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这一次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犬夜叉很快恢复以往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的凶悍气势。

  不过形势发展到这一步,结果已经不再是难以预料而是一目了然。

  太宰治收回视线去看梦鸠,也不知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梦鸠这么敏锐的一只大妖怪没道理会对一旁投过来的视线没有感觉, 不过他一副冷淡的样子令人瞧不出他的想法是怎样的。

  一枕绵的攻击力并不强, 一旦她手中的几个王牌被拿下,那她就只剩下赴欧顽抗的份儿。

  看到这里,梦鸠向后倚靠,神色变得慵懒许多。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梦鸠看向睁大了眼睛好奇的望着自己的太宰治, 有种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的冲动,这想法来的有些怪, 所以他难得有些迷茫,身体里就好像有一股意志, 在慢慢的融化他的漠不关心。

  很奇怪, 但意外的不想拒绝,那么……顺其自然吧。

  看不出想法的大妖怪侧目, 摆出听听你这个人类会说什么的姿态。

  太宰治见状忍不住的笑出声, 眸子里面亮晶晶的, 本是深潭暗海一样的幽深, 突兀的浮现出了繁星银河。

  “丛云牙大人挑选的人手可是又失败了,您就没有一点儿不满吗?”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还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小段距离, 示意不满只有这么点儿也要说出来!

  然而梦鸠无所谓的看他一眼, 触手蠕动着拍拍地面, 颇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意味。

  “它干的不错了。”

  听这话就是没报多少期待, 没有期待自然就谈不上失望。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轻“咦”了一声,笑着说道:“大人, 您真是宽容呢。”

  梦鸠觉得自己好像从这人嘴里就听不出不耐人寻味的内容。

  好麻烦。

  人类都这么麻烦的吗?

  不——梦鸠意外的有种感觉,自己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因为这个人是太宰治,自己才会认为麻烦。

  越来越奇怪了,胸口下面的位置,说到底,他根本不需要人类的肉体,为什么一定要保留这副人类的外形?

  噩梦之主的真正姿态本就不该这么类人,那是疯狂的源头,未知的深渊!

  “太宰。”

  被呼唤的人不管正在思考什么,这个时候都愣了一下,因为这是梦鸠变成这个样子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迟疑了大概有三秒左右才低低应声。

  “我在。”

  “你怎么看我的?”梦鸠忽然有些好奇这个人类眼中的自己……这么说也不太对,他或许只是好奇这个没有畏惧过自己的人类,他还能做出怎样出乎意料的表现。

  太宰治淡笑着说,没有让梦鸠失望。

  “您觉得我和您互相理解吗?”

  “不能。”梦鸠回答的过于果断。

  太宰治好像不怎么意外的那样垂下眼帘,声线放缓变得低柔。

  “那么我的想法对您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才对。”

  “……”梦鸠忍不住转过头,暗金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太宰治的模样,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的神态,最后统统被放入无法理解的归类,沉默半晌后,他低声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矛盾到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

  太宰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梦鸠道:“你到底是期待我对你产生兴趣,还是想我如同对待其他人类那样把你丢到妖怪堆里任由他们分食?求死也不要向我求救,因为我不会救你。”

  太宰治缄默片刻后,仿佛终于从这番话中缓过来,嗓音沙哑的说:“您在说什么?”

  梦鸠接下来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仅仅是用那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眸看着他,他的身影倒映在那双眼眸之中,居然让他狼狈的避了开来。

  太宰治又一次不说话了。

  梦鸠头顶一串“……”,觉得这个人类果然太矛盾,太复杂了,自己喜欢简单一点儿的东西。

  和这间屋子里凝滞不已的氛围不同,犬夜叉那头的战斗已经逼近尾声。

  失去犬夜叉的同伴这一强力武器,一枕绵的手段渐渐开始不够用。

  不论她的本体藏在那个枕头中,只要她的力量让她无法消灭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她就只能这样僵持下去,一直僵持到太阳升起,僵持到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坚持不住,不论如何,当战斗变成这副样子时她就已经不只是狼狈可言的了。

  她最憧憬的那位大人会对她失望!

  “居然……居然……丛云牙大人派我来之前明明那么特意的嘱咐过了,我居然还能变成这个样子……可恶!可恶的人类!可恶的半妖!!!!!!”

