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早上前往藏书室的行动就好像是一滴水, 丝毫不能让平静的生活出现一丝波澜。

  坐在水池边的黑发男子看着在水中游动的锦鲤,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将膝盖上的书放到了一边, 露出了封面上的文字, 松尾芭蕉的俳句。比起从前那样时不时要见见血的生活,浮梦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只可惜, 翘班了许久的卖药郎还是被上司抓回去继续工作去了。浮梦用手遮住嘴, 打了个哈欠, 这座宅子只是多了几个住客,当然大部分时间他们并不在这里。五个孩子早就被塞进了学校里,每天苦兮兮的上学, 回来还要接受特训,等到了时候就得和他们的监护人一样,出去还债。

  浮梦啧了下舌, 他已经足够习惯另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了,无言的、沉默的、适度的温柔恰到好处。他张开手, 宛如雕塑家们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今天, 做点什么好呢。”

  自言自语的男人看着水下游动的锦鲤,他伸出手指, 轻轻点了点水面,金黄色的瞳孔中凝固的思绪渐渐融化, 化成了蜜糖或是蜂蜜那般的东西, 吸引着来往的蝴蝶与蜜蜂。毫无遮掩的将美丽全部展露出来,放在外面绝对会引起一场大灾难,只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用来乘凉玩乐的小亭子如同刚被建造之时一般, 栏杆是朱红色。男人附身趴在栏杆上,唐装的衣袖稍显宽大,顺着他的胳膊向下掉落,最后衣袖的一角沾染了水,而这片角落吸引了无忧无虑的锦鲤,又几只花色的锦鲤甩着尾巴慢慢游了过来,好奇的用嘴碰了碰衣袖,发现不能吃之后,又慢悠悠的离开了。

  像是被养傻了一样。浮梦在心里评价着,他用手指撩起一串水珠,没过多久,就觉得无聊了起来。他眨眨眼,枕着手臂,金色的眸子轻轻转动,就在这时,懒洋洋又带着一点娇憨的猫叫声想起。浮梦坐起来,没过多久,就从不远处走过来一只猫咪,橘色的皮毛在光下正在发光。猫也跟到这边的世界来了,只不过它依然是只普通的猫。但浮梦却弯起眉眼,看着朝他奔过来的猫,任由对方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赖在自己的身上。手掌下的皮毛光滑厚实,显然对方过得不错。

  一边搔着猫的下巴,一边像是在商量一般,男人轻声道:“你想不想要个名字?”两双金色的瞳孔对视。只见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一样,如果不是它的耳朵动了动的话。

  在这个家里,猫一直都是自由的,它会亲近男人,却不会被一个名字圈在房子里。浮梦好不遗憾的说道:“好吧,那还是叫你猫好了。”远比普通的猫聪明很多的猫像是认同了他的话一样,轻声叫了几下,然后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男人的手指。并不痛,也不痒,要怎么形容呢,总之如果没养过猫的人,是绝对不会懂得那种感受的。

  “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说实话,一般情况下,浮梦都不喜欢出门,他更喜欢老老实实的宅在家里,随便怎样都好,一天就过去了。最多也就是在取材的时候出门,不过这也并不重要。毕竟他又不是职业作家,只是爱好使然罢了。这么想着,他抱起了没有拒绝的猫,准备换上外出的衣服。

  ......

  横滨是个现代与复古融合的很好的海港城市。大概也是由此,它的秩序稍显混乱。抱着一只橘色皮毛的猫的男人行走在街道上。正是深秋,冷的要命。风一吹,就像是把阴冷的气息吹进了骨头里,带走了温度,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衣服裹得在紧一点。不过深秋时候的落叶确实相当好看的。

  抱着猫的浮梦先生这样想到,金黄色的落叶是同春天的绿叶不一样的美丽,金灿灿的,像是用黄金作为颜料一般。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艺术家。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海边。碧蓝的大海在光下闪闪发光,忽然之间,男人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曾经遇见的龙族明明那样强大又那么喜欢宝石和黄金了。因为闪闪发光。只是这一个原因而已。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见了一栋房子。男人抱着猫看着这栋已经没有人的房子,曾经这里是家咖喱店,开在海边的咖喱店,也是一个奇怪的注意,老板是个胖乎乎的男人,会做和普通的咖喱店不一样的辣味咖喱,这里还寄养着五个孩子,他们的监护人是个不杀人的黑-手-党,曾经是个杀手,后来为了当小说家才换了职业。这一切听上去都是那么的像是小说里的情节,可浮梦知道,那是现实。

