要好得差不多了,却还是被阿尔弗雷德勒令得好好休息,于是心安理得地泡在韦恩集团的文件堆与二进制数字世界中,当个有问必答的超智能后勤AI。

  迪克回到韦恩大宅的时候,布鲁斯还在睡觉,他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发现了皮肤苍白得像是吸血鬼的提姆,把人从电脑后拽出来时提姆还打着哈欠,泪眼婆娑地说他还没把文件处理完,被生气了的大哥提溜到餐桌前好好吃了顿午餐。

  想到这里迪克又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晚上回去的时候能和布鲁斯好好交流一下情报。

  “上车吧,我们现在出发去警局。”迪克对兰德尔说。

  “嗯……不等别人了吗?”兰德尔眨了眨眼,他们都住在韦恩集团旗下的酒店里,只是楼层不一样,兰德尔还没碰到过其他人。

  迪克发动了车子,理所当然地说:“我为什么要等他们……咳,我是说,他们又不是没交通工具,自己会去的。”

  “哦——”兰德尔拖长了声音,对他说道:“搭档,你可真贴心。”

  迪克扬起嘴角说:“是啊,谁让我们是搭档*呢。”

  作者有话要说:  *Partner:既有伙伴、搭档的意思,也有伴侣、配偶的意思。

  被发了好人卡的夜翼同志暗搓搓地宣誓主权。

  久等啦,啵啵老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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