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69章 第 20 章

小巷深处,院落静静。

月光照着院里的树,照得树叶皎洁,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却坐了许多人。才从睡梦中醒来的院落主人打了个哈欠,有点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丢了一辆马车,至于来这么多官差吗?还是大半夜的来?

他有些感慨,然后开始仔细回答对方所问的问题,道:“就是这样,我忘不了,那小姑娘也就几岁的年纪,竟然那么厉害,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把我给打昏了。醒来之后,我就看不到我的马车了。哎,马车被抢我也无所谓,可我的那匹马是我从小养大的,我真是舍不得它。”

无情听罢问:“你知道她抢了车后走的哪条路吗?”

那人道:“你这人问的话真是,我人都被打昏了,还能知道她走的哪条路?”

话刚说出口就害怕了,他看着问话的人长得年轻又漂亮,就没把问话的人当一回事,可再年轻漂亮,那也是是个官啊,自己这般说话,对方能不生气?

对方还真不生气。

无情拱手道:“是在下失言,但我所问之话非常重要,想必阁下也知道,近年来此地常有命案与失踪案件发生,这些案件的发生都与一本书有关,而那本书,现在就在抢了阁下马车的女子手中,所以我必须知道那女子现在何处。”

那人闻言搔了搔头,道:“啥?不会罢?我赶个马车出去办点事就碰到这样的事?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这儿近年是有好多人死了或是失踪了,弄得是人心惶惶。就说这前段时间还丢了好多孩子呢,其中有个孩子就是我邻居家的。所幸那孩子在昨天回来了,说是什么神仙叔叔救了他,你说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这 世上哪儿来的什么神仙叔叔——”

他还在喋喋不休,突然就在这时,一声马啸响起。

“我的马!”他猛然站了起来,跑向外边,一边跑一边惊喜道,“是我的马的叫声,我听得出!”

诚如他所言,那马是他从小养大,认主,虽被方采逼着不得不赶路,可一旦方采下了马车,那马便趁机自己跑了回来。马儿看到主人,连声欢叫;主人抱着马儿的脖子,也十分亲热。

无情在那人身后看着,等那人高兴完了,他道:“你的马跟你很亲。”

那人道:“那当然!不过我也没想到它竟然能自己跑回来。”

无情道:“借你的马一用。”

 

油灯昏昏,这是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唯一的一点光亮。

正在打坐调息的追命霍然睁开眼睛,心跳得有点乱。不是因为伤,而因为想到,和无情分别前,无情在他耳垂上印下的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在这种情绪下,若再练功,反而容易走火入魔。于是追命算了算时间,虽然没有漏刻,也没有太阳,但他依然算得出时间。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该行动了。

起身,他走到牢房栏杆前,拍了拍铁栏杆,拍得大响。

负责看守的张泰听见声响不得不又走过来了,叹气道:“三爷,你又想要做什么?”

追命笑眯眯,问道:“张兄弟,你那儿有酒吗?我都好久没喝酒了,心痒得很。”

张泰有些犹豫,道:“这……”

追命看出了他的迟疑,又往回走,坐到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叹口气道:“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只是张兄弟,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姓崔的是个酒鬼,半天喝不上酒,心里就难受,所以等你们大小姐放我出去了,我一定得喝个十七八坛的。这个酒鬼啊,他喝醉酒了,就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了。”

张泰真是怕了怕了,追命的名头太响,一旦出去了,一百个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张泰心想,给追命一些酒,他在牢里也玩不出什么花样,遂道:“行,你等着,我去拿酒。”

酒用白瓶装,闻着就有浓郁的酒香。追命故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直着脖子猛灌了一大口,随后立刻就吐了出来,骂了一声:“呸!这也能叫酒?简直比白水还淡,你就给我拿这玩意过来?”

