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118章 第 3 章

无论夜多深,回到家尽可能见一面,这是他们从未说过的默契,谁也说不准明日是不是便见不成了。

铁手道:“大师兄明早就走吗?”

无情道:“是。”

冷血道:“那明早我们送大师兄。”

无情微笑点了点头,倒没有再接话,望了追命一眼,再看向铁手和冷血,干咳道:“我和老三有话与你们说。”

铁手与冷血一齐道:“大师兄你说。”

无情却不立即开口,手指摩娑着茶杯。追命道:“小二,去给你们二师叔和四师叔倒杯茶。”

何梵应一声,正要去,只听追命又道:“你们四个一起去。”

倒两个人的茶需要四个人吗?想把我们支走就直说嘛。四僮哀怨地把目光投向了无情,见无情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只能乖乖去了,一边道:“三爷放心,这茶我们一定多倒些时候。”不由引得追命发笑。

铁手和冷血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事是不能让那四个孩子听的?两人互望了一眼,随即正视着无情和追命。无情看了看追命,追命瞧了瞧无情,铁手和冷血越发疑惑,四个人坐在一起,竟陷了沉默,有了点奇怪的气氛。

随后,只听两个声音一齐道:“我先说罢。”

原来忽然之间无情和追命不约而同开了口,旋即一顿,这下子铁手和冷血笑了。

追命笑道:“是这样,我和大师兄——”

话音未落,却听院外脚步声渐响,蓦地走来一人,乃是神侯府中一个护卫,抱拳对着四捕行了一礼,禀告来意:原来正是适才,诸葛先生接到宫中眼线密报,遂急忙进宫,临去前吩咐府中护卫召铁手同去。

铁手闻言心知事急,道:“那我去一趟。”

追命诧道:“这么晚了,世叔进宫能有什么事?二师兄,要是有什么麻烦,别忘了给我们发讯息。”

无情只道一句:“我们等你。”

冷血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忙完一天,与三位师兄都聚在一起,乍然复要与铁手分别,他有点不高兴。铁手擦过他身时,拍了拍他肩。

 

华烛璀璨,宫灯耀眼,仿佛不夜天,赵佶正吩咐内侍给蔡相公和诸葛太傅赐坐。蔡京与诸葛忙忙表示,方才得知有刺客出现,微臣五内俱焚,幸而天佑,圣上无恙;然微臣护驾来迟,实是万死莫辞之罪,如今安敢再坐。

皇帝挥挥手,笑道,贼子丧心病狂,怎能怪得了两位爱卿?坐罢坐罢。

好一幕君明臣贤的场景。

铁手等候在殿外,见四处比平时戒严了许多,低声问一旁的殿前司军士,道:“怎么回事?”

那军士对铁手向来仰慕,有问必答,道:“刚宫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刺客,幸好没伤着官家。”

铁手一惊道:“刺客?抓住了吗?”皱眉的样子似是在为官家担忧;然而他到底是在担心官家还是在担心刺客,便只有天知道了。

军士道:“没,听说跑了。官家刚派了任道长去追他呢。”

铁手道:“任道长?任别空?”

军士道:“是啊。说起来真是奇怪,任道长昨日病重,官家特地让他在宫中别院养病,今日请了许多市井名医为他看病,那刺客也是其中之一。听说他今儿进宫之前事情就特别多,一会儿说要拿医箱,一会儿说要出恭,好不容易快到宫门口了,却突然在途中打伤了我们兄弟,居然给逃了!”

铁手道:“那刺客是一名大夫?这么说来,他倒并没有进宫刺杀官家了?”

军士脸色一变,赶忙左右瞧了瞧,继而小声道:“铁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官家说他是刺客,那不是刺客是什么?”

铁手笑道:“放心,没人听得见。“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任道长不是得了病吗?他还能忍着病痛去追刺客?真令铁某敬佩。”

那军士一怔,竟是不能答。

夜过半了,蔡京和诸葛先生才从殿中出来。

蔡京遥遥瞅了铁手一眼,道:“铁捕头?”转头又冲诸葛说,“难怪诸葛兄方才向官家请旨让铁捕头追凶,原来铁捕头早在这儿等着呢?

诸葛先生笑道:“这是自然。为陛下分忧,我们都是义不容辞。”

两人均笑,拱了一拱手,分别。

路过铁手时,铁手对着蔡京行了一礼,待蔡京离开后,他再到诸葛先生身边,却是十分恭敬地一鞠躬,道:“世叔。”

诸葛先生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铁手颌首道:“知道的不多。”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疑问,都问了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摇了摇头,道:“我也只知那刺客名叫李潜飞,是京城名医,无论医术医德在老百姓口中都极有口碑。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亦是一头雾水……我已向官家请旨,让你与任别空一同前去捉拿刺客,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搞清楚这件事。若那李潜飞真是江湖义士,你尽量——”他的声音极低。

铁手立刻道:“世叔放心,弟子晓得该怎么做。”

诸葛一笑道:“你们四个办事,我没有不放心过。只是辛苦你了。任别空已经出发了,你最好尽快跟上他。”

 

东京城,天子脚下,即使夜已过半,许多街市与宅邸依然灯火通明不休,神侯府亦然。若说区别,亮着灯的神侯府却从未有过一丝半点的歌舞乐声。要么如平常,熬夜是为找寻手上案子的蛛丝马迹;要么似今夜,一盏暖黄灯火,是为等候自己的世叔与兄弟。

三剑一刀僮已倒了两杯热茶回来,只能先给了四师叔一杯。随后一会儿,四个孩子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无情叫了他们去睡,冷血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冲着追命道了一声:“三师兄。”

追命道:“怎么了?”

