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透过教堂顶端唯一的天窗，上川春华可以清晰的看见正隐约泛白的天空，被漆黑笼罩的天际开始逐渐褪变为深蓝色，想来很快，就连这点深色也会消失吧。
上川春华捏紧了手指，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挫败和绝望。
不会的……
一定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
黑发少年咬着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急迫的原地打转。安静的教堂内，除了春华慌乱的脚步声，几乎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
“呐，春华桑，”
坐在地上的小森唯打断了少年困兽般的行为，她抬起头望着少年的目光明亮而温暖，就像残烛最后的光芒，“可以坐过来一点吗？我觉得有点冷。”
背对着小森唯的春华身形一僵，等到脸上显而易见的情绪被重新藏起来，才慢慢转过身坐到了小森唯的身边。
“害怕吗？小森妹子。”上川春华问道。
“嗯，稍微有一点。”小森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像是笑的表情，
“但是，要讲的话，必须传达给春华桑才行。”
少女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个字，却不可思议的在沉闷的空气里散开，清晰的传到春华的耳边。
“能够在消失以前，再看见春华桑，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很害怕，如果春华桑真的就这样消失了，我大概……就算下地狱也不会安心吧。”
“小森妹子……”上川春华不赞同的皱眉，还没有开口，额头就被小森唯用力地弹了一下。咯噔一声，可清脆了。
上川少年捂住脑袋，一双死鱼眼无声的盯着眼前半只脚都踩进棺材的少女。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是吗？”
“哈哈，抱歉抱歉，”小森唯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只是很早以前，我就想要试试看弹春华额头的感觉，果然……春华桑的额头格外圆润呢！ ”
某个少女笑嘻嘻的竖拇指，完全没有马上嗝屁的人该有的素养。
上川春华看着小森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难得感受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无力感和憋屈感。当然，大多数情况下，被膈应的绝对不是春华。
黑发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蔓延而上的焦躁。
“然后呢？你的遗言就是这些了吗？”
“你已经准备好大方的把身体让给那个欧巴桑，然后像苦逼的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留下红毛一个孤寡的吸血鬼原地哭泣了是吗？”
“不要这么说绫人啦，其实他还是不错的。”
小森唯哭笑不得的握住少年冰冷的手指，嘴角浮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其实这样也不错对不对，里克特死了，春华桑好好地，我能够作为人类死去，不用担心变成吸食人血而活下去的怪物……”
“……这么想来，我的人生虽然短暂，可是也战过吸血鬼，打过BOSS，如果有‘精彩一生排名’，怎么也能拿个前三吧？”
“哈哈，我已经……没有遗憾啦。”
说着这些的浅发少女柔和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话语止不住颤抖，
“春华桑，可以遇到你，真的是太好——”
上川春华：“……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啦。”小森唯冲着黑发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真正无所畏惧、心满意足的模样。
上川春华纵容的望着小森唯，伸手扶住少女脸颊，“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哭呢？”
“欸？你说什……？”少女疑惑的睁大了眼睛，抬起的双手却触摸到了已经被泪水湿润的面容，
“什么时候……？”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在难过，只是眼泪它自己……”
小森唯慌乱的举起衣袖想要擦掉流下来的泪水，然而硕大的泪珠却诚实地从少女通红的眼角不断涌出，滴落在教堂的地面，少年的掌心。
不要哭了……
这样你要怎么让春华桑放心的离开啊！
浅发少女用力抹着眼睛，明明是微笑，却是哭的表情。
“笨蛋。”上川春华叹息的把狼狈的少女按在怀里，双手轻轻拍打颤抖的双肩，就像是温柔的兄长，“女孩子只要任性的提要求就可以了，剩下的苦恼，就请交给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守护者吧。”
“你说对吧？终于清醒过来的红毛君？”
上川春华抬起头，冲着在门边罚站了许久的逆卷绫人说道。
绫人……？
躲在少年怀里哭得酣畅淋漓的小森唯惊讶的直起身，顺着春华的视线望去，发现不知何时，空旷阴森的教堂里已经被逆卷宅邸的吸血鬼占据，除了不知所踪的逆卷奏人，其余的吸血鬼或站或靠在门边，与少女和少年保持了一个最佳的安全距离。
……嗯，某两个厚颜无耻的吸血鬼除外。
“喂，你还想在别人男人的怀里呆多久？！ ”
某个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猪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女，想上前把黏在一起的二人撕开的意图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春华，这里沾到灰了。”
某阴险的吸血鬼蹲下身，牵开少年拍打小森唯背部的手，用手帕将春华沾上泪水的手指一点一点擦干，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顺势趁虚而入，滑入少年虚张的指缝，在反应过来以前，十指交缠，为某个只能干瞪眼的红毛做了完美的示范。
上川春华：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小森唯：……呸，不要脸。
要脸，怎么能追到伴侣，天真。
丝毫不在意被鄙视的逆卷怜司冲着某少女微微一笑，挑衅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
原来……追求伴侣的要点在这里吗？
被嫌弃了无数次的逆卷绫人恍然大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受到无耻攻击直接KO的少女不堪受辱的移开视线，毫无预兆的对上某个红毛跃跃欲试的眼神，背后不禁一凉。
逆卷绫人盯着小森唯一动不动。
逆卷怜司握着春华的手，镜片之下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一时间，教堂之中充满了对汪十分不友好的迷之气息。
晾在旁边看了半天好戏的逆卷礼人一脚踢翻了狗粮，没好气的打破一室气氛，“喂，我说，你们几个打算拖多久……那个女人马上就要醒了哦？”
啊……对哦……
作为当事人的小森唯和上川春华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
逆卷绫人：你们……真的打算活下去吗……
被遗忘了很多个岁月的科迪莉娅：我亲爱的礼人，果然还是你好！
“咳，礼帽君说的有道理，”上川春华斜睨了眼一旁的眼镜吸血鬼，眼神在自己被缠得死死的左手打转。
注意到少年视线逆卷怜司默契的放松了手上的束缚，宽容的注视着黑发少年把手抽回去，仿佛上一秒还跟吝啬的巨龙一样抱着宝藏的不是自己一样。
没有理会吸血鬼邀功的眼神，在获得自由之后上川春华将虚弱的交给逆卷绫人，自己径直走到祭台跟前，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毫无损伤的晚礼服。
凌晨的光亮透过高高而上的天窗落在礼服的缎纹上，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隐约跳动，明明只是一个死物的凭依，却透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是错觉吗……
上川春华凝视着眼前华丽的裙摆，不安的皱起眉头。
这件衣服……
“它正在醒过来。”说话的是从未与小森唯有过多接触的逆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