张泰不相信,道:“怎么可能!我在店里打的最贵的酒,我还没喝一口呢。”

追命拿着酒瓶往他那里递,道:“那你就喝一口,我喝这玩意还不如喝白水呢。”

张泰犹自嚷嚷着这酒可贵了,伸出手穿过栏杆,刚碰到酒瓶,顿感手腕一疼,追命已丢下酒瓶,翻掌捏住他的手腕,张嘴猛喷出一口酒来,直射得他满脸都是。

他痛极,还没来得及大叫,追命把着他的手往里一扯,他整个身子撞在了栏杆上,追命已改而捏上了他的脖子。

追命恶狠狠地道:“你敢叫一声,我现在就掐死你!”

张泰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音节,声音大不了,更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

追命的五指稍微松了松,道:“钥匙,老实点拿出来,不要让我多说。”

张泰觉得被酒喷了的脸火辣辣的疼,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来。

陈日月见状接过钥匙,走去门边,把手伸出栏杆外,试着开门。

追命在等待开门的空隙,问张泰话:“除了方采,你们还没有别的主子?”

张泰的声音打颤,道:“没、没有了。”

追命又问:“为什么你们要叫她大小姐?”

张泰的额头冒汗,道:“我们原来都是大小姐父亲的部下,后来大小姐的父亲去世了,我们就归大小姐驱驰了。”

追命再问:“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张泰浑身发抖,道:“叫、叫方木松。”

这时陈日月终于把门打开了,他和叶告欢喜地看向追命,道:“三爷,我们可以出去了!”

追命接着问张泰:“方采的脸是怎么回事?”

张泰心道门都开了你咋还不走啊,然而还是只有心惊胆战地回答追命的问题:“脸?大小姐的脸怎么了?”

追命换了个问法:“她怎么只有几岁孩童的身高?”

张泰都快尿裤子了,道:“我跟着大小姐的时间也没多长,不、不清楚这个,听人说,好像是她年幼的时候被人给下过药。三爷你别问了,谁给她下的药我也不清楚。”

追命仍然问:“你知道神鬼录是什么吗?”

张泰茫然,道:“啥玩意?”

追命最后问:“方采是什么时候决定去转轮教的?告诉过你们原因吗?”

张泰脸上流着不知是酒还是汗,道:“原因我也不、不知道,本来我们和大小姐不是这里的人,一年前大小姐来了这儿听说这里经常有死人和失踪的,她就在这儿定居下来了。前不久她查出了那些案子都是转轮教犯的,她便决定前去转轮教。三爷,该说的我、我都说了,放过我罢。”

咚!追命一掌劈向他,他便昏倒在了地上。

走出牢房,追命快速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一盏油灯,和陈日月、叶告走出长长的走廊,走上阶梯,打开了最后一扇门。

“你出来了?追命他——”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边说话边转头向后看去,还没看清人影,陈日月和叶告已一人解决了一个。同时追命右腿一踢,又有三人倒地,然而却仍有好些个人叫了出来!

方采吸取了转轮教的教训,用了一大队人看守!

追命和陈日月、叶告且战且退。追命知道方采在别屋听到声响,一定会带着人冲过来!不及多想,追命抓住陈日月和叶告肩膀,把他俩猛地向后一推:“你们两个先走!”

“三爷!”

“走!”

双腿连环踢出,追命帮陈日月和叶告挡住了源源不断的来人。

 

红日刚升上天不久,早间的狂风呼啸。打斗中,追命的衣袍卷起,猎猎作响。方采已带人赶到,追命再踢两脚,转身一跃而走!

方采紧紧追赶,追命在风中跑得越快,带动伤口便越疼。

前方依稀听到水声,激流险越的瀑布,挂在百尺巨岩之上,直插入天,一幅白练倾泻而下,溅起万千水滴喷洒在人的身上,像是下起了小雨,空气也弥漫着湿意。瀑布之下是深潭,深不见底,水流汹涌,当地人名之为阎王潭,水性稍一般的人,落到此潭中都难有侥幸。

追命站在潭边,衣袂发丝皆湿。

方采站在追命面前,不再逼前。

再逼向前,追命除了跳入深潭之中,更无别的路可走了。

方采以及方采身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方采咬牙切齿地道:“三爷,你知道我关你的时候,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追命微笑,虚心求教:“什么?”

