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
一如玉鼎真人同杨戬以神识传音一样，杨戬口中这话语，亦不曾叫外人听到。虽然狐狸口吐人言什么的，倒也算不得太过稀奇，不过有鉴于这下方便是那千年蛇妖白素素以法力幻化而成的宅院，至少就目前而言杨戬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
这位曾经的司法天神，阐教三代首席弟子，即使失去了记忆。心中的判断与直觉也不曾有所蒙昧。便如同他此刻这句话问出，实际上脑海中已经是闪过诸多种种猜想。
这样的猜想，无不将他自认识那法海大师，乃至这人变作羽衣鹤氅的青年道人的种种联系起来。疑惑之余，又有着莫名的心安。似乎只要这人在身边，那所有的一切便不再是问题。
“我是......”
玉鼎真人的话语亦有些许的迟疑，他是谁呢？
昆仑玉泉山金霞洞中的玉鼎真人，玉清元始天尊座下十二仙之一，号称斩仙剑下可斩万仙的斩仙剑主......如是种种的，不一而足。
然而于杨戬而言，他是也只是阐教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师父。仅此而已。
师徒......
这在上古洪荒之中，一度比血脉亲缘、世俗情念欲态、知交好友更为紧密的联系与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他同这弟子之间的牵连。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牵连，本该同世间断绝了的昆仑上仙，方才有了羁绊。
“你是贫道此生，唯一的弟子。”
良久，玉鼎真人如是言道。极是清俊雅致的眉眼间，是一派看不分明的深沉郁色。
这本是事实，然而这样的事实，于现下的杨戬而言，却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他记忆里并没有这道人的存在不说，那似真似假的撩拨与调戏。即使是山中修行的异类精怪，也知晓并不是师父对徒弟时所该有的。
杨戬对玉鼎真人这回答并不满意，虽然内心里，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告诉他这便是真相这便是事实。可向来清醒理智的头脑，却叫他明白事情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恰恰就好像，此时的白素素对着许宣时，心中涌出的种种复杂。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不动声色的将心中种种不安压下，嘴角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修行千年已在祸福吉凶上有所预知的蛇妖关切的问道。
“娘子，我……”
眼神闪躲，神情中更是止不住的慌乱，迎着白素攀上来的馨香柔软的身子，这书生却只觉得阵阵刺骨的寒意一点点蔓延。
那些许的旖念更是如大冷天撞上桶凉水般，被冲散得丁点不剩。
“你可知，你那娘子乃是修行千年的蛇妖。而那小青，亦是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物。”
妖？
蛇妖！
那可是……吃人剜心的蛇妖！
相较书生志怪里，红袖添香惑乱人心的狐妖等物，蛇妖，可是嗜杀冷血的。
更不必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懦弱而胆小的书生此时此刻想得更多的，却是如何保住自个性命。
孕期中的女子敏感多情，即使这怀有身孕的，是修行千年的蛇妖。白素素自然感受到了许宣的心不在焉，却不曾深究。只以为自家相公在为腹中孩儿担忧，方心绪不宁。
归根结底，却是并不清楚枕边人已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且生出畏惧与戒备。
且人心险恶，白素素纵使修行千年，于世情种种，并不透彻。只以为自己以真心相待，便会取得同等相报。却不知晓相较于异类精怪之间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人类社会之危险艰难，更为可怕。
最致命的危险，往往亦来自于枕边最亲近之人。
“相公，为什么？”
不受控制的法力在躯体内席卷摧残，白素素堪堪勉强维持住人形，只是眉梢眼角，已经有了几分妖化迹象。
许宣却好似见过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一般，早早退至一旁。即使白素素表现是那般痛苦，也全然没有半点上前意思。只一双腿战战兢兢的，挪不开步来。
“娘……娘子……我……”
口中嗑嗑绊绊，许宣从来没有哪一刻，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好叫自己逃离这地方。他可是从那仙人口中听说了，那符咒只对妖精起作用。
然而不仅仅是白素素，杨戬心中也是好奇，不明白许宣怎么下得了手。需知虎毒不食子，那蛇妖腹中怀的，可是那书生血脉。
玉鼎真人对此倒是没有多大触动，不过是唇角勾勒起一个冷淡的弧度，伸手拦住了抱在怀中的某只白狐狸。
但见得青色流光闪动，落在白素素身前，将其扶起。匆匆打量了一下周遭一派狼籍的景象，对着许宣恨恨道：
“许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傻站着干什么呢……”
正是同白素素一起入世，姐妹相称的蛇妖青儿。
青儿虽是涉世未深野性难驯，却也不是个蠢的。先前只是忧心白素素，又向来没把许宣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放在眼里，便不曾想到某些方面。
现下见许宣迟迟疑疑神情惊惶，白素素更是气息混乱说不出话来，地上更是散落着透出法力气息的汤汁茶水。只是念头一转，又岂有不明白的？
原来是许宣将那自玉鼎真人处得来的符文烧了，混入茶水中，诱骗白素素喝下。
青儿不清楚这遭，却知道同许宣这凡人逃不了干系。当下手腕翻转一柄长剑现出，一伸一收间便将许宣捅死。
而后见白素素已是昏死过去，也不多做停留，青光一闪便携着其离开。
庭院中微风吹动薄纱掀起，银光闪现玉鼎真人亦随之现出身来。指尖状似不经易地揉了一把怀中的狐狸尾巴，方漫不经心道：
“那符咒看着吓人，却要不了性命，更不会对腹中生命产生影响。”
直叫某只实际为阐教三代首席弟子、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大白狐狸心中一阵激灵，毛发咋起，浑身呈现出一种紧绷状态。
叫一直注意着其状态的玉鼎真人身躯亦微微僵硬，心中陡然生出某个十分诡异可耻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玉鼎真人：戬儿，贫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