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142章 第 27 章

 

    平常的聂府戒备森严,今日府中却是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守卫巡逻。绝不会有人想到铁手与冷血敢来自投罗网,两人遂轻轻松松跃进院内,而府中随处可见的假山雕栋正可以为他们做遮掩。

    难得有了好运气,两人进府不一会儿便在北院见到了容振。他正蹲在地上与一个孩子说着话。铁手与冷血随即掩在树后,只见那孩子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大红的衣裳,脖子上戴一个长命锁,唇红齿白,笑起来乖巧可爱,唤容振容叔叔。容荣振也抱他在怀,似是十分喜爱于他。

    这般漂亮的孩子,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冷血不由也想到了三剑一刀僮,记得四僮进神侯府时跟这孩子是差不多年龄。他眼中有了些笑意,即使这孩子的容貌与聂直梧裴微相像至极,即使他现在最讨厌的人便是聂直梧与裴微。

    铁手站在冷血身边,神情却有些许担忧。

    冷血侧头见铁手神色,问:“二师兄,怎么了?”

    铁手肃容道:“听这孩子说话的声音,他身体好像不太好。”

    冷血道:“看不出来啊。”

    活泼伶俐,能蹦能跳,单从外表看起来,是最健康的孩子。容振与这孩子说了会儿话以后,从远门口进来一个青年男子。铁手与冷血认出,这人便是昨夜那群人中的胡平。

    胡平走到容振的身边,头句话便道:“容大哥,我有话与你说。”

    容振道:“什么事?是铁手和冷血找着了吗?”

    胡平道:“还没。不过我昨儿想了一夜,有件事总觉奇怪,就是想和你说说,关于铁手的事。”

    江湖上众所周知,胡平与容振关系亲密,胜于兄弟。胡平发现了什么,自然第一个想着要告诉容振。

    一旁那小孩忽地插口道:“容叔叔、胡叔叔,铁手冷血是谁?怎么会有人取这么怪的名字?”显然他不知昨夜的事。

    有谁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一个孩子呢?容振遂道:“宝儿乖,我和你胡叔叔要谈正事,你和别人玩罢。”将宝儿交给一旁丫鬟,随即离开了。

    铁手与冷血悄悄跟了上去。

    没走多少步,容振与胡平进了一间客房。冷血道:“二师兄,要不我们把雷霆鞭从窗户里扔进去还给他,然后我们立刻就走。”

    铁手干脆道:“这样不行。”

    冷血道:“为什么?”

    铁手道:“现在所有人知道他的雷霆鞭在我这里,若无缘无故这鞭子又出现在他身边,有人怀疑他与我有勾结怎么办?”

    冷血沉吟须臾,只觉铁手说得很对,点头道:“二师兄,还是你想得深。”

    两人来到那间客房门前,铁手刚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只听房内蓦地传出一声怒叱:“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容某今后就没你这个朋友!”

    敲门声与怒叱声同时响起,铁手与冷血一怔:看来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却不知这两人是为了什么事在争吵?

    而房内静了一会儿,随后又听里面的人道:“谁啊?”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不待铁手与冷血回答,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容振与胡平一同站在门口,齐齐睁大了眼睛,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铁手与冷血会自动找上门来。

    冷血此时离容振与胡平最近,而这两人正是目瞪口呆时,他只要一出掌剑,便可出其不意点住两人穴道,阻止这两人大声喊叫引来众人。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就是要两人叫起来,就是要等别的人都被引来。

    容振确实已准备喊了,他嘴巴刚一张开,竟是胡平阻拦了他,急急道:“容大哥,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胡平恳切地看着容振,容振默然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然而再看向铁手与冷血,口气便是冷到极点,道:“铁二爷、冷四爷,你们是来投案自首的吗?”

    冷血的心情很不好,语气就更不好,道:“你以为你这里是官府吗?”

    荣振脸一冷。铁手扯了扯冷血的袖子,示意他别再激化矛盾,继而看向胡平,对他抱以感激的一笑,这才再将雷霆鞭双手递与容振,道:“在下来还鞭。”

    九节雷霆鞭,这是容振的第二生命。他原以为除非抓到铁手,不然是再也见不到它了。然而此时此刻,它出现在容振面前,仍闪耀着往常的光华。

    容振心中一震,诧道:“你、你来还鞭?”

    铁手平和道:“九节雷霆鞭不是凡品,我想它对于容兄一定很重要。”

    所以他来还鞭,宁愿冒着危险来还鞭。

    胡平喟然道:“容大哥,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你能再认真听我说说吗?”

    容振动动喉咙,半晌道:“进来说罢。”

    铁手与冷血进了门,容振当即关上门,并锁上了门栓。转身,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铁手手中的鞭子,道:“你来就是为了还鞭这一件事?”