方采讨厌,她无比讨厌追命这副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追命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怀中短剑倏地拿出,方采握着剑,字字句句咬得很重:“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只绑住了你的腿,没绑住你的嘴。”

追命偏了偏头,指出了方采话里的错误:“绑字用的不对,你可以用布塞住我的口,也可以点了我的哑穴,绑却是绑不上的。”

方采厉声道:“住嘴!我现在就想把你的舌头给割了,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追命好意劝她,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你不是想拿我威胁我大师兄吗?我要是永远成哑巴了,我保证我大师兄不会放过你。”

方采冷哼,缓缓往前,道:“我现在就不会放过你。”

追命向后退了半步。

再有半步他便只有落入谭中了。

他依然笑着道:“你不想让我说话,行,我不说话,那我可只有走了!”

方采脸色大变,她不信追命还有路可走,但她还是挺剑飞身朝着追命而去!

追命足尖一点,双臂一伸,鸿飞冲天!

他的身后是万壑清流!

这是怎样的轻功?

这是怎样的令人惊心动魄的轻功?

眼看追命已飞到瀑布中间,身体仍在不断上升,再过不了一会儿,他便可越过瀑布,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抓不住他了。

方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一声:“打!”

三枚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飞钉暴射而出!

方采和她的手下不擅长暗器,一人只能同时发出一枚。

三人发出,则是三枚。

可这三枚,却都是蜀中唐门所制造的最精巧的暗器。之所以称它精巧,是因为它射得准,就算是才初学暗器的小孩子,也可以射得极准。在追命马上要飞越过瀑布之时,三枚飞钉到了他的胸前。

追命的腿在空中折到了他的胸前,踢飞了两枚飞钉,他还没有掉下去。

还有一枚飞钉,就要射进追命的脖子,追命张口一喷,霎时间白酒在瀑布的水雾气中化作利箭!利箭打落飞钉!

追命的嘴里竟然还有酒!

飞钉全部落下,追命想要再往上跃,眉头忽地一皱。

刚刚他的那一踢,已费了他极大的功力,伤口在这时突然地疼起来,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的身体直直坠下。

下降的速度永远比上升的速度快。

方采注视着坠落的追命,忽然害怕了起来。如果追命死了,无情会放过她吗?铁手和冷血会放过她吗?诸葛正我会放过她吗?她后悔适才因为一时生气,而置追命于死地了。

脑中闪过这么多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瞬间,水雾气中,朦朦胧胧,一道白色的身影飞了过来。

好若是微雨中,从天边飞来了一只漂亮的白鸟,飞得又轻又快。

白鸟无足。

白鸟有翅膀。

白鸟一旋,手臂一舒,拦腰抱住了追命。

来的当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

追命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追命的腰被紧箍着,在无情怀中,轻声地笑:“大师兄……你果然从那个鬼庙里出来了,我就知道你出得来。”

无情没有说话。

他没有时间说话,他一边要运功飞越,一边要对付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

暗器是方采下令发射的。她刚才不想追命死了,是因为害怕无情,可现在无情出现了,无情必然是不会放过她的了;那就不如让无情和追命一块死。诸葛先生和铁手、冷血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知道无情和追命是死在她的手中。

无情左手仍抱着追命,右手一扬。

无情一只手。

一只手发出了对方数十人数十双手都发不出的数量的暗器。

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的都有。

像是万岩瀑布前倏然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彩虹一闪而逝,无情的身体也在这时急速下坠。

他的左手始终紧紧地抱住追命的腰不松,在坠入深谭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你太重了!”

追命淡淡笑道:“对不起。”

他们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