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帆突然出现在卫庄的办公室,让卫庄对他充满了警惕。卫庄凝视着他,猜想这个年轻的脑科专家,将怎样解释这次不请自来的到访。然而,他只说了一句“小庄,是我。”

  卫庄马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他能找到自己的办公室,无疑是穆惜蓉带他来的,虽然自己和穆博士详谈过这个梦,但却有意地避开了这个称呼。自从父母去世,这个世界上就再没人这么称呼过他。

  可他,叫得这么自然,而自己听起来,也那么亲切。仿佛他们从来就是这样相处的,已经多年。以至卫庄只是眯起眼睛,以一种更为危险的神情注视着他,而没有纠正对方颇显不敬的称呼。

  来人马上读懂了卫庄的防御与试探,他继续了自己的话题,“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高挑的声调充满着讥讽,配合着卫庄将手上的平板不经意地甩到桌面的动作就是在说:“你凭什么?”

  对方似乎习惯了卫庄这种傲慢的态度,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他的神色更为认真,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严肃而变得凝重。

  “你看到的不是梦境,而是你我前世的过往,它们被记录在一尊玉石雕像之内,希望你能找到它,带它来找我。如此,你我今世才可能见面。”说着,来人伸出了右手,将掌心摊开。

  卫庄清晰地看到那只手,筋强骨劲,指间和虎口布满了厚茧,那绝对是一位剑客才有的手。

  正思索间,那手中凭空就出现了一柄长剑,剑身已沾满鲜血,剑口也有折损,但仍然能感到它逼人的寒气,真是把好剑。

  硝烟弥漫,战马嘶鸣,杀声震天。那持剑的人晃了两晃,鲜血大滴大滴地滑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徒然塌将下来。飘飘白衣已尽染血污,显得更加残破。但它的主人甚是倔强,反手持剑刺入暗红色的泥土中,以单膝点地的姿势堪堪支住了身体。他无视周遭正对着自己的□□短刃,遥望着连营包围的高城喃喃自语“吾己归,汝可知?”

  “箭阵已成。”

  “放!”

  “师哥……”卫庄踉跄而起,扑向师哥的身体,妄图帮他挡住那遮天蔽日的箭雨。

  “咣当!”电脑从掌中掉落在地,卫庄猛然惊醒。

  他定睛环视,办公室里一切如常。但自己的前心后背都被汗水湿透,耳膜似乎被战鼓震得发疼,口鼻里也尽是千百具死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道。手中黏腻的是血吗?低头看去,当然不是,是汗。

  梦!

  大白天,独自在办公室里,毫无困意,梦从何来?

  幸好卫庄的心足够强大,若换了别人,一定会惊恐地跑出去,挨个询问外面的职员,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听没听见什么喊声!

  但,他是卫庄。

  他先静了30秒,用调整呼吸的方法恢复了正常的心率。然后,他检查咖啡杯里的残液;回忆今早,接待的人处理的事儿;拾起电脑,查看里面默认的自启程序和浏览的记录。

  “高医生还真是个不错的科普宣传员。”卫庄回忆着高默冰给自己讲解的东西。一年前,聂远帆虽和自己多次处在同一空间内,但因为自己不认识他,也从没留意过。但大脑却在不经意间详细地记录了每一次的碰面,会梦到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正如高医生所说,要使这些没有上升到意识里来的记忆“活”起来,需要外界的一些刺激。

  人,物,事件或者某种药物与之混杂的综合体。

  那第一次梦到“师哥”是在什么情况下?跟非哥在酒吧喝了东西,取回了求婚的戒指,准备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虽然清楚这婚姻里没有爱情。然后就在那夜,那个梦却极为离奇的告诉自己——其实卫庄也可以有爱,而且曾经爱的刻骨铭心。

  还真是个耐人寻味的人生转折点呀!

  他站起身,来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没有聚焦地扫过对面的写字楼窗。“你会在那里吗?”卫庄暗想。

  卫庄转过身嘴角勾起不屑的浅笑,然后镇定地走向办公室的门。但是当他走到“梦”中聂远帆站过的位置,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甚至俯下身用手抚摸那块大理石地面。随后,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从这天起,非哥、冷晓莲等卫庄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变了。他拒绝与任何人再讨论那个梦,却开始着迷于《秦史》,到处收集秦汉时代的古玉,但是从不出手。直到卫庄陪非哥去桑海金楼选结婚纪念礼物时非哥才明白,卫庄已把那些情景视为自己前世的记忆,不再允许他人议论。非哥清楚,卫庄的心若是认准了某事儿,是劝不回来的,何况他常常有自己的道理。

  自己选东西没什么,少了卫庄这个有强大控制欲的人在一边儿指手画脚,还能少与他戗两句。果然韩先生在店长取出第三件手饰时,就看顺了眼。然后韩先生拿着心怡的东西准备跟卫庄打个招呼,却发现他与那个“卖金条”的民工谈着,于是就先走了。他可以稍后电话里向他表示感谢,顺便儿告个别,然后与妻子一同去澳洲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是他没想到,他这样悄悄地离开竟给卫庄带来天大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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