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最终答应了无惨少爷的请求。

  初步研制的药方很成功, 服下药后,无惨少爷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健康。

  原本瘦削的身体变得精干强壮,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更重要的是, 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甚至是离开了床铺,站了起来。

  可除了无惨少爷, 其余在场的人却没有露出相应的喜悦神色, 相反, 他们在恐惧。

  因为无惨少爷看起来……仍旧不像个正常人。

  骤然变红的瞳色与生长的尖利指甲, 让他看起来更像某种野兽——而在他冲到庭院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的时候,他被阳光灼伤了。

  这是一头,不能见光的野兽。

  “医师……医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大喊着, 像个怪物一样躲避着照进屋内的暖阳, 瑟缩在角落里,却仍旧努力地对着医师发出诘问。

  屋内的侍从慌忙将房间所有能够透光的地方用帘子遮了起来, 周遭因少爷病好了的喜悦氛围还没有诞生便又陷入一种恐慌之中。

  唯有医师仍旧端正地跪坐在原地, 看着他的样子像是悲悯凡人的神。

  “少爷,我说过了,您还缺少一位药材。”

  “青色彼岸花?”

  “是的, 少爷。”

  “只要找到了就能医好我吗?”无惨少爷拂袖斥道, “那就快去找!”

  他不想从一个病秧子变成另一个怪物, 他只是想做到普通人最基础的事情,有那么难吗!



  似乎察觉到了无惨少爷的心思,医师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御馔津带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曾跟我介绍过这种东西——是向日葵。

  “这是葵花, 少爷。”医师将花放在床铺旁,嗓音温和,“这是追逐着太阳的花,也是我最喜欢的花,我愿称之为希望。”

  他或许是想说,如今想要拥抱太阳的无惨少爷像极了这种花,又或许只是想劝解对方永远不要放弃他最初的愿望,但无惨少爷明显没听进去。

  又或者对方根本懒得深思,[原本心心念念的健康的身体不仅没有得到反而变得更糟了]这件事就足以令他气得失去神智,更别提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不入流的路边花了。

  他当即命令家中的侍从与医师立刻去搜寻“青色彼岸花”的所在,这时候,他只想尽快的恢复人样。

  我看着医师与众人远去,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目前所看到的,是我在医师身边存在之初——还未化形只做愿力活着的时候——无意识中见证的事情。

  医师是在这段时间前后,开始祈求我的存在的。

  我明白了这件事,也明白了我应该为自己取的名字。

  我叫葵。

  我是医师成功救治病人的希望。

  ……

  面前被放了一杯水,然而水杯未免太大,立在葵面前不像是要解他的口渴,有些像是要让他泡澡。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太宰治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片花瓣,在其上洒了些水,平稳地放在他面前。

  葵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说真不愧是太宰先生吗?

  不仅给他找了个合适的水杯,还充满着浪漫色彩。

  但太宰治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他也抿了口水,打趣道:“明明是因为‘青色彼岸花’成为了神明,结果名字却叫‘葵’,这让葵花神怎么办呢?”

  “当时我完全没有思考这件事。”葵无奈道,“不过想来我应该没有机会见到所谓‘葵花神’了,应该不必担忧。”

  太宰治:“要我说,‘小青’这名字好听得多呀!海对面那个国家里可有关于这类名字的传说,是一个很美的故事,有时间的话,葵君也可以了解一下哦!”

  最重要的是,小青在故事里可是位美丽的小姐啊!

  葵是不大了解他口中的传说的,不过此刻也顺势应了下去,不然还不知道这人的思维要发散到什么地方。

  将花瓣里的水喝干净之后,他又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讲述起来。

  ……

  医师与鬼舞辻大人家的人去了很多地方寻找青色彼岸花,但都无所得。

  我看见医师经常对着自己的医书叹息,口中喃喃念着“青色彼岸花”几个字,就如同我初次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寻找青色彼岸花呢?”

  他当然是听不见的。

  没有人会回答我。

  在这段时间里,在医师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鬼舞辻家中经常有人无端消失,而无惨少爷的性格也越来越暴虐。

  终于,在几月后,医师如期为无惨少爷上门诊治,却因仍旧未曾找到药材被暴怒的无惨少爷捏着脖子提在手里。

  但意料之外的是,医生的表情仍旧很平静。

  他说:“我很抱歉。”

  无惨少爷的怒意没有丝毫缓解。

  医师:“作为医生,没能帮助我的病人脱离苦难,甚至为原本与此事不相关的人带去了灾厄,我真的很抱歉。”

  “但是,我仍旧希望,无惨少爷不要忘了您最初的愿望。”

  他的话音未落,头颅已经被鬼舞辻无惨用锋利的指甲砍断了,画面与我诞生之初重合,但又多了些我当时未曾注意到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在收回手的时候说:“无用的伪善者。”

  伪善吗?