  一枕绵一边癫狂的指挥村民开始不顾一切的朝他们发起攻击,一边用一种看起来就头皮疼的力道抓紧长发,怒吼声回荡在夜幕底下,看向犬夜叉等人的模样恨意森然。

  “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一枕绵大吼着举起双手,十指收拢,所有的妖力从村民身上收回,同时一道白光从戈薇休息的房间里飞速掠了出来,直直撞入女妖怀中。

  戈薇一愣,然后惊呆了,优越的灵视让她看清了那道白光的正体,正是她昨夜休息时用的枕头。

  “这就是一枕绵的本体吗?”弥勒法师也看到这一幕,女妖手中的枕头渐渐退去平凡的表象,变成一只妖怪本体应有的模样。

  听到如此严肃的口吻,珊瑚也不由脸色紧绷。

  “法师大人,一枕绵这是要做什么?”

  弥勒法师道:“所有妖力都被收回了,敌人看样子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

  对妖力的感知比弥勒还敏感的犬夜叉抖抖犬耳,当即吼道:“戈薇,到我身后来!”

  戈薇在他背后拉开弓箭,瞄准时机射出一箭!

  “喝——哈——!”一枕绵拥抱住自己的本体,强烈刺眼的纯白妖力一下子破坏了碰到自己身体的破魔之矢。

  戈薇见状惊道:“居然不管用!”

  弥勒法师大声提醒:“没有用的,破魔之矢无法穿透一枕绵外面那层虚假的妖力,她提取村人们的精神做盾牌,所有攻击落到她身上都会变成对村人精神世界的攻击,不等她主动放弃这层防护,这些村子里的人们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可恶!”犬夜叉不禁再次怒喝一声,好久没有打过这么束手束脚的仗了,不光是他憋屈,他的同伴们也如此觉得。

  “放心,我才不会使用这些弱者的精神世界多久呢!”一枕绵斜眼看向弥勒的方向,然后视线移动到犬夜叉身上轻蔑的开口:“不过是权宜之策,等下我会用我最强大的姿态碾压你们,撕碎你们!”

  戈薇蹙眉:“犬夜叉!”

  犬夜叉闻声转头,戈薇道:“等下要小心!”

  “我知道了!”犬夜叉活动一下肩膀已经做好等下硬抗一击的心理准备。

  一枕绵酝酿妖力的时间并不长,几句话的功夫笼罩全身的白光就消失了许多,冷艳女妖的外形缓了一缓,在众人的视线中她的五官渐渐放平,芊芊素手弹出十根尖锐的指甲,长发变得雪白,一身白衣,似男似女,妖异的仿佛夜幕下的邪灵。

  戈薇看的汗毛炸起,不说别的,这长得也太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了!

  “犬、犬夜叉,一定要坚持住啊!”

  犬夜叉倒是不觉得什么,认真的应了一声。

  “哦!”

  一枕绵把所有的力量解放之后,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喜欢开口讲话,弥勒等人只觉眼前一花,白色的影子就已经出现在犬夜叉身前,用那五根指甲死死卡住铁碎牙的刀刃,无面的脸紧紧和犬夜叉的脸贴到一起。

  这一次突袭全无先兆,多亏犬夜叉战斗经验丰富,关键时刻感受到那针刺般的杀气,下意识挥刀挡了一下。

  敌人明显比先前变得更危险了,不过犬夜叉却很高兴,比起那种藏头露尾找不到真身的战斗,这种真刀实枪的打法更受他喜爱。

  “你总算敢堂堂正正打一场了?!喝!”犬夜叉一个用力将她推开,眼底燃烧起炙热的战意。

  “……”一枕绵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似乎也丧失了发声的能力,双爪用力的和铁碎牙的妖刀劈砍,妖力并不弱于犬夜叉曾经历过的任何一位强敌。

  “风之伤!!”抓住一个双方都算不上破绽的机会,犬夜叉果断施展出自己目前最强大的力量。

  一瞬间暴增数倍的恐怖刀气撕裂了面前的大地,也撕碎了一枕绵的无面和衣裳。

  分不出前后仅是用妖力凝成的薄薄面具在风之伤的力量下粉碎风化,身体险些被劈砍成两半,露出的面容却可以称得上稚气。

  当犬夜叉和他的同伴围过来时,一枕绵无力的躺在地上,身体像是被利爪撕裂后留下三道深深刻骨的伤痕。

  肩膀处的伤痕甚至可以看清身下的地面,她几次试图起身但全都失败了,她已经无法再战。

  这个结果太让她对自己失望了,以至于犬夜叉他们走过来时,意外的发现她在哭。

  用那张不过十多岁孩子的稚气的面孔默默流泪,异色的瞳眸空洞无神的望着快要破晓的天际,神情分外绝望。

  “你这家伙不是有自己的脸吗?”犬夜叉搔搔脸颊,神色诡异的道:“那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一枕绵:“……”

  弥勒法师扶着珊瑚走过来,戈薇见状连忙跑过去搀扶着珊瑚坐下,弥勒法师把珊瑚托付给戈薇照顾后蹲下身去看默默哭泣的一枕绵,有些意外,但不算惊讶。

  “原来如此,这就是一枕绵的真面目吗?”