冷血走了过去,悄声道:“大师兄明儿一早不是就要出发去襄城吗?”

追命瞅了瞅一旁的白衣青年,也把声音放低道:“是。”

冷血关切道:“你想个办法,让大师兄去休息一会儿?”

追命耸耸肩,道:“什么办法?”

冷血道:“三师兄你劝劝啊。”

追命倏地笑了一下,道:“你怎么不去劝啊?明知是苦差事,就交给你三师兄?”

冷血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大师兄或许会听你的话。”

追命再次偏头看了无情一眼,正想要不要试试时,忽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你们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冷血一下子窘了,支支吾吾答不出。追命道:“我和老四在讨论世叔让二师兄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大师兄面前说谎,这个本事不简单,追命练了许多年,终于算是练出来了。苦差事到底没敢试。

可惜无情不信他,幸而无情不再问,接道:“你们若担心,派个人去打探一下。”

明明是大师兄你也担心罢?追命道:“要不我去?”

忽而此时,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不仔细看,真像是一道流星,怕是此刻汴京城中已有人开始对着流星许愿。但神侯府中人自然知道,那是无情所研造的一种信号弹,在夜中传讯最不易引人注目。

冷血脸色一凝,道:“二师兄!我去瞧瞧。”

“喂,老四——”追命话未说完,只见冷血已成了一道影子。只得转身对着无情,笑了笑道,“他跑得可真快。”

无情按动轮椅机括,徐徐向前而行,一面道:“别告诉我,你也追不上。”

追命两三步赶到无情的身后,双手已把上无情的轮椅,道:“大师兄我来罢。”稍稍一顿,“懒得追,反正世叔和二师兄没事。”

那信号里的讯息没有一点危险或十万火急之事的意思。无情的轻功虽好,但平时为节省体力,当然不会时时刻刻都施展轻功。他们慢慢地走,倒不急。

 

铁手牵着一匹马,沿着绿柳朝城门口走。

本可以即刻上马奔驰出城,他却终究想再见师兄弟们一面,这才发出了信号。铁手自嘲一笑,年年月月无数次分别,怎么自己反而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呢?忽而此时,一道熟悉的气息传来,他欣喜回过头,冷血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铁手的眼中露出悦然,道:“四师弟!”往冷血身后瞧瞧,“怎么就你?大师兄和三师弟呢?”

冷血也回过头望了望。铁手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笑道:“我很快便要走了,估摸着这会儿你们都没睡,所以想见你们一面。”

冷血道:“你要出城?世叔呢?”

铁手道:“世叔还在宫里,办些琐事。”

他将发生了的事都告诉了冷血,却见冷血眉心一皱,旋即道:“二师兄,我今早倒是遇见过一名大夫。”

铁手道:“哦?”

冷血道:“在马行街,他先叫住我了——他知道我是谁,却没有说什么就又离开了。我听任别空的手下与他谈话,提到了山水医馆。”

铁手道:“山水医馆?那就是他了。山水李家的医术向有令闻。”

冷血道:“二师兄,要不要我去山水医馆打探一下?”

铁手带着骏马一边走,一边道:“麻烦你了。”

冷血始终与铁手并肩,陪着他一起往前,道:“你不用说客气话。你今夜就要走吗?”

铁手停了下来,拍了拍马背,道:“我得尽快追上任别空。”

冷血不言,只是盯着铁手。正事一旦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要与铁手分别了,未免有些不舍。

风吹花摇,天阔星亮,今夜的气氛好像格外好,铁手觉得冷血的目光莫名有点炙热,正要说话,忽然手臂被人一抓,冷血已欺身上前坚定地在铁手的脸颊一吻,随而凝视着铁手道:“二师兄,保重。”

铁手摸摸冷血的头发,刚要回答些什么,手一顿,他看着冷血的背后,表情有点僵。

冷血奇怪,转过了身,整个人都傻了,结结巴巴道:“大、大师兄……三师兄……”

无情干咳了一声,难得地觉得有些尴尬,道:“我和三师弟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无情和追命来得不久,可能一半原因是因为他们的轻功太好,一半原因是因为铁手和冷血太过于专注,总之总之直到这时候,铁手和冷血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追命推着无情的轮椅就要走,道:“那个,你们继续。我和大师兄就不打扰你们了。”

冷血缩在铁手的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一听追命这话,只当是大师兄和三师兄看不惯自己和二师兄如此,吓得脸色都变了。铁手连忙叫道:“大师兄,三师弟。”

无情和追命只好停住。

铁手拉着冷血的手,把他从自己的身后拉出来,径直走到无情和追命的面前,看着两位师兄弟,极为郑重地道:“老四是我喜欢的人。”

无情和追命没说话,神色颇为复杂。

铁手继续认认真真地道:“老四喜欢的人也是我。”

无情和追命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看出来了。”用不着你再说一遍。

铁手微微一笑,一派坦然自若,道:“早想告诉你们了。”

无情和追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半晌,追命才道:“我和大师兄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告诉你们吗?其实,也是这事。”

铁手诧异道:“你们早知道我和老四的事了?”

无情摇首道:“不,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我和三师弟方才想与你们说的……是我们的事。”

你们的事……铁手一怔,心中蓦地闪过一个令他震惊的念头。一直低着头的冷血闻言也终于把头抬起,两个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不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