  黑发的男人伸出手轻轻挠了挠猫的下巴,对方的尾巴甩了甩,眼睛闭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新的故事,就快开始了。”男人的声音消失在海浪的拍击声中,带着一点咸腥味的海风将他的头发吹起。他转过身,接着往前走,离开了这个曾经有着咖喱味道,孩子笑声,□□与硝烟的房子。

  “可惜没尝一下那位老板的辣味咖喱,织田阁下似乎蛮中意的。”

  “不过,对方现在已经到别的地方开店了吧,说不定以后会遇到呢。”

  事实证明,在海边有什么都不奇怪。因为横滨,本来就是一个混乱又包容的城市。

  顺着台阶往下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片绿荫,景色忽然开阔了起来。这里是建立在海边的墓园。白色的墓碑连同周边的景色一起,多了几分安静的圣洁。人们明明在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百般勉强,却对自己死后的墓地看重无比。男人来到了一个墓碑前。

  树荫下的墓碑上刻着S.ODA,让人有点摸不清头脑。浮梦站定在墓前,这块墓碑属于一个未亡人。金色的眸子轻轻扫过这块墓碑,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猫的皮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轻轻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你说,我们也让织田阁下看看他的友人给他做的墓碑如何?”猫甩了甩尾巴,算是回答了他的答案。

  浮梦似是有些遗憾,“是嘛,那就没办法了。”

  某种意义上,他很喜欢织田作,他的性格就像是头顶的这片天空,又或是不远处的那片海,十足的包容,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十分舒服。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太宰治那样的家伙,会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

  浮梦眯起眼睛,风轻轻吹动,这一份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伤感,只是因为他发现,即便失去了自己全部的感情与欲望,但是依然能够体会到那些或美好又或是灰暗的情绪,即便是借助他人。他后悔吗?不,他并不后悔,何况后悔也没有用,更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其他人终生不曾见到的景色,经历了其他人永远不可能经历的事情。这样,只不过是平等的交易而已。

  那一刻,他冰封的不再跳动的心,确实轻轻跳了一下。

  【人在活着的一生之中,都在索取与被索取的关系中。

  某种意义上,感情是不平等的,爱是不平等的,就连心也是不平等的。懦弱胆怯之人,卑怯自私之人,光明正大之人,温柔淡然之人,诸如此类,人类一直没有停止将自己与他人区分的动作。但这并非不好,只是偶尔也会让人感概,就像正反两极,有光必有影。人类在这一方面,实在是太有天赋。

  作为生命活动器官,心都是统一的,它只具备着维持生命活动的功能。可若是从更高层面上来讲,心立见高下,高尚的,慈悲的,平凡的,卑鄙的,各种各样,几乎能够出一本百科全书。但是无论如何,心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自私的。人类是典型的利己生物。所以,在相处的过程中,让他人感到舒适,是一件格外困难的事情。

  心之一字,不知为难了多少人,存在了多少年。更多的时候,人们只把它当作生存的器官,而不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安静的感受它的跳动。

  世界上有太多的奇思妙想,生活随处可见诱惑。因此,倾听心声,就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真就被划分阶级的社会,让人不得不努力往上爬生怕随时就会掉下来一般。

  可当人离开人群,便如同被从水中捞出的鱼,随时都会窒息死亡。可是,一切都没有想象的这么糟糕。人类是群居动物,但这并不代表独自一人不能活。草原,雨林,雪山,冰川,深海,天际,这个世界远比人们所知的要宏大,那是穷尽一生都看不完的景色。

  一颗心,究竟要怎样才能点的纯净无暇?

  我想,只有让它充满了爱吧。可爱又是什么呢?或许是看到深空之中流行划过的一丝悸动,或许是在日常生活中喜欢的人不经意的笑容,生命体也好,非生命体也好,站在那里,生活着,哭笑着,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或许会犯下错误,但依然不曾停止步伐。

  所谓的众生,自然会感受到,心与爱。

  因为,众生便是如此。】

  【众生便是如此,心与爱与恨,终生不曾停止。

  すべての人は、心と愛と憎しみは、生涯停止し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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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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