  我不觉得。

  直到最后,我看到的都只是一名医者,在为了挽救病人的路上而努力,不止身体,还有心灵。

  他做了一名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而我明白了他的回答。

  至于这并不如人意的结果,就全部交给我来纠正吧。

  我希望他的离去,不止没有遗憾,也可以无需抱歉。

  ……

  “这就是我下定决心要除掉鬼舞辻无惨的起始。”葵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而从回忆中出来之后,我的身体再次缩小,神力趋近于无,所以根本没办法除掉鬼舞辻无惨。”

  甚至于,若是没有鬼舞辻无惨对于“青色彼岸花”的执念,葵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个问题。

  太宰治当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摸了摸下巴,将故事线继续往下伸展,沉吟道:“所以你就一直在等?等了一千多年?”

  “我在积攒力量,顺便摸清自己的神力到底是什么属性。”葵解释说,“战国时代之后,鬼舞辻无惨对于鬼的需求骤增,‘青色彼岸花’的祈愿相应增加,我的神力是从那时逐渐恢复的。”

  太宰治:“那葵君已经知道自己的神力属性了吗?”

  说到这里,葵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苦恼,也有些困惑。

  “我原本以为因为医师的祈愿内容,我的力量应该是与太阳有关的,然而当我试探过后,却发现它更倾向于‘连接’。”

  “连接?”

  葵点头:“比如在两种物体、形态、甚至于两个位面之间搭建一座桥,交换其中的某一部分或是全部。

  “某一部分就像是召唤太宰先生的同僚这般。

  “而全部就类似于将太宰先生从彼岸换到狭间。”

  “诶——”太宰治半真半假地抱怨,“既然可以直接替换,为什么不将我直接换到此岸啊,这样我或许就发现不了你们的秘密了呢!”

  他俏皮地眨了下眼,似乎是对他们费尽心思隐瞒身份这件事的打趣。

  然而,怎么说呢,葵看着他的表情,却有种分外不协调的感觉。

  但他不是织田先生,并没有一眼就看穿太宰先生如今在想什么的能力,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一是太宰先生的身体并不允许,二……”葵顿了下,“这也是织田先生的意思。”

  ……

  我在看到那位天才剑士继国缘一都没有办法消灭鬼舞辻无惨的时候,就明白了,想要彻彻底底地赎罪,我必须找到更加强大的帮手才行。

  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最少地伤害到这个世界的民众的情况下,杀掉鬼舞辻无惨。

  对于神明来说,最方便的帮手其实是神器。

  神器一般就是人死后成为的死灵,他们被神明赐予名字之后,便可成为供神明驱使的武器,依照神明的特性不同,可以释放出不同的能力。

  但我深知自己神力属性的特殊——并非什么攻击属性——因此我更倾向于找强大的死灵解决掉鬼舞辻无惨,而作为报酬,我会帮助他生还。

  无记忆的死灵会滞留在原地,这样的死灵因为死前怨念深重,意外获得记忆后几乎全部暴走堕为妖物,这对我的计划来说危险性过大,因此这个选项在第一时间就被我排除了。

  我要找有意识并且存在记忆的死灵。

  这种的要更简单一些,我甚至不用到处寻找,只要蹲在黄泉比良坂门口,将各个位面用神力连接,就能观察到自行来到黄泉的死灵。

  这种的,毫无疑问,满足了我最基础的要求。

  我在比良坂前等待许久,自然也找到过一些中意的死灵,然而或许是那些人与我的神力相性太差,又或许鬼舞辻无惨已经比之前更为强大,所有的计划都宣布失败了,百年间,从未有一个死灵真正杀掉鬼舞辻无惨。

  直到这一日,我仍旧在比良坂门口筛选路过的“人才”的时候,无聊间瞥到了一幅画面。

  五个孩子朝着向比良坂走来的男人扑了上去,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说实话,这种场景在黄泉旁并不少见,总有些不能舍弃的感情、或是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要对心中的人倾诉,所以他们等在此处,只为了能在对方来此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迎上去,或是笑,或是哭。

  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只隐约记得那五个孩子是近些日子才来到比良坂门口的,来的时候没什么人说话,我还以为是死亡的认知对他们来说冲击过大,却没想到只是担忧着尚且活着的人吗……

  但无论如何,能够再次重逢,也是件幸运的事吧。

  我正准备在那些孩子的笑声中收回视线,却不期然听到其中一个男孩儿说出来的话:

  “哈哈!这次织田作的异能力没办法用了吗!很容易就被我们扑倒了呢!”

  ……异能?

  我被这个词吸引了注意,连带着,开始对那个男人所处的位面有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出来了,你们对听故事不感兴趣,所以我要尽快结束回忆。

  我知道你们想看织甜作,但是这种的还不能跳过,像太宰死亡之前的故事我倒是可以直接在完结之后放在番外……(说这个有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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