  犬夜叉:“什么意思?弥勒?”

  弥勒法师道:“一枕绵是弱者,她们弱小到甚至不敢在战斗时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脸。”

  犬夜叉:“这是因为什么?”

  “惧怕被记恨,如果有脸的话,会被顺着脸找到,妖气也是同样,被记住妖气就会被追杀,所以一枕绵藏在这座村子里的时候,连对妖气最敏锐的戈薇大人都没有发现。”弥勒法师说完望向不再流泪,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一枕绵。

  弥勒法师不解道:“一枕绵一直是胆小懦弱的妖怪,为什么你这么不一样?”

  一枕绵沉默了好久,才在太阳升起的时刻缓缓说起自己的故事。

  “一枕绵是弱者,是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妖怪,所以你会奇怪我为什么和你们战斗?”

  弥勒法师:“是的,胆小也就意味着不会伤害他人,像你们这样喜欢‘和平’妖怪本不该出现在我们的旅途中。”

  “呵!那都是胡说的!”一枕绵用绵软稚气的语气冷漠的道:“胆小就是和平吗?那不过是软弱!我们一族因为软弱所以不得不背负‘和平’之名,但那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咳咳咳……”

  她用力咳出深红色的血,瞳孔渐渐溃散,脸色难看到好像下一刻就会咽气,正因为她的状态如此糟糕,犬夜叉他们才没有立刻取走她的性命,战斗到这个地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一枕绵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弥勒只是利用对方最后的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我们不软弱!我们虽然不强大!但绝对不弱小!我的主人,我的神灵,我们的……‘父亲’!请不要抛弃我们!请不要对我们失望!!”

  原本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流淌下来,看着一名十几岁的孩子泣血般呜呜哭泣,哪怕已经和对方战斗过一场,戈薇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问一枕绵:“你口中的父亲是谁?”

  犬夜叉忽然说道:“这家伙在刚才的战斗中曾狂热的说起过一个名字,梦鸠……噩梦之主好像是这个?”

  戈薇一愣,下意识朝弥勒法师看去,谁知却见对方的表情严肃到不同寻常,不过在发现戈薇的视线时,他顿了顿,还是先做出解释。

  “一枕绵是诞生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妖怪,因为具备实体所以无法自由来往白世之地,而梦境之主平时也不会打开两境的边界,所以一枕绵这种妖怪在传闻中是被梦境抛弃的妖物。”

  “至于噩梦之主……”弥勒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做出郑重的说明,“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梦境的主人,君临三千梦之国土,所有受到它支配的土地都被统称为白世。但是也有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梦的主人就是梦境本身,一枕绵唤它为父亲,说明这种说法也是真的。”

  从梦境与现世中诞生的妖物,天生就继承了梦境的一部分能力,与梦的主人,梦的本身的梦鸠可以说先天存在血脉父子般的联系。

  只不过这种联系太脆弱了,尤其是对梦本身而言。

  弥勒法师脸色森然的道:“梦的主人居然来到现实世界,这可是一件大事,弄不好可能会变成现实与梦鸠的冲突,爆发出恐怖的大战!”

  “呵!现在才发现的你们已经太晚了,”一枕绵一边流泪一边大笑,悲喜交加的道:“可惜我不能再为我主征战,但是你们是一定会死在我主征服世界的脚步之下的!!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你这么弱,你的主人会很强吗?”犬夜叉撇撇嘴,说完不理一枕绵瞪大的眼睛,直接去看弥勒法师,“那个什么噩梦的主人是很厉害的家伙吧?那么派这些家伙来袭击我们的就是它喽?”

  弥勒法师轻轻点头:“应该是这样,但是四魂之玉居然已经引来这种级别的存在出手了吗?”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从听说噩梦之主的名号后开始频繁出现。

  犬夜叉闻言,眉头蹙起,像是一直在为一件事困扰。

  “这家伙说噩梦的主人认识我老爹,这是真的吗?”

  弥勒法师表情一变,难以理解的道:“这种秘闻妖怪比人类更了解吧?”

  “这是真的。”

  任谁也没有想到的人接下了这个话题。

  戈薇看到对方时惊讶的叫出他的名字。

  “杀生丸!”

  “犬夜叉,连父亲与梦境主人的恩怨都不知晓的你,果然就只是个继承了血脉却无有大用的家伙。”

  气质高贵,神态冷彻,战栗的大妖怪杀生丸从密林间现身,冷冷的俯视着半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