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穿着便服, 所以被当作坏蛋了啊。”胖达叹了一口气。

  “鲑鱼。”银发少年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想要说什么,拿出手机打字道——

  「那个黑头发的人, 有很大的杀气!」

  狗卷棘回想刚才发生的情景, 明明是按照着五条悟老师发来的照片找的人, 老师的短信里还说过都是很好相处的伙伴, 为什么对方一看见那种像鲑鱼子一样的东西就暴走了?

  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还能感受到风刃划到他脸上的微痛,速度快到反应不过来, 真是可怕的咒术!

  “头抬起来。”禅院真希从医药箱里找出一根碘伏棉签,折动棉头,在碘伏浸透棉棒后摁在狗卷棘的伤口上。

  “还好只是很浅一点血痕。”胖达惋惜地感叹一声, “不过棘, 你的刘海得等一个星期才能把缺口长好了。”

  “——明太子!”银发少年抿嘴,摇头甩了甩自己缺了一小块的刘海,那家伙的风刃太厉害了!

  咚咚咚。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身着驼色风衣的黑发男人走了进来,他抬起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脑袋。

  “抱歉, 老板的异能还没有完全掌控好, 有时候可能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意外。”

  自从上次异能觉醒之后, 青槐就和社长建立了虚假的上下级关系,福泽谕吉利用『人上人不造』帮助青槐适应了很久自己的异能,但可能因为下属关系并不是特别牢固,有的时候还是会出一点小小的意外。

  幸好这次太宰治刚好就在他身边, 在青槐异能暴走的瞬间把他的异能无效化, 不然受伤的就不止是狗卷棘了。

  “异能?”胖达转身好奇地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

  “鲑鱼?”

  禅院真希扶起眼镜, 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是和咒力完全不同的一种能力——拜托,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任务详情?”

  胖达不好意思,“说实话,当时一看到横滨,就只顾着查旅游攻略了,伏黑说这里的东西都很好吃。”

  太宰治看了看不会说人话的少年,又看了看会说人话的熊猫,最终选择和这里唯一正常的禅院真希沟通。

  “啊,是那个白毛男人叫你们来的吗?”

  “……算是。”禅院真希道,“五条老师去做更为重要的任务了,所以高专派二年级的学生来这里。”

  “这样啊。”太宰治目光扫过那个银发少年,对方伤口上贴了创口贴,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少年,你没事吗?”

  狗卷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大芥。”

  太宰治偏头:?

  “他说没关系。”胖达解释,“他是狗卷棘,咒言师末裔,因为是靠语言进行攻击,所以在咒言术的影响下没办法正常说话。”

  “啊,原来如此。”太宰治恍然大悟,“好酷的技能!”

  “我是胖达,她是禅院真希。”胖达指着身边墨绿色马尾辫的少女,“我们这次来其实就是高专下发的任务——”

  胖达说话的同时,禅院真希拿出一个玻璃小瓶。瓶身不到手掌大小,通体透明,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外壁极厚,把其中储存的东西折射出奇怪的形状。

  “这是合金玻璃与碳纳米管制成的高强度材料瓶,用咒力加持过的咒具,一级以下的诅咒都无法逃脱。”禅院真希指尖点了点瓶子,瓶中是一堆粉色的卵状物,新鲜而缓慢地跳动着,远看就像一只心脏。

  “卵状物。”太宰治拧起眉头,“就算不太清楚你们咒术师的分级标准,但这东西的威力恐怕远超小瓶子的强度。”

  “那是在它清醒的时候,在沉睡时期,就连普通人也能够捏碎。”禅院真希道,她沿用了太宰治的说法,“这已经是现在能够储存卵状物最安全的方法了。”

  “而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继续追查卵状物的来源。”她道,“根据之前的调查,现在能够肯定的是,卵状物绝对不是单独的一个诅咒——它是一个族群。”

  胖达点头。

  “啊。”太宰治发现漏洞,“听你这么说,你手中的卵状物不是来自于东京?”

  “对,这是五条老师从横滨带回去研究的。”禅院真希理所当然道,“他没告诉过你们吗?”

  完全没有。

  胖达看见太宰治疑惑的表情就知道那个享誉咒术界的恶劣教师到底干了些什么……不愧是他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在别人眼皮底下顺走了诅咒!

  “腌高菜!”狗卷棘忽然拉开高高的衣领,颊边的符文扯动。

  禅院真希手中的小瓶摇晃了一下,里面的卵状物不知在什么时候苏醒了,从团聚的鲑鱼子状分散开来,攀附在玻璃瓶内壁上,粉红色的粘液挂得到处都是。

  少女立刻把瓶子放在桌上。

  胖达说:“捂住耳朵。”他面向太宰治,提醒他。

  太宰治当机立断捂住双耳。

  狗卷棘一顿,“睡吧。”

  咒言瞬间生效,黏在内壁的卵状物倏尔坠落,像一颗颗塑料小球落入瓶底,陷入沉睡。

  “哇——”黑发男人扬眉,“真是实用的能力!”