    铁手道:“是。”见容振许久都不接鞭,他又微笑道,“容兄请放心,我没在鞭上粹毒,我都拿着它呢。”

    我没怀疑你在鞭子上粹了毒。容振没听出铁手的话是玩笑,刚想解释,可心中有气,话出口便成了:“哼,谁不知道铁手的手是百毒不侵。”

    冷血听了这话心中更有气,立马从拿过铁手手中鞭子,直接塞到了容振手中,冷冷道:“我的手并非百毒不侵,现在用不着怀疑罢?我们若要对付你,还不至于用这种无耻的法子。”

    容振沉默少顷,试探地道:“你们来这儿,不怕我喊人?”

    冷血道:“你想喊就喊。”

    铁手无奈再拉了拉冷血袖子,今天的四师弟太不冷静。冷血明白二师兄什么意思,哼了一声,但也听话地不再言语。

    容振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看着眼里,干咳一声。胡平忽道:“江湖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管怎么样,我多谢铁二爷昨晚为我疗伤。”

    此言一出,不但容振惊疑,连冷血也是不解,看向铁手。而铁手笑着看胡平,道:“昨晚我有替胡兄疗伤吗?我只记得昨晚事出无奈,在下得罪了胡兄,还未与胡兄赔礼道歉。”说着他拱手向胡平行了一礼,道,“昨晚之事望胡兄见谅。”

    他说的是昨晚挟持胡平做人质之事。胡平自顾自地道:“一个月前我受了一记内伤,这一个月来调养了许久却一直未曾痊愈。”

    铁手点点头,昨夜他点上胡平穴道时便已有所察觉。

    冷血道:“一个月前?你是被黑风三毒所伤?”

    黑风三毒?铁手闻言扭头看向冷血。冷血即刻明了,侧头也看铁手,对他解释道:“一月前我办案路过宛镇,听闻黑风三毒正在那地方作恶,本来打算去结果他们,可很快又听说他们已被人所杀。如我所料不错,杀他们就是胡平。”说到这儿看向胡平,“你说你一月前受了伤,那么按时间推算,你应该是被他们所伤。”

    黑风三毒恶名昭著,一月前突然为人所杀,不禁让所有江湖好汉都拍手称快,只是不知这为民除害的英雄是谁?今儿听了冷血所言,铁手与容振才算明白。

    胡平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杀的?”明明当时自己杀了人就立即走了,也不曾将此事告知任何一人。

    冷血道:“血。”他淡淡道,“我赶到现场时他们的尸体已被当地官府所掩埋,但我看见有两滴血贱到了一株树上尚未被清理。从那两滴血里,我看得出他们是被你的长河剑法所杀。”

    根据一滴血,推测出血迹的主人伤了何处、伤得有多重、是被什么所伤、是否致命,这是冷血的本事,胡平与容振闻言却不禁惊奇。而更令他们感到讶异的是冷血此时的态度,方才还一身傲气的青年,说起这事很是平和,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脸上线条柔和了不少,道:我不知道你一直没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知道你因此受了伤,抱歉。”

    伤我的人又不是你,你道个什么歉?胡平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冷血,摆手道:“这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杀了他们,可他们也在死前联手打了我一掌,我还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直到昨晚,铁二爷点了我的穴道,不单是制住了我,也是在替我疗伤。我不是傻子,我明白要治好这伤得费多少内力。”顿了顿,他又冲着容振说道,“容大哥,我刚才跟你说,我怀疑凶手不是铁手,便是为此缘故。我想了一夜,实在是奇怪,在现今这种情况之下,他多浪费一分内力,便是多一分危险。”

    容振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雷霆鞭,沉默。

    铁手立刻道:“昨晚我迫于无奈制住胡兄,已属失礼之举,且若非胡兄有伤在身,我也绝不可能将你擒住。为胡兄疗伤,是举手之劳,也算是让铁某表达一下歉意。”

    胡平嘿嘿笑道:“铁二爷,我可不是没眼力的人,就凭你昨儿那一招,就算我没伤,也不是你的对手。”

    铁手笑道:“胡兄自谦了。”

    自谦到底是谁啊?胡平抱臂不再言语,转头望容振。

    容振长叹一声,道:“你真的没有伤了聂先生?聂夫人也不是被你——”

    铁手斩钉截铁道:“铁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一句话,在昨夜他们还丝毫不信;可而今,两人心中沉吟:江湖上但凡说起四大名捕,尤其是说起四大名捕中的老二铁手铁游夏,都是一顿夸,且夸了不知有多少年,要说这些年他都是在伪装,甚至到现在还在装,甚至耗费自己的内力为敌人疗伤,甚至冒着危险来给敌人还鞭——这有可能吗?

    容振沉思着猜道:“难道……难道是有别人易容成了铁二爷你的样子,故意陷害于你?”

    冷血道:“不——”忽觉铁手手肘撞了一下他胳膊,他随即闭口不言。

    容振的这个猜想,冷血昨夜也曾向铁手提起过,可铁手却说过聂直梧与裴微醒转后见他第一眼先询问他姓名。然而这一点,铁手与冷血暂时还不能够对容振与胡平讲明。他们两人也是聂直梧的朋友,要让他们相信聂直梧与裴微有心陷害铁手,且陷害手段这般匪夷所思——不但不可能,怕是还会引起新的风波。

    铁手道:“可能罢。容兄与胡兄能够信我,多谢。”

    胡平道:“要不我和容大哥把我们的怀疑讲给聂兄还有其他朋友听?”

    冷血道:“他们不会信。”

    是啊,容振低下了头,适才胡平对自己说凶手可能不是铁手,自己还大骂了他。

    铁手笑道:“不过能有容兄与胡兄信我,铁某已是万分感激。今日我们之间的谈话,望两位切莫告诉他人,尤其——”他停顿了片刻,“尤其莫告诉聂先生与聂夫人。他们正在气头上,听见两位为我说话,怕是连两位兄台也会迁怒。”

    容振与胡平对视一眼,道:“那好罢。可是,铁二爷你接下怎么办?”

    冷血道:“有我,这案子我昨晚便接了。”

    铁手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望了一冷血,随即续道:“是,有我四师弟在,两位兄台放心,我的案子便不可能永远是冤案。”

    他们话里的自信让容振与胡平只得相信他们,忽然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相当急切。容振道了一声:“来了!”又悄声道,“铁二爷、冷四爷,麻烦你们去屏风后面躲一下。”

    铁手并不立即动步,低声道:“容兄,能否再将雷霆鞭借我一下?”

    容振不解其意,仍将雷霆鞭递与了铁手,见他与冷血藏在屏风之后,这才和胡平去开了门。

    聂直梧与裴微刹时抢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了许多武林朋友,齐声道:“容兄、胡兄,听说你们刚才见过宝儿,可在当时发现了附近什么动静吗?”

    容振道:“没有啊。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聂直梧眼中含泪。裴微已哭得不成样子,哽咽道:“宝儿被铁手和冷血给抓走了。”

    容振与胡平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绝不可能。便是在刚刚自己才见过宝儿,旋即铁手与冷血遂来还鞭,他们哪儿来的作案时间?

    胡平道:“确定是铁手和冷血?”

    适才带宝儿玩耍的那丫鬟站了出来,抹着眼泪道:“刚才来了两个,一个没带兵器,一个腰间别了把无鞘剑,武功很高,一下子就将小少爷给抢走,然后没了影儿。我想起昨天的事,赶忙找到官人与夫人,与他们形容了那两人的样子——”

    聂直梧咬牙切齿道:“就是铁手和冷血!”

    容振呆了一呆,下意识往屏风那儿望了望,立刻收回目光,沉吟道:“可、可他们抓走宝儿是为了什么?”

    有人怒道:“还能是为什么?怕我们找到他们,他们就抓宝儿来威胁聂兄与聂夫人呗!没想到铁手冷血如此恶毒!”

    聂直梧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容兄与胡兄没线索提供,那聂某就先告退一步了。”

    裴微擦干眼泪,道:“容兄与胡兄可否帮帮忙,与我们一起去找找宝儿的下落?”

    容振赶紧道:“这个当然,但请各位先行。胡老弟的身上有一些伤,刚才我正在为他疗伤,待我将容老弟的伤都处理好了,再立即赶来相助聂兄与聂夫人。”

    因为铁手与冷血方才的嘱咐,他们想了一想,到底是没将铁手冷血没有作案时间之时说出来。

    聂直梧叫道:“胡兄你有伤?是昨夜铁手那厮伤的你?”

    胡平忙忙道:“没有没有,铁手他没有伤我,是一个月前的旧伤了。”

    聂直梧道:“那胡兄你保重,我们先走了。”

    一群人很快又离开,直到不见了影儿,容振与胡平关上了门。两人回过身,只见铁手与冷血已从那扇屏风后出了来,笔直地站在原地。

    铁手苦笑。

    冷血眉目愈冷。

    容振道:“凶手果然不是你们。”

    冷血道:“宝儿是谁?”

    胡平道:“是聂兄与聂夫人的儿子,大名聂竟。他俩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爱若珍宝,因此小名又唤作宝儿。可惜这孩子的命不好,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只能躺在床上,连路都走不了。好不容易去年他的病终于痊愈,才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没想到今儿又……哎,到底是谁这般与聂兄过不去。”

    铁手长叹道:“怕不是与聂兄过不去,而是与铁某过不去。”语音即刻一振,道,“两位请放心,此事既因我而起,宝儿的安危我与四师弟定会负责。”

    容振抱拳道:“多谢了。你们先走罢,我与容老弟也去找找宝儿的下落。”

    铁手想了想,将雷霆鞭再次交还给容振,却道:“我和四师弟不能就这样走。”

    容振道:“什么意思?”

    铁手道:“雷霆鞭无缘无故回到容兄手中,别人看见了,容兄怎么解释?”见容振一怔,他又接着道,“尤其现在宝儿失踪,若让别人知道容兄与我见过面,他们一定会把你当做内贼。”

    容振道:“那、那怎么办?”

    冷血道:“我和二师兄刚才敲门的时候,容兄不是想喊人吗?现在就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