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吴晖把白天发生的事跟盖聂详细地述说了一遍。盖聂则抽丝剥茧地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关于小白:他虽然藏了卫庄的东西,表面与他不和,其实并没有决定要背叛他。二是幻沙除了小白还有一位顶级的钻石切割技师。

  这个人很可能不只是切割师,还是一位设计大家。这样的人不可多得,日后即便拿到了卫庄的全部产业,没有这种灵魂性人物效力,仍然无法之使生机勃勃地运转下去。

  吴晖准备去清吧,把上述情况以及小白的藏身地点告诉赵树,盖聂却拦住了他。

  “你已经不在清吧上班,却经常出入那里,会让人生疑的。”盖聂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电话卡,取出一张安进手机,“以后你得来的消息,由我传给赵树。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他如果找你,一定要设法通知我。”

  吴晖点头答应,他心里想着小白所说的那个被当成礼物的聂姓少年,却不敢也不忍心直接去问哥哥。

  “你还想说什么?”盖聂察言观色发现吴晖有些躲闪。

  “小白说,汇宝金楼能够与卫庄抗衡两年,多亏了一位人脉很广的大人物。哥,你知道他是谁吗?”吴晖迂回地问了出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聂远帆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我只是想,或许,我们现在还可以找他帮忙。”吴晖感觉哥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刚刚的亲切与坦然都不见了。

  “不用再找,他已经死了。”聂远帆不再看吴晖拿着手机准备去阳台打电话。

  “你跟他很熟吗?”吴晖不太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聂远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笑了。但吴晖却觉得这个笑容里透出浓烈的自嘲与凄然。

  “看样小白和你说了许多旧事,”聂远帆语气还算平静,“那个人就是我的导师——黄英玓。”

  “可是你读研的时候,汇宝金楼早已易主。”吴晖敏锐地查觉了这里有时间差。

  “是啊!”聂远帆似乎在感叹,然后完全恢复了从容的神色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虽然聂远帆的说法等于否定了小白的话,但是这一席话却勾起了他更多不安的回忆。

  那一年爷爷病危,从不允许来探望的哥哥,破天荒地被领进了病房。他打扮得要参加婚礼一样,帅气得让护士们都忘了手里的工作。然后成绩一向很好的哥哥就频频去校外补习,甚至搬出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只是成绩反倒时好时坏不比当初。不过他最后还是压线,考上了他话里话外都憎恨的医科。

  为什么父母一定要哥哥考医科呢?吴晖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后,会跑去责问疾病缠身的母亲,或者到父亲的墓地去发疯。

  可是自己已经知道,或者说认定小白的话是真相了。他说这话的目的显然是挖苦嘲讽而不是污蔑。父亲真的会是这样的人?父亲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吴晖在这边天人交战,盖聂那边已打完了两个电话。一是和赵树交换了信息。赵树那边告诉他,京都有事,苏公子刚刚已乘专机回去。盖聂安抚他,交货时间没变,悬在卫庄头上的刀仍然还在,找个机会把悬绳割断就好。赵树就让吴晖务必查出幻沙另一位顶级切割师是谁,能拉拢最好,如果得不到也可以毁掉,免得给对手增加胜出的法码。

  盖聂的第二个电话是请了卫庄明天中午共进午餐,以感谢他那天早上救了弟弟。

  卫庄接到邀请毫不意外。但他心里很不痛快,他预感到聂远帆会主动来找自己,却在电话响起的前一刻,仍然希望他不要搅进来。他宁愿聂远帆正在与穆惜蓉合谋,来拉住他这个多金的“病人”而不是别的什么。可惜吴晖出现的那晚,他就知道他还是搅进来了。

  第二天上午吴晖被指派了一件紧急任务。那个带着裸钻去美国进行鉴定的家伙出了问题,需要有人接替他。而吴晖的签证是现成的,专业英语也不在话下,在赶时间的档口,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机会来了。”盖聂看着正收拾东西的吴晖说:“钱够吗,要呆上一阵子呢。”

  “钱不是问题,爷爷存到那边户头上的钱够用上几年的了。只是……”吴晖停下手看向盖聂问:“哥,你也同意我听赵哥的话,带着钻石躲起来吗?”

  “你担心卫庄会派人追杀你?”盖聂走过去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说,“我猜他可能顾不上。把他给你那张名片带上,真要到了绝境,就用它来寻求庇护。”

  “也不全是为自己担心。”吴晖眼里情绪有点复杂,“我觉得赵树所做的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帮我们这些被卫庄侵吞了财产的人讨一个公道。”

  “你觉得他想干什么?”盖聂坐在了吴晖的身边,耐心地听他说。

  “他想取代卫庄。”吴晖不太确定地说,“或许,他并不想像卫庄那样做这一行的霸主,更像是想要成为巨大财力的主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盖聂慢慢地启发着他。

  “至少卫庄他珍惜这个行业里的人才。那个朱萌曾帮着我爸跟他对抗了两年,卫庄收了店没开除她反看重她的能力,提拔他当了店长。像小白那样桀骜不驯的人,也能被容忍,还能人尽其才,真是很佩服他。可反观赵树呢?简直像个刽子手。用原店长的亲人逼着他做了那些事,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在这行混了。再有小白已经帮他把那套刀具藏起来了,只是没交给他,他就……只差一点,小白的右手就废掉了。如果另一个技师也不肯合作,他一定会毁了他!”

  “你成熟了。”盖聂慈爱地抚了抚吴晖的头发说,“看清了许多事情。”

  “哥,”吴晖可不像哥哥那样平静,“我们还要帮赵树吗?”

  “你不想报仇了吗?”盖聂试探着问。

  吴晖一下就沉默了,让他放弃,他迈不过自己心里这道坎。

  “好了。”盖聂帮他把衣服抚平扣上箱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哥,你要小心……”吴晖跟着盖聂站起来。

  “只要你不再联系赵树,我就一定安全。”盖聂盯着吴晖的眼睛说,“我能百分之百信任的人只有你。赵树只是在利用你我,事成之后,只有你是自由的,我才能让他兑现承诺。这也是为什么三个月前,我把那只可以唤醒我的雕像交给你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