  狗卷棘捂住嘴,从兜里掏出止咳药迅速吃掉。虽然卵状物的咒力级别不大,但是每次对它们使用咒言过后,嗓子总是很痒,比解决一只一级诅咒还要难受。

  “这种族群状的诅咒还是第一次出现——”禅院真希继续道,“如果用蜜蜂或者蚂蚁来类比的话,我们倾向于判断卵状物有相同的生存规律,它们都出自于同一个母体,靠极速的繁殖能力传播。”

  “所以你们的任务其实是找到卵状物的生成母体,并且一举歼灭?”太宰治顿了一下,“在中华街一战中,黑蜥蜴诅咒侵蚀了月见山梧桐一部分/身体,所以我们一直到现在都认为,卵状物是黑蜥蜴的卵。但按照你们的说法,似乎并不是这样。”

  ——所以那个讨厌的白毛竟然隐瞒了这么多东西。

  太宰治微微眯起双眸,表情有些不爽。

  “当然不是。”禅院真希摇头,“资料显示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能量,黑蜥蜴残留的咒力显示它是普通的一级诅咒,但卵状物却有着与其不同的咒力残留——或许不应该叫做咒力……目前只知道,那是一种与诅咒同源但不尽相同的力量。”

  禅院真希所说的,与之前太宰治的猜测一样,卵状物的存在不同于他们现在知晓的两种能量——咒力和异能力。他虽然可以使用『人间失格』无效化,但效果和速度在面对卵状物时明显减慢,而咒术师似乎也没有办法完全铲除这种东西。

  “我知道了。”黑发男人鸢眸沉沉,想到青年在见到卵状物时瞬间异能暴走的场景,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裹住他的心脏。

  这种身在局中的困顿让他心烦意乱,就像是有一张网把他们都罩在了其中,他却连真相的边缘都碰不到。

  *

  青槐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境,醒来时太阳穴如鼓擂击,脑部神经一抽一抽地疼。

  他还记得自己见到那个少年手中的卵状物时,无法控制的能量从体内溢出的感受,就像是亟待爆发的火山,岩浆沿着血管流动,浑身都烫得厉害。

  ——那个少年,他没事吧?

  他想起风携着利刃,把对方手中的卵状物破开成一片粉色的粘液,还好太宰治及时握住他的手,强行停止了异能,不然后果极其严重。

  青槐伸出双手,风刃在他手上割了几道浅浅的口子,已经止住了血,结了一片暗褐色的疤。

  他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卧室门被推开一小条缝隙,男人靠在门框边,背后的光给他打上一层剪影。

  “老板你醒啦。”

  青年一脸刚睡醒的模样,柔软的黑发乱七八糟地翘在头顶,黑眸湿漉漉地望了过来,“……早。”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太宰治颇为无奈。

  在商场异能失控之后,青槐就处于极其疲惫的状态,一路上半梦半醒,还是被太宰治背回来的。

  “老板,你的体力完全不够支撑一次异能发动。”太宰治想了想,“体能训练还是得继续,异能力控制训练也要开始了。”

  “……好。”青槐抓了抓头发,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还软绵绵的,就像是前一天刚跑完十公里拉练。

  太宰治说的没错,他的体力在异能者之中确实太弱。

  洗漱完毕后,青槐总算是清醒了许多。

  “对了,”太宰治告诉他,“商场里的那个少年是咒术师,他和他的同伴们正在楼下呢。”

  “咒术师?”青槐转头,“卵状物出现,和他们有关?”

  “相反,”太宰治道,“他们的出现,和卵状物有关才对。”他给青槐解释了关于卵状诅咒族群特征的判断——

  “不是完全的诅咒,也不是异能生成物。”青槐抿嘴,稀少的情报逐渐串联起来,隐隐在他心中构造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消极情绪。”青槐喃喃道,皱着眉仔细回忆相关的蛛丝马迹,他一定是在哪里听说过这种东西……

  【……所有次元世界的稳定都是基于两种情绪力量,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

  这是死后系统为了招揽他,给他科普的次元世界运行规则之一。

  【……守护者的工作流程分为两步,第一个是阻止反派毁灭世界……】

  第二个是什么?

  青槐太阳穴一痛,眼前天旋地转。

  器皿摔碎的声音传来,衣架倾倒,居酒屋的木质横梁剧烈颤动,抖下一片扬尘和木屑。

  整个三层小楼都晃动起来,地板在脚下发出沙哑的哀嚎,青槐一时之间没有站稳,被身后的男人环住了肩。

  “是地震。”

  青槐还未回过神,就被人塞进了卫生间,摁着头蹲坐在角落。

  不过他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脑部神经拉扯着他的痛觉,好像有什么信息呼之欲出,化作尖锐的针头一点点扎刺他的额叶。

  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他倒在灰暗潮湿的小阁楼中,舌尖尝到了硫酸的味道,剧痛沿着他的舌根蔓延至喉管,像锯子一样把他的肉/体和灵魂分成了两半。

  青槐从躯体中脱离,看着地上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他的眼睛比一潭死水还要沉寂,漆黑的瞳仁忽然收缩,穿过青槐的灵魂,射出一道痛苦的光。

  他望向那扇锁死的木门,沙哑的声音在青槐耳边响起。

  【我诅咒你们……】

  【月见山。】

  ……

  “老板?”太宰治早早就看出青年的眼神不太对劲,捏住他的脸轻轻揉了一下,“青槐?”

  青槐从幻想中猝然脱离,少年那双悲痛的眼睛逐渐散去,化作面前熟悉的鸢眸。

  “诅咒。”他嗓音沙哑,“诅咒是月见山青槐下的,虫卵另有原因。”

  地震的余波还未过去,街道上响起了日本政府的灾情警示,外面一片吵闹。

  青槐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整个人都被男人环在了角落之中,那双缠了绷带的手还搁在他的腰间,距离暧昧得要命。

  “什么原因?”太宰治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姿势有多么危险,靠得更近了一些,炽热的鼻息拍打在青槐的脸上,让他也染上了一层热度。

  啪。

  停电了。

  视觉短暂关闭,嗅觉和听觉就更加灵敏。

  青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鼻尖的柠檬皂香几乎要令他窒息。

  “老板。”腰间的手忽然碰到他的心脏处,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